王瑤兒明知龍子俊是在開她的玩笑,卻還忍不住的睜着美麗的大眼白了他一下:“我有你說的這麼可怕麼?”
龍子俊笑而不語,王瑤兒撅着的小嘴,岔岔的皺眉,眼神中的警惕,這些細小無痕的變化都被他看在了眼裡,龍子俊心中暗暗歡喜,能讓她吃自己的醋也着實是一件令人快活的事。
“好了,事情也辦完了,這人咱也救下了。我們還是離開這裡吧...”看好事也做完了,王瑤兒拉着龍子俊的胳臂,打起了退堂鼓。龍子俊眼睛一瞥距自己不遠處斜躺在地上的那具死去的老人,雖然感覺自己就這麼離去頗爲不妥,不過一想到陳東母子說不定還在前方等待着他們,心底也覺得還是趕緊離開這兒爲好。
他們來時是翻爬牆頭進來的,出去也不需要再翻牆頭了,就在兩人並行着朝院門走去時,身後一直靜默不語的女子卻突然開口了。
“公子,你就真的打算把小女子一個人撂在這裡麼?”
柔聲細語拖着一點淡淡的哭腔,的確很惹人同情。
王瑤兒着急着走是有點吃龍子俊的小醋,而且這名女子長得水靈秀氣,所以當她親眼看到自己喜歡的男子笑眯眯的給一個裸露着上半身,而且長相和姿色都不錯的女子披上自己的衣衫時,隱約心裡就覺得不慎舒服。所以她並不打算幫那女子什麼忙,一心也只想快些離開這裡,可是就在這時她親耳聽到身後女子淒涼悲痛的哀求聲時,她的心一瞬間又軟了下來。
龍子俊看了瑤兒一眼,似乎是在徵求她的意見,在看到瑤兒並沒有什麼搖頭的動作後,這才扭頭問道:“姑娘,我們還有自己的事要做。你家附近沒有什麼親戚麼,你可以去找尋親戚來幫忙。”
這時那名女子已經站起了身,龍子俊肥大的衣衫穿在她的身上。已經足夠遮蔽身體了。她輕輕擡起眼眸,長長的睫毛上還掛着晶瑩的淚痕,斜眼又瞥了一旁死去的老人,剛剛止住的眼淚又一次涌上了心頭。
“在這附近,哪還有我們家的親戚?我和我爹在這裡相依爲命,可是今天那羣豬狗不如的禽獸竟然妄圖霸佔我,我爹年老體衰被他們給殺死,要不是遇見了你們,小女子我也恐怕難逃一命。”她抽抽噎噎的說道,眼淚一滴又一滴的從面頰上流下來打在地上:“現在爹爹死了。這偌大的府邸就剩下我一個。小女子我以後還怎麼活?”
龍子俊最見不得的就是女人哭。現在聽她這悲痛欲絕的聲音,眉頭快擠到一塊了。
“子俊哥,她這麼可憐,我們就帶她走吧。”王瑤兒輕輕的在龍子俊的耳邊低語了句。
龍子俊一怔。急忙道:“把她帶走,我們該怎麼處置?把她帶到二龍山?”
龍子俊其實也正盤算着把這麼女子帶走,只是他沒有想到方纔掉進了醋缸子裡的瑤兒竟然能如此大方的先提出來,他還唯恐瑤兒不答應,自己該這麼要勸她。如今一聽瑤兒這麼說,他就放心了,可還是試探的問了一句,看看她究竟有沒有好的辦法去安頓這名女子。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沒準人家姑娘知道了咱們的真實身份。還不打算跟咱們回二龍山去呢。”王瑤兒低喃了一句,朝着那名女子走過去,好心的幫她把衣服上的鈕釦全部扣上,拍着她的肩膀道:“既然是你要跟着咱們走的,那等我們把你帶到我們的地方去。那時你可不要後悔。”
女子抽抽搭搭的道:“跟着你們總比落在蠻人手裡強,小女子無怨無悔。不過......”她臉上忽然浮現一抹哀愁神色,悲痛的瞟了眼不遠處已經死去的老人:“不過你們能不能先幫我把我爹爹埋了,我不想讓他死後連個歸所都沒有......”
心懷孝心,人之常情。王瑤兒自然不能推辭。女子給他們找來了兩把鐵杴,自己就跑去那名老人身邊抹眼淚去了。聽到少女的嗚咽啜泣,王瑤兒的心裡也有些傷心難過,短短一瞬間,昨天還與自己聊天打趣的家人轉眼間就淪落成一具冰冷的屍體。恐怕換做了誰,都不能短時間的接受這種痛苦。
坑挖好了,龍子俊走到老人身邊,衝着跪在一旁的啜泣女子溫柔道:“人死不能復生,姑娘還是接受現狀吧,坑我也已經挖好了,趕快把你父親埋下,也好讓他好走......”
可能是人在極度悲傷的時候容易把關心自己的人當成做親近的人,聽到龍子俊溫聲相勸,女子忽然側過身來,胳臂死死的抱住龍子俊的大腿,把頭埋在他的小腹上,又是一陣痛苦的啜泣。
龍子俊尷尬的站在那兒,想把她推開,可是人家正傷心欲絕,這麼做明顯不合適,可要是不推開她吧,男女授受不親,更爲重要的是王瑤兒還在一邊看着他呢。
一想到瑤兒,龍子俊趕緊扭頭朝她瞧去。就看瑤兒的目光正觸及到他這兒,不過她的臉上的神色卻沉着淡定,似乎並沒有把這一切放在心上。
龍子俊只好拍着女子的肩膀安慰了半天,總算把她哄得平穩了,就當他打算抱起這名死去的老人讓他入土爲安的時候,竟愕然發現這名老人生的有些熟悉,仔細一尋思,恍然明白眼前這名死去的老者正是原郾城縣的縣官。
這名死去的原郾城縣知縣名叫秦噶,作爲郾城縣的一號官員,他儼然成了這裡的土皇帝。做官數十載,貪污受賄,惹下了一批冤假錯案。因爲行爲劣跡,所以在百姓的口中他的名聲也很差。就難他判案的事例來講,他判案的標準很簡單,哪一方有勢力,哪一方對他行了賄,他就會明顯的偏袒那一方。除此之外他還私自扣增加勞役賦稅,藉着朝廷的名聲中飽私囊。
如果說這些是他見財忘義而爲之的話,那麼接下來的一件事就徹底的讓百姓們看清了他醜惡的嘴臉。
東南失手,蠻族大兵一路揮師北上。尚還未攻進郾城的時候,這名被蠻人嚇破膽的秦知縣爲了表達自己對蠻人的忠誠之心,竟率先派人去跟蠻族人講和,心甘情願的把郾城交出來。他的要求很簡單,也只求蠻族人能夠念他年老體衰,駐軍郾城後不要去找他的麻煩,而他正好用自己原有的資產安穩的度過下半生。
可是現在看來,蠻人明顯失約了。
他爲官十餘載,對老百姓有意的事是一件也未做。臨終又投靠蠻人,這已是欺國之舉,沈唐也容不下他,落在蠻人手裡落的這般悽慘的現場,也算是罪有應得。
惡人遭人厭惡,死了就算是爲他自己贖罪了,可是他的女兒不見得參與了他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他的家人是無辜的。而且通過這名姑娘悲痛的哭泣已經明顯可以窺探出她對父親濃濃的深情。龍子俊雖然心裡對這名老者嗤之以鼻,可是他卻絲毫沒有把那種不滿的情緒表現出來。
在他的眼裡,沒有貪污受賄,苟且賣國的知縣,他看到的僅僅是死去的父親和一名悲痛欲絕的女兒。
把秦噶掩埋好後,龍子俊和瑤兒衝女子招招手,示意他們馬上離開,這名女子戀戀不捨的再次回眸望了望,這才下定決心跟他們離去。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這時天色已經暗了,不過蠻兵接連丟失四名士兵,定然會加大搜索。龍子俊一行也不得已只好連夜潛逃,天色昏暗,行走的又是空曠的鄉下,爲了緩解大家的緊張情緒,龍子俊只好說起了閒話。
“我叫秦陽,公子你叫什麼?”
秦陽顯然已經凡方纔的悲哀中緩過神來了,龍子俊跟她說話,她接過話頭又主動的問了句。
“呵呵,我叫龍子俊!”龍子俊迴應道,接着猛的一想自始至終瑤兒都沒有開口說話,走了一路也只有他們兩個在對話,他心虛的瞧了瞧身邊的瑤兒,趁着夜色朦朧可見她臉色平淡,一直只顧着行路。龍子俊爲了讓她說話只好對秦陽笑着介紹:“她叫瑤兒,看你年紀應該比她要小一些,你可以叫她瑤兒姐姐。”
“你們聊你們的,爲什麼要牽上我?”王瑤兒真的開口說話了,不過語氣不怎麼好。能夠聽出來她似乎在生悶氣。
她說話時,目光直視前方,腳步絲毫不停,給人很冷淡的感覺。心裡卻暗暗怨道:“龍子俊,你個不開眼的傢伙,她的年紀哪裡比我小?你哪隻眼睛瞧出來我的年紀大?”
其實秦陽的年紀還真就比瑤兒要小,只不過小的不甚多。兩人細看也瞧不出什麼差別,龍子俊這麼一說當然不會招瑤兒的喜歡,又有哪個女子願意聽別人說自己的年紀大。
秦陽小心的瞅了瞅王瑤兒,低聲對龍子俊道:“姐姐好凶啊,她好像不高興。”
龍子俊小聲道:“她一直都這樣,你別太在意......”
走了半晌,瑤兒和龍子俊尚未有什麼異樣,一向嬌生慣養的秦陽竟把腳扭了。疼得她哇哇大叫,指着龍子俊膩聲道:“子俊哥,這荒路太難走了,要不然你揹着我走?”
龍子俊心虛的看了前面停駐的瑤兒的身影,無奈的嘆了口氣:“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