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溶洞中,顧長月與白玉盒子只有咫尺之遙,心跳開始加速,並不知曉就在她隨着紫靈兒一同落入溶洞之時,首峰天樞上空忽然升起數道流星般的光芒。
狂風暴雨般恐怖的威壓伴着整耳欲聾的蜂鳴鋪展開來,吹枯拉朽,內七峰上,不少實力稍弱的內峰弟子皆是忍不住耳鼻出血,趕緊打坐調理。
然,亦有目力稍好的弟子模模糊糊看到了光芒中的身影,大駭。
竟然是退隱閉關十多年的白髮老者靜君真人,後頭還跟隨着正好匯聚在天樞峰上的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等六峰首座,以及一些長老,首座弟子。
天樞首峰,浮蚩殿堂,若非情況緊急,衆真人不得御器飛行。
看樣子勢必是發生了不好的事情。
只須臾間,幾道光芒便消失在了一線天峰谷的方向。
“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是一線天峰谷的方向,首座他們去了一線天峰谷。”
“一線天峰谷?不是說顧仙子以及雪雲師妹今日在裡面歷練麼?怎的出什麼事了?”
弟子們一頭霧水,面面相覷。
而當衆位首座真人落入一線天峰谷的時候,旱水蛙聚集地到處都是一片狼藉。
地面上,原本及膝高的雜草被連根翻起,到處都雲霧慘淡。
率先而來的靜君真人一眼便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雪雲,二話不說便將其抱起,往其嘴裡塞入一顆丹藥,並導入靈氣,接着,犀利的目光一掃,只見假扮成何探的白莫言摟着顧長樂,手中靈氣涌現,一柄黑色長劍驀然凝聚,刺穿嗜血雕的心臟。
靜君真人眼中怒意噴灑,隨手一揮,伴着噼裡啪啦的聲響,天空甩下一根燃燒正旺的火焰長鞭,毫不留情地套住嗜血雕,將其往後一扯。
只聽一聲悲壯的鳴叫,血肉翻飛。
嗜血雕中了白莫言一劍不說,還這般被輕而易舉地扯成肉屑。
隨後,靜君真人身形一動,白影閃現間,白莫言和顧長樂都落在雪雲身邊,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顧長樂的臉色蒼白宛如病態,嘴角溢出鮮血,眼中卻露出瞭然的神色。
靜君真人毫不留情,一手捏住她的肩膀,一手捏住白莫言的肩膀,怒喝:“說,這是怎麼回事?”
強大的威勢席捲,顧長樂的身子不由自主又矮了幾分,眉眼間滿是驚慌和痛苦,弱弱地道:“弟子……弟子不知道。”
白莫言跪在旁邊低頭不語,一動未動。
他果然還是爲了顧長樂,放棄了自己。
一個普普通通的弟子,定然是不可能發出他那一劍的威力,是個明眼人都明白。
這個劫原來真的不是輕易就能渡過的。
所有首座真人隨後趕到,方纔白莫言那一劍他們是看得清清楚楚,面上皆閃過些許疑慮。
看他的模樣,在內峰並不出展,但是他方纔的一劍,明明就是刑法總堂御劍之術的手法,而且至少也掌握了四層,非有頭有臉的人物不能做到。
既然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在場就不會沒有人不認識。
而這張陌生的臉,不是僞裝又是如何?
刑法總堂地位不低的人物假扮一個不知名的弟子,在這樣的場景下,沒有人會覺得是他的特殊愛好。
衆首座不傻,反倒都是聰明人,只一眼就想到了一絲端倪。
旁邊掌管刑法總堂多年的天璇真人,看着跪在地上的白莫言,細長而犀利的眸光中閃過不易察覺的怒火。
沉默不語。
首座天樞真人同樣白髮華鬢,但是臉龐上卻沒有任何蒼老的痕跡,反倒俊美異常,只是這俊美中透着讓人不容接近的淡漠和威嚴,就彷彿是來自九天之外美麗不容褻瀆的神祗。
他着了一襲簡單樸素的素色袍子,身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從空中翩然落下,走到雪雲身邊,蹲下檢查她的傷勢。
片刻,眉頭輕皺。
“好在有護身之物,並未傷及經脈以及五臟六腑,然而嗜血雕爪牙尖利,右臂已然全部粉碎,體內骨頭並無幾處完好。”
一聽此言,衆真人都吸了口涼氣。
修仙之人斷了右臂,便要怎麼修仙?
就算沒有死,恐怕也是廢了。
靜君真人悲從中來,捏着兩人肩膀的手越發用力。
只聽“咔咔”的聲響,似乎骨頭碎裂,顧長樂哭着驚呼一聲。
玉衡真人歐陽靖堂眉目俊朗,亦是衆首座中脾氣最爲溫和的首座,首次看到自己的得意弟子灰頭土臉的模樣,俊朗的臉龐上閃過不忍。
不過他還未有什麼動作,便見一個黑影迅速掠向靜君真人,用兩指消掉靜君真人手上的力道,將顧長樂解救出來。
顧長樂身體一鬆,勉力擡起頭來,將解救自己之人的模樣看在眼裡…
一襲黑衣,氣質高貴,俊逸非凡,眸光炯炯猶如星月。
是開陽峰首座暮雲埃。
顧長樂的臉龐不由一紅,委屈地落下一串淚珠子。
“弟子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記得,這位開陽首座似乎對自己有別樣的情愫。
暮雲埃低頭看着顧長樂狼狽的模樣,以及眼中沁出的淚水,心中有種難言莫名的滋味。
前世他們明明可以順順利利地在一起,可是不想他在一次晉級只是遭遇雷劫,與世長辭。
還好重新來過,他找到她,便不希望她再受到傷害。
而對於暮雲埃的心態,衆人都有些琢磨不透。
人家師尊在這裡都還沒有出手,他着什麼急?
再看顧長樂一副癡迷的模樣,衆人瞬間想到了什麼,有些瞭然,亦有些不屑。
歐陽靖堂畢竟是顧長樂的師尊,這個時候是當站出來說話。
他拍了拍暮雲埃的肩膀,親自將顧長樂扶起,用他向來溫和的聲音道:“嗜血雕聞血發狂,本座覺得事情頗爲蹊蹺,樂兒向來善良,定與這件事情無關,靜君真人,現下最重要的是替雪雲療傷。”
靜君真人一震,也不停留,抱起雲向妙手丹王所居之處呼嘯而去。
走之前留下狠話:“若是雲兒有什麼三長兩短,凡是一道進入峰谷之人,本座皆不會讓他好過。”
顧長樂不由自主地向歐陽靖堂靠了靠。
歐陽靖堂虛扶住她的纖腰,溫聲對天樞真人道:“本座的大弟子以及樂兒的妹妹還不知去向。”
衆人這才記起來,今兒顧長樂帶着自己親族妹妹進來歷練,據說還特意求了掌門真人給三級以上的妖獸靈獸下了禁制。
這件事情在外峰引起不小波動,在內峰亦然。
所有首座真人當初聽說此事,都甚是不屑,不過是個外峰的雜役弟子而已,用得着這麼大的排場麼?
不過即便如此,衆人都將目光落到別處。
狼藉一片的旱水蛙聚集地,哪裡有旁人的影子?
有位真人淡淡地道:“恐怕是被吃掉了吧?以歐陽首座弟子的實力還能勉強躲過一劫,但是那個姓顧的丫頭,恐怕性命堪憂。”
“不可能……”
那位真人話音剛落,便有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是顧長風和暮雲埃。
顧長風還好,但是對暮雲埃,衆人有些琢磨不定。
就是暮雲埃也琢磨不定自己的心情,他不忍心顧長樂受傷受苦,卻也不希望顧長月出事。
前世顧長月待他的情誼他清清楚楚,他也自認爲自己不是鐵石心腸之人,哪裡有不感動的說法?
他想,若此生顧長月還記得曾經的事情,那麼只要她安分一點,不要再想着算計,自己定然會好好補償於她,助她安全登上太虛之境。
可是如今聽到她可能遇害,他的心裡便又是一陣刺痛。
這種隱隱約約模模糊糊的疼痛,就彷彿前世眼睜睜看着她自爆而亡的瞬間,有些不可置信,亦有些無法呼吸。
顧長樂看着暮雲埃俊逸冷酷的側臉,眸子裡泛起迷惑的水霧。
暮雲埃怎麼會關心顧長月那個賤人?
不過顧長月不是被嗜血雕撕碎了麼?
她忽然嚶嚶地哭了起來,道:“長月妹妹她,她,她被嗜血雕吃掉了,我,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帶她進來,真不應該。”
暮雲埃皺着眉頭,問:“你親眼看到的?”
顧長樂認認真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移開視線,甚是痛苦地低頭流淚。
暮雲埃不忍繼續追問,腦海中又是顧長月清淡冰冷的容顏,一時頭痛欲裂,閉目不語。
顧長風眼角發紅,忽然蹲在地上,一把抓住顧長樂的肩膀,搖着追問:“你說什麼?阿月她怎麼了?你看見什麼了?”
顧長風向來淡然如風,在衆人面前都一副謫仙下凡的模樣,氣質倒是與其師尊天樞真人幾分相似,從來沒有這般失態過。
見着顧長風的神情,所有人都有些驚異。
顧長樂沒有想到顧長風會這般粗魯地對待自己,瞪大眼睛說不出話。
她真不明白,自己哪點比不上顧長月。
天樞真人亦未曾看過自己的弟子這般瘋狂,咳嗽一聲,道:“風兒,冷靜一些,那兩個弟子都沒有受到嗜血雕攻擊。”
他擡起手,靈氣聚集,掌心處現出一塊銅鏡。
銅鏡中的畫面,定格在紫靈兒和顧長月先後落入深坑的瞬間。
顧長樂一怔,竟然沒死?
顧長風驀然站起,“世鏡,師尊,阿月她?”
天樞真人道:“掉進了一處隱秘洞穴。”
說着,看向旁邊的天璇真人,指着地上的白莫言道:“刑法總堂首席堂主,天璇真人,這是你刑法總堂的人,你先押解着吧。”
天璇真人淡淡地行了一禮,道:“是。”
細長的目光掃向白莫言,其中滿是冷意。
未見他有什麼動作,地上的白莫言身上忽然多了條透明的光繩,將他捆綁得想個糉子。
白莫言始終未曾掙扎辯解,也沒有看顧長樂一眼。
顧長樂靠在歐陽靖堂手臂上,並不擔憂白莫言,反倒滿心都是顧長月究竟死了還是沒死。
她知道白莫言爲了她什麼都肯做,所以她不擔心。
天樞真人沒有情緒地掃視了眼四周,忽然道:“本座方纔用靈力探查一番,發現那個隱秘洞穴裡竟然沒有絲毫氣息,甚是奇怪,想來是不簡單的,衆人隨本座去一趟。”
天樞真人說奇怪,必然是不簡單的。
衆人一凜,也都紛紛運氣靈氣探測感應了一番,覺得實在安靜得可怕。
下面定有乾坤。
想到此處,都跟隨天樞真人去了洞穴。
顧長風最爲急切,跟在天樞真人身後的步子顯得有些絮亂。
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深坑,並沒有人注意到,同時同刻,所有人都最爲不屑的尾峰搖光峰上,一個紫色身影宛若幽靈,輕飄飄地掠起,紫霧翻涌間,出現在衆人方纔所在的地方。
沒有氣息,沒有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