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妹二人其樂融融地聊了會兒天,正欲離去,哪想這個時候,忽聽另外六峰的方向傳來一陣風向,定睛一凝,竟是數名真人御器而來,衣帶生風。
其中首當其衝的正是看起來最爲隨和的玉衡首座,此時此刻,這位玉衡首座面色肅然,沒有半點兒笑意,堪堪一副要討個說法的模樣。
也是,歐陽靖堂雖然脾氣隨和,不願與人結仇,但這次自己弟子被搶的是仙器,可不是一般普普通通的法寶,若他再隨和下去,那就成了懦弱,任誰也瞧不起。
而從自己私心的角度考慮,他也不得不來搖光峰討個說法。
左右搖光峰也不過是尾峰而已,便是外峰都能欺負到其頭上,他這個內峰首座哪裡又惹不起了?
再者,若是搖光峰沒有行那等可恥之事,前兩日爲何躲在外頭不敢回來,卻叫個市井小民模樣的真人出面撒潑打諢?
這般想着,愈發理直氣壯,帶領衆真人至天際呼嘯而過,直接便落在搖光大殿的外頭。
萬全不給搖光峰面子。
除此之外,衆真人後面倒也還跟了一串尾巴,想來多半是來瞅熱鬧的。
只怕在所有人心裡,搖光峰都是比不過別的各大峰的,此廂顧長月竟敢爲一己之私做出爭搶這等卑鄙之事,簡直就是不自量力。
況且那可是仙器啊,即便比不得浮蚩山下壓制做的那柄已然擁有自我神識的上古仙劍浮蚩劍,但是也是仙器,比罕見的靈器還要罕見,一個尾峰真人的弟子哪裡配得上?
如今歐陽靖堂親自尋上門來,他們就是想看看爲人所瞧不上的尾峰究竟會作何反應。
面對天空上呼嘯而過的衆人,木紓的臉上頓時露出鬱悶之色。
“又來了,又來了,早上才被大師伯打發走了一批,現在又來了,定然是知道四師叔回來了,所以就都急急忙忙趕來,怎的就這麼煩人?這麼不講理?”
她說着,往前走了兩步,又想起顧長月來,便轉身叮囑道:“師妹,你和四師叔是他們要找的人,現下四師叔只怕已經下了地下城,去了刑老前輩那裡,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你一個人他們更好欺負你,趕緊回臨月閣去,千萬莫要出來,也莫要擔憂,往往這些事情都是由大師伯處理,師姐給他穿個訊過去,很快就處理好了。”
顧長月見她神色認真慎重,笑了笑,道:“師姐,我沒有搶顧長樂的機緣,所以我不怕,既然我坦坦蕩蕩,爲何便不能面對他們?走吧,我就要看看他們要討個什麼說法,我們搖光峰人少,但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欺負的。”
此事因她而起,她絕對不能夠做個縮頭烏龜躲起來。
既然他們說她搶顧長樂的機緣,她倒是要好好問上一問,若是一個仙器就那般擺在眼前,哪個傻子會不動心,若說真的有人敢起心魔誓說自己不動心,那她顧長月定會打心眼裡佩服。
說罷,提步變向搖光大殿走去。
木紓看着她的背影,十六歲的少女還在長個兒,但是行走間腳步穩重,背脊挺得筆直,坦坦蕩蕩的模樣倒叫人打心眼裡信服,不由怔了怔,旋即臉上亦是露出一抹笑意,朗聲道:“好師妹,我搖光峰可沒有一個是縮頭烏龜,他們既然要個說法,我們便給他們一個說法便是。”
她拿着顧長月剛剛送給她的寒冰長鞭,英姿颯爽地往身畔一甩。
噼裡啪啦,冷凝的岩石也被唰得粉碎,濺起灰色的塵埃,便是空氣中被被甩出了細碎的粉末。
不過吮吸,腳邊的塵埃粉末還未散去,便收回長鞭,將其捆在自己的腰上,朝着顧長月追了去。
搖光大殿前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而大殿的門敞開着,裡頭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有真人對着大殿道:“尾峰真人可真擔得起‘畏’峰真人這一稱號,行事作風畏畏縮縮,自家弟子搶人機緣,害怕惹禍上身,在外頭躲了兩日不敢回不說,回來之後竟是這般躲了起來,呵,我浩然派怎會有這等鼠輩?說出去簡直貽笑大方。”
此話頓時惹得衆人應和稱是。
更有人道:“尾峰真人,你若再不出來,我們只好將你找出來了,大家乾脆四下搜搜,看看尾峰真人究竟藏在了哪裡。”
“哈哈哈……”
修士中爆發出一陣笑聲。
木紓簡直牙咬切齒,“四師叔是木紓心中的神,卻叫他們這般侮辱,簡直不能忍了,還說要搜?搖光峰是他們隨便搜的?這是什麼理?哼,既然他們不講理,我就叫他們看看誰比誰會撒潑打諢。”
顧長月見她氣的發抖,忙拉住她的手,道:“師姐,稍安勿躁,在師伯師叔們沒來之前,以我二人的實力怕是隻會吃虧的,先穩住他們,別叫他們隨便搜我搖光峰纔是,你看我的。”
說着,站在衆修士身後,刻意清了清嗓子,大聲道:“衆位可有何事?爲何要堵在我搖光峰的大殿前頭?”
一語罷,立刻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衆人統一回頭,卻是齊齊失神,未能反應過來。
只見大殿外青石板鋪築的廣場上,兩名面容精緻的少女並肩而立,一個身着紅衣,鳳眼微挑,面上之笑幾分魅惑幾分自信,更有幾分坦然,那模樣倒是說不出的妖繞美好,另一個則身着煙霧般的粉衫,皮膚白皙,雙目靈動,仿若天上皓月,皎潔明亮,叫人不可褻瀆。
浩然女修往往都美麗不俗,而這兩人卻只有一種叫人難以捉摸的氣質,像是一縷煙,有些不切實際。
便是一些自命不凡的女修也忍不住要多瞅兩人一眼。
衆人看了少頃,還是歐陽靖堂與定理較好的數名真人率先回神,皆是同時向前,排衆而出。
顧長月又重複了一遍:“不知衆真人聚我搖光大殿,可有何事?”
其中一名身着青色道袍的真人道:“何事?你搖光可當真要臉,搶了旁人的東西,還敢裝作不知,在這裡問何事。”
顧長月眉毛一挑,笑吟吟地問:“這位真人可是親眼看到我搖光峰的哪個人搶了誰的什麼?怎的這般大的火氣?”
青袍真人一噎,復又冷道:“哼,不就是尾峰真人的弟子搶了我玉衡真人門下弟子秘府中的傳承麼?本真人自然是一清二楚的,快說尾峰真人人呢?現在躲到哪裡去了?還不快出來給個說法,這叫兩個小輩在這裡是何意思?”
聽他此言,顧長月和木紓都笑了。
顧長月是真的笑了,名副其實的嘲笑。
木紓是被氣笑了。
人無恥起來當真是…
青袍真人見二人不將他的話當一回事,甚至還在那裡傻笑,氣不打一處來,厲聲問:“你二人笑甚?前輩說話,怎的這般不懂禮數?尾峰當真是連弟子也不會教的。”
顧長月站得筆直,道:“這位真人口口聲聲說我搶了顧長樂的機緣,還說對此事一清二楚,可是這位真人卻連我也不認識,若不如此,我還真的以爲當日秘府之內,真人親眼見着我搶顧長樂的機緣了呢。”
青袍真人頓了一下,瞪大眼睛看着顧長月,面紅耳赤。
青袍真人後頭,衆人頓時譁然。
顧長月依舊笑吟吟的模樣,道:“我就是顧長月,你們口中所說的搶顧長樂機緣的人,要討說法麼?你等有事問我便是,莫要往我師尊身上潑髒水。”
青袍真人還不服氣,又道:“顧長月,你好不要臉,搶了旁人的東西,此番竟是這般囂張,當真惡毒至極。”
惡毒,前世她便揹負着這樣的名聲,而今生她真的想要實實在在的惡毒一把。
她看着這青袍真人,譏笑道:“你是什麼人?就算要給顧長樂討說法也輪不到你,你是眼瞎了還是以爲自己很了不起,沒見着玉衡真人也在這裡麼?人家師尊都還沒發話,你卻急不可耐了,這般維護顧長樂,你二人到底是何情誼?”
說起來,這位青袍真人的年紀真的不算小,便是步入結丹結印期,頭上已經有了白髮。
這等模樣,做顧長樂的父親都綽綽有餘了,可是顧長月偏偏就知道,這人維護顧長樂維護得簡直有些過了。
前世自己的惡毒名聲便少不得這個人以及他身邊另外幾名真人幫忙宣揚。
此番這一席話,倒是氣的那真人渾身發抖。
他維護顧長樂不過是因爲顧長樂會給他好處罷了,哪裡會有那等齷蹉的想法?
不過旁人聽聞此言,都不自覺地看他一眼。
自那密林中的傳言傳至浩然派之後,他便一直鼓動別的真人來搖光討說法,便是歐陽靖堂也沒有這般積極。
木紓聞言,驚恐地捂住嘴巴,誇張道:“師妹你可不得胡說,這位真人骨齡雖然還沒有玉衡真人年長,但是看起來這樣老,若是他早些年娶妻生子的話,孫子都有顧仙子那麼大了,他怎麼可能對那位顧仙子有那等想法呢?以後可莫要亂說話了,若是傳出去,可真不好,我浩然派的威嚴到底還在不在了?”
話音剛落,便是顧長月都忍不住抹了把冷汗,暗歎師姐好口才。
衆修士都下意識地離那青袍真人遠了些。
青袍修士氣的渾身發抖,指着二人說不出話。
歐陽靖堂終於發話,“好了。”
淡淡的聲音,倒也有幾分威嚴。
他將目光落在顧長月的臉上,道:“這件事情關係重大,你叫你師尊出來,本座和他談談。”
無形的威勢漸漸掀開。
顧長月穩站不動,回望着他,咧嘴笑道:“真人是想叫師尊出來談論那仙器的歸屬問題麼?如果是這樣,我覺得真人還是算了吧,這件事情根本就與我師尊無關,與其如此,倒不如將顧長樂找出來,我和她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說,我到底有沒有搶過她的機緣。”
她目光坦蕩,毫不閃避,倒叫歐陽靖堂覺得,有這種眼神的女子應當不會做出那份卑劣之事了。
他問:“你什麼意思?”
顧長月張了張口,正欲說話,忽聽身後傳來風響之聲,顧長樂御器而來,一襲素淡的青衣,臉龐瘦弱無力,幾分惹人生憐。
她走上前幾步,噗通一聲便跪在歐陽靖堂的面前,弱弱地道:“師尊,弟子不願再追究此事,切莫爲難妹妹了,況且弟子相信,妹妹她絕對不是故意的,她當時只是……只是……”
只是半響卻什麼也沒說,反倒叫人以爲她是爲了偏袒顧長月。
瞧瞧,多麼善良的姐姐,便是被妹妹搶了機緣,還說妹妹不是故意的。
歐陽靖堂心裡一軟,心道自己的弟子原來還是這般善良,立刻就將往前所有對顧長樂的不悅一齊拋之腦後,趕緊將其扶起,道:“樂兒快起來,爲師知道你善良,但是善良總是要分人的,放心,爲師定會給你討個公道。”
方纔那名青袍真人聞言,似乎才反應過來該說些什麼,立刻黑着臉上前一步道:“我等維護樂兒是因爲她是我浩然派上最懂事聽話的小輩,若我等再不維護她,便被想你這般的弟子欺負成什麼樣?這樣我浩然還有何威嚴可說?叫你師尊出來。”
另外幾名真人也幫忙起鬨:“要麼叫尾峰真人出來,要麼你將仙器還給樂兒。”
圍觀的修士聞言,又見那顧長樂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不管如何,倒覺得顧長樂甚是可憐,也都不由看向顧長月。
顧長月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搖光峰的空氣。
歐陽靖堂耳根子軟不是一朝一夕,顧長樂是他的弟子,稍微哭一下,他立刻就會心疼,說到底,爲人師尊者,哪個不維護自己的弟子?
況且顧長樂還被搶了仙器,哪裡能說一言兩語便可行了的?
而跟隨歐陽靖堂的真人都在顧長樂那裡得到過好處,此廂便是拿不到仙器也得耍上一陣子賴的,說理完全沒用。
對於這種純屬來找事的人,只怕應當要看誰比誰諢纔對。
青袍真人方纔被顧長月與木紓二人拂了面子,當下更不說什麼,上前便要來抓顧長月。
結丹結印期真人的實力哪裡是築基期修士可比的?
眼見一陣狂風襲來,自顧長月面門打下。
顧長月足下步子一閃,堪堪躲開,轉過身來,正欲回擊,哪想木紓早已人不可忍,閃身而上,毫不畏懼地擋在她的前頭,然後寒冰長鞭一甩,帶着寒氣,生生與那結丹真人的掌力撞在一起。
“轟隆”一聲,兩人都是往後退了數步。
以築基中期的實力擋下結丹結印期真人的掌風,這種事情實在難得。
原本此廂衆人就應當驚訝的,哪想還來不及反應,木紓的鞭子再次揚起,伴着一陣囂張的罵聲,攜着寒光便落在了青袍真人的臉上。
“唰”地劃出一條長長的血痕。
“看樣子根本就說不通理了,你們幾個老王八蛋,這廂就是在我搖光峰上生事來着?好啊,撒潑打諢誰不會啊?來啊,都上,誰怕誰?”
好生火辣,好生囂張。
撒潑打諢,誰怕誰?
青袍真人懵了,木紓擋掉他的掌力就罷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膽子,竟敢打他,還這般囂張。
這是在以築基中期的實力挑釁結丹期啊。
他勃然大怒,大喝一聲,當下就躍身而起,朝木紓撲去。
既然木紓敢與他對峙,他便要叫木紓瞧瞧,結丹期與築基期的區別,因爲此廂挑起,幅度很大,便是發決也握得極穩。
他掠身而起,志在必得,定能夠一掌重擊木紓。
可是…
眼見就要擒住木紓,他卻發現剛剛還嚷嚷這誰怕誰的木紓未曾躲避,反倒目瞪口呆地伸手指着他。
他頓時覺得自己的身下傳來嗖嗖涼意,不自覺用餘光低頭一看,大驚,“啊……”
一聲尖叫,彷彿女子被奪了貞操般憂傷而羞憤。
結丹結印期真人猛地收了法決,瞬間呈現雙腿收在胸前,雙臂張開的躍身而起的姿勢,赤條條並且很羞澀地停在半空,時間定格一秒,便見他如同被甩在天上的老母雞般,撲騰着落在地上,濺起一地灰塵。
原來不知什麼時候,他的袍子從腰際滑下,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條白色褲衩。
在場衆人同時一愣,旋即爆發出一陣笑聲,女修們則趕緊掩面不看。
木紓卻一臉茫然,伸出一隻手去捂顧長月的眼前,“絕對不是我乾的,我只是打了他而已,那個,師妹莫看,這可不是女孩子看的。”
顧長月對她點了點頭,由衷地道:“師姐,無論如何我都相信你是善良的,你絕對不會幹這事兒,不過你也放心,師妹我絕對不看他的,那麼醜。”
她偏開頭去,看到青袍真人縱身一跳之時從他身上自動脫落的那件青袍蠕動兩下,然後露出一隻笑眯眯的大豬頭,不是大師伯的那隻豬是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某k真的是個像師兄那麼嚴肅的人,所以笑點比較低,自己都容易把自己逗笑,哎,吃完飯回來繼續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