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時只八九歲,一路上碰上了不少驅趕他的、打罵他的,就連那些店鋪中的凡人,也對他厭惡唾罵。在他幼年的心裡,早已親身體會到了世態炎涼,殘酷冷漠。猛的對上這對夫婦的熱情,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推辭,只傻傻的任他們擺弄,一句謝謝也說不出口。
那個軟糯糯的小姑娘,還一直以爲他是個啞巴。於是小姑娘就將他當出了個樹洞(她自己是這樣說的),不停的說些他不懂的話。之後,他就知道,這個小姑娘叫做梅筱樂。她還說自己的名字,聽起來就是爹孃不負責任,存着搞笑的心思才取的,叫小樂不要緊,非得還要姓梅。這是祝福呢,還是故意和她爲難…。
從那時開始,他才又有了想笑的衝動。她就像一縷將所有陰霾驅散的陽光,一下照進了他的心裡,慢慢成爲了他幼年時的小甜心。就像她爹孃給他的,那些甜甜香香,好吃的要將舌頭咬掉的甜點。
就在凌雲宗開始收徒的前幾日,他終於鼓足勇氣,告訴這一家三口,他其實有名字,叫做秦陌然。如今他還清楚的記得,那小小姑娘,驚訝的下巴快掉下來的可愛樣子。還有那既古怪,又有些瞭然的眼神。
到了凌雲宗收徒的時候,他還挺那對夫婦鼓勵說,祝他一定被選上,若不行也不要緊,回頭來他們家做小夥計,也不會讓他再做個小乞丐。那時他突然覺得,這修真界也不全是壞人,更讓他充滿勇氣。
幸運的是,他們都被測試出不凡的資質。即使他不知道那靈根有什麼特別,只看那領頭的大叔,對着他們哈哈大笑就知道了。他這兩年來走過見過無數凡人修士,最是會看人臉色。
那時宇文琦還是個跋扈彆扭的少年,他還有些對修真者的懼怕,卻看那軟糯糯的小姑娘,若無其事的表情,對任何人都不卑不亢,還將他納入保護的範圍,心中無比感激,又有些崇拜。
後來通過通天梯測試,他又覺得這個小姑娘,賴皮起來也很可愛。只顧得關注她的一舉一動,都沒時間彷徨和害怕。就這樣他們一起進入了凌雲宗,分別被人收入了不同的山峰。
他也和那個跋扈少年,逐漸成爲了朋友,開始融入凌雲宗這個超級宗門中。慢慢認識了李景陽那個冰塊臉,和梅筱樂一起在劍道谷中修煉、玩樂。
那些悲慘的經歷,撕心裂肺的痛苦,心中充塞的陰霾,也在這些歡樂中,變得越來越淡。只是那個歡樂的身影,也在不知不覺中,扎進了心裡。
他依然沒有忘記努力修煉,也沒有忘記報仇的事情。只是再也不是,對整個世界的仇恨。他已經被那幼年時的小甜心,溫暖的融化在日久天長裡。
只是他一直沒有勇氣,跟她坦白自己的心意。他知道她,根本沒有那種意思。對待他和宇文琦他們,沒有任何區別,就像他們彼此一樣。
他以爲,那是她還沒有開竅,還不知道什麼是情愛。還一度在心中自責,不該唐突了她。也在心中糾結,修真界不同於凡人,大多一心修煉,很少有像梅筱樂爹孃那樣,結婚生子之類的。他不想強求些什麼,只想在她身邊默默的守護。
直到他漸漸發現,她與東華真人悄悄來往。別人以爲東華真人是與凌珏真君關係匪淺,他卻知道那人每次來找的是誰。若不是他對她的關注,也不會發現端倪。只是那個沒心沒肺的小姑娘,即使長大了不少,卻還是那麼不解風情。還一直以爲,東華真人是刁難戲弄她,每每跟他們抱怨,碰上了中山狼。
可是他的心中,越來越不安。看着他們越走越近,那人還經常和梅筱樂單獨在一起,他終於忍不住了。在崑崙派的駐地中,鼓起勇氣向她表白,卻沮喪的被她以開玩笑爲名,直接糊弄了過去。
那時他其實明白,她對自己沒有那種心思。只是爲了還能繼續做朋友,才插科打諢過去。他雖表現的單蠢憋屈,心中卻通透極了。不是他不繼續努力,是捨不得破壞,他在那小甜心的印象裡,純潔無辜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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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他心中覺得,即使不能和她在一起,默默的守護也是一種幸福。
只是,當真正看到她跟東華漸漸親暱起來,還是無法平和的面對。終於被一起流落到魔域的李飛燕,看出了他的不同。後來李飛燕,就成了他的樹洞,每每被梅筱樂和東華刺激到,就找她來排解愁思。
慢慢的他也反應過來,可能不光李飛燕,宇文琦和李景陽他們,可能都知道了些什麼。只是他們也許跟自己一樣,捨不得這段友情,假裝不知道罷了。待得時間長了,他也就想通了些。
然後他們碰上了凌華真尊,他曾經無意間說了一句話,說修真者的道心,大多就是不忘初心。往往修煉至深至高時,他們都會追求更多的東西,但其實只有初心,那份純粹的夢想,纔是道心的根本。後來那些追求,有可能都是貪心作祟。其實返璞歸真之後,才發現最初的信念,纔是真實。
那時梅筱樂還嘻嘻哈哈的道:“就像俗話曰的,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到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再返璞歸真,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咯!真尊您真是淵博…。”
他卻突然如醍醐灌頂,一瞬間明白了一切。他對幼年時的小甜心,也許就是一種執念,一種貪心。曾經一心求道修仙,他只不過是爲了強大自身,能夠報仇,能夠保護自己愛的所有人。不再如自己爹孃一樣,面對危機無能爲力。
他應該珍惜身邊所擁有的,不該沉浸來執念裡。那一刻心結進去,心境迅速提升,他聽到了修爲瓶頸破碎的聲音。
後來得到宗門的消息,讓他們離開魔域,只留下梅筱樂和東華,在魔域加入抵禦獸潮。那時,他就已經徹底想明白,也許作爲朋友,纔是永遠不變的情誼。他該慶幸,不曾走了牛角尖,做那撲火的飛蛾,一味追求不輸於自己的東西。
之後的兩年裡,他們不能通過傳送陣,一路徒步返回宗門。碰上不計其數的妖獸,和攔路打劫的危機,與他並肩作戰的李飛燕,也終於讓他知道了,什麼纔是真正的情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