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那處小瀑布,就算深入了這片陸地中心。
這片陸地比之崩碎的那塊仙界碎片,小了整整一倍,也與那裡的地形迥異。
若按梅筱樂的設定,那塊仙界碎片是北高南底,山脈程月牙形,將南部和中心籠罩期間。而這片陸地則中心是高,四周低,陸地邊緣整齊,也被草木覆蓋。就好像一整片森林,從中間斷開了一般。
許多熟悉的樹木映入眼簾,有藍色的圓葉果樹、鮮紅的蛇蔓藤、腥腥草、鋼木等一應俱全,卻都散發着濃郁靈力,與之前那塊仙界碎片上的物種相同,卻本質迥異。
倒是她空間中的仙植靈草,還能保持以往的情狀,其中變化和區別,讓梅筱樂深思起來。
葫蘆娃之前的話,深深敲擊了她的心防。
她也曾從東華那裡聽說,所謂的仙界,並非她暢想的那樣飄渺無爭,一派祥和氣象。甚至紛爭比之修真界,有過之而無不及。
修真界也只不過是宗門、世家等勢力,資源爭奪和傳承的紛爭。邪修之禍,自從上古末期的一場大剿滅後,也變得銷聲匿跡。近來玉林的出現,也是從仙界而來。
仙界的形勢,卻要複雜的多。
不但有神獸一族與人族分區域而治,還有幾乎被覆滅的巫族、自成一界的精靈族,甚至只剩寥寥數人的各種族羣,都會因爲資源搶奪、大道之途、生存地域、仇怨糾葛等,許多因素而爭鬥。
且仙界的爭鬥,不單單在仙界中體現,還有每一域下轄的大小世界的歸屬、統治。
還有飛昇的人魔妖鬼等,若不服統治者的管制,會受到無情的打壓。
而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飛昇者與土著仙人之間,又存在着本質的區別,紛爭自然更加激烈。
葫蘆娃之前的想法,並不是他人品惡劣,而是耳濡目染。
試想一個先天靈寶中的純淨靈體,都能被影響成這樣。他們這些努力修煉,最終飛昇入仙界,卻又被無情打壓,甚至生命如草芥的修士,能有幾人超脫!
就像前世看報紙時,她看到一個對貪腐大官的採訪。那個官員稱,曾經進入官場之時,也是年輕朝氣,一腔報國的赤膽誠心。
然而,幾十年過去,忙忙碌碌、沉沉浮浮,在官場上逢迎拍馬、虛與委蛇、點頭哈腰,再對巴結者揚眉吐氣、彰顯權威、挺胸擡頭之後,他的雄心壯志,早就不知丟在了哪裡!
最終,唯一讓他就得實在的,就是有利益。
所以他安慰自己,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誰人不是自私的,他沒強取豪奪就算不錯了。
可是,人一旦降低底限,那底限就會無限降低,直到毫無底限。
梅筱樂感覺到,有座無形的大山壓着,心中悶悶的很是沉重。
好似她也與那貪官一樣,只要接受之前葫蘆娃的提議,真的將這片陸地融入虛空原石,她也將無底線下去。那樣的後果,她此時根本無法想象。
有時,人的墮落與奮起,只在一念之間。
當她看到懷中的福安之時,她知道,就算與整個世界的人爲敵,她也要守住心中的堅持。
就算是爲兒子,也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讓他有一個唯利是圖的母親。即使不能改變世界,成爲至尊、英雄,也要做一個問心無愧,能俯仰於天地的修士。
她曾經有很多缺點。
懶惰,總想着打坐就能提升修爲。散漫,很少有計劃的幹正經事。有些貪財,獲取資源的時候,總喜歡刮地三尺。沒擔當,喜歡依賴抱大腿。內心脆弱,將不幸歸結於別人,總覺自己無限悲慘。心慈手軟、婦人之仁……
但也有很多優點。
她自認還算機敏,雖不太聰慧,沒什麼心眼,卻也不算太笨。有仇必報,有恩必還。很有自知之明,本心良善,心性平和,悟性極佳,善於創新……最重要的是樂觀!
而自從東華離開之後,她已經幡然醒悟。曾經的缺點,也在被她一點點改變。
人都說,爲母則強。她作爲一個單親媽媽,自然更要強大起來。(其實在梅筱樂內心深處,她早已認清,東華不會再回到自己身邊。無論他是回到仙界,還是身死道消!只是不願意在人前表現而已。)
此一番問心之路,讓梅筱樂的道心,突然得到質的飛躍,一下驚動了陸地上的某人。
葫蘆娃這時又開始嚷嚷道:“你怎麼還在神遊太虛,福安的頭差點磕在樹幹上,你怎麼做人家娘噠……”
道心的堅固,讓梅筱樂渾身通泰,也沒計較葫蘆娃的辭不善,笑眯眯的彈了葫蘆瓢一下,道:“我剛剛在想一個深刻的問題,有時間給你講。”
摸摸兒子頭髮,歉意的親了親他的額頭,又忍不住逗葫蘆娃道:“不過,你已經是我兒子的靈寶和師父了!我早就說過,福安的安全就由你責任。他差點碰到頭,你怎能將責任推給我呀!”
葫蘆娃聽她如此說,氣的張口結實。明明覺得她說的不對,卻又不知怎樣反駁,一時都控制不住本體,‘噗’一下變成正常葫蘆瓢大小,從福安的手中脫出,‘啪嗒’掉在地上。
福安失了愛不釋手的寶物,探身朝下望着伸手,急的小臉通紅,‘哇’一聲就大哭了起來。
梅筱樂除了他出生那一瞬間,還是第一次聽見他哭,心中萬分懊惱,責怪自己不該調侃葫蘆娃,真是沒事找事。
趕緊將葫蘆瓢從地上撿起,好一番哄勸,纔將小傢伙哄好。葫蘆娃卻像是氣的太狠,一直不再說話。只又重新恢復到拇指大小,被福安攥着生悶氣去了。
梅筱樂摸摸鼻子,說了一堆道歉話後,也沒得到人家原諒,就懶得再從樹林中徒步穿行。
又想着這塊陸地,既然富含靈氣,就不會如那崩碎的仙界碎片一般,壓制修士飛行,便嘗試着御空飛行。
果然不出她所料,那種身體沉重的感覺不翼而飛,只一縱身便飛起丈許高。
福安被葫蘆瓢帶着,從空中飛行過好多次,不但不害怕,還興奮拍着巴掌,大聲叫着‘娘娘’。
正當他們從樹林中騰空而起,越出樹冠的掩映之時,前方突然一聲大喝:“什麼人?”
嚇了兩母子一跳,同時看向出聲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