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頭廠就這麼百來號人,小香江這一片的住戶也都是附近幾個廠子裡的,都不等報道出來,樑一飛‘金點子賣三萬天價’的消息就傳開了。
反響很大,各有各的想法。
樑義誠不用說,要說高興,他是最高興的一個,比當事人樑一飛本人還激動。
這世上,只有父母對子女,是毫無保留的付出,完全不需要回報,真正因爲子女的成就而感到自豪、欣慰,而不是因爲子女能給自己什麼。
連夫妻、孩子對父母都做不到這一點。
最近樑義誠臉上笑就沒停過,四十出頭的人,精神的跟20多歲小夥子似的。
萍姨跟樑義誠玩笑,說再這麼下去,你爺倆就成哥兩了。
說來真是,樑一飛少年老成,樑義誠精神煥發,‘返老還童’,一個朝年輕了長,一個看起來成熟,可不是成哥兩好了嘛。
附近的鄰居們,大多都對此也持正面態度。
出名人了嘛,大傢伙都好像跟着沾了點光。
要說一點不嫉妒是假的,可更多的,還是羨慕和佩服。
人和人的差距,一旦拉大到無法彌補,負面情緒反而被最大的壓縮。
相反,要是樑一飛當時只要兩三千塊錢獎金,那今天大多數工人的想法,可能就真不太一樣了。
罐頭廠的工人,是最樂和的一批。
柯書記言而有信,前腳給樑一飛發了獎金,後腳就補發了之前欠的工資,人人得益。
楊愛國的‘精神分裂’至此徹底結束!
他是整個事件的親歷者,對於樑一飛,再沒半點不服氣。
人心態一擺正,往往好運氣就能跟着來。
廠子效益好了,他也算是功臣之一,兒子進廠的問題終於解決了!
同樣一個人,惡起來,能讓你恨得牙癢癢;可好起來,也出人意料,楊愛國特意請樑義誠父子吃了頓飯,喝得面紅耳赤,當場給樑一飛賠了不是,說什麼‘你楊叔之前心眼小了,你別朝心裡去’之類的掏心窩子的酒話。
有人樂和,有人的日子就不太好過。
之前說了,罐頭廠有兩個人怕老婆,老楊立了功,老婆對他還是挺不錯的,最近不打不罵,有時候還放他出門喝點小酒,打打麻將。
財務科老錢就不行了。
老錢、老楊、老樑,三個人是同一批人,同時進場,同時提的中層幹部,,年紀也差不多大,平時就是相互別風頭的。
可是這次,樑義誠升職加薪、兒子拿了獎金,楊愛國兒子進廠,而從頭到尾,老錢除了開會被樑義誠狠狠‘臭’了一下之外,就沒他半點屁事了,小孩進廠的事也遙遙無期。
隔着幾家,樑一飛天天都能聽到老錢老婆在家罵人的大嗓門。
沒出息……老孃瞎了眼,嫁了你這麼個沒用的男人……滾去跪着……
挺慘的。
……
……
外面人說外面的,樑家父子兩個,關上門,在商量這筆錢怎麼用。
三萬塊錢,五十面額的,放在牀上不算多,可是樑義誠覺得眼睛都被撐得滿滿當當。
他這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老樑家十八代貧農,上推到祖宗十八代,大約也沒這麼闊過!
他還清楚的記得兒子出獄的時候,自己最大的‘奢望’,就是豁出臉皮去也得給兒子某個工作,一個月有個一百多塊錢,能把日子過下去。
誰能想到,兒子根本不用自己操心,出獄才一個多月,就賺了自己之前幾十年賺到的錢!
他16歲參加工作的時候,一個月工資20塊錢,後來慢慢漲,到現在工齡已經26年了,漲到200,算起來,他這前26年的總收入加一塊,還未必有三萬塊!
不光是錢的事。
三萬塊錢,讓周圍人的態度有了一八十度大轉變,人家背後怎麼說樑義誠不清楚,但是現在他最常聽到的一句話,就是‘你家一飛有出息’;
街面上人看到他們父子也不躲了,還經常主動過來套近乎。
按照這個勢頭下去,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有上門借錢的。
樑義誠不是小孩子,當然不會把這些好聽話都當真。
但別人態度的轉變,讓他這個知識分子忽然認清了一個道理。
這年頭,有本事纔是真的,出身不重要!
以前他最擔心的,就是兒子因爲這場牢獄之災,一輩子擡不起頭。
現在看來這份擔心是多餘的。
光是這兩天,就已經有人在打聽樑一飛有沒有女朋友。
連去派出所報道拿身份證的時候,所裡的警察態度都變得很熱情,有個年輕的女警官,還主動和樑一飛聊了好一會,問‘點子賣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每天都能想到好多‘點子’,能不能賣出去之類的。
時代不同,只要有本事,就算坐過牢也不會被人看不起。
“一飛,給你媽上柱香。”樑義誠點了兩柱香,遞給樑一飛一柱,自己捧着一柱。
爺倆在遺像前面拜了拜,把香插進香爐裡,樑義誠才問:“這錢,你準備怎麼用啊?”
按照樑義誠,或者說目前大多數人的想法,肯定是存銀行!
這幾年經濟發展快,銀行不愁貸款,存款利息也非常高,去年的五年定存利息已經給到了11%,今年利息下調了點,也有9個點。
三萬塊定存,光是利息,就頂得上一個國企幹部的收入了。
當然,樑一飛指定不會這麼想,現在經濟發展多快啊,幾萬塊錢定存銀行,用不了幾年就得貶值一多半。
穿越到現在,對於未來,他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規劃。
90年代,存在一夜暴富的機會,不多,但是的確有,在機會到來之前,他的主要工作,是賺錢、攢錢!
出點子,來錢是快,但它不穩定,屬於守株待兔,可以當成‘副業’。
存銀行嘛,先存個活期倒是不妨事,定期就沒必要了,等想到好項目,隨時可以投入。
“爸,我想下海,這筆錢我想留着,當以後的預備資金。哦,對了……”
樑一飛頓了頓,看看家裡這一家的破傢俱,說:“我琢磨着,拿一萬塊錢出來,給家裡買個彩電、錄像機、電冰箱什麼的。”
其實倒是無所謂,這個年代的“高檔家電”和一般家電,沒什麼區別,都是垃圾貨色,談不上什麼享受生活。
好多人以爲企業家、老闆生活特奢靡,連上牀都是用一個看一個,其實呢,樑一飛自己經歷過,他太清楚了,創業型企業家,最大的享受,就是能放空腦子、沒有包袱和壓力,輕輕鬆鬆的睡一個好覺!
但大多時候,求之而不得。
對於坐過牢的人而言,擁有自由,更是就擁有了一切!
過日子不能光想自己,自己不需要那些電器,可對樑義誠而言,買點電器什麼的,生活狀態卻能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個‘父親’很對自己胃口,再說了,做人不能光享受權利不盡義務,佔了人家兒子的身體,代替原來的那位同名兄弟,盡一盡最基本的孝道還是天經地義的。
哪知道樑義誠卻搖搖頭,說:“一飛,爸雖然不懂做生意,但也知道不容易,有賺就有賠,你多一份本錢,底氣就足一份。既然你決定下海,那這錢你都留着。”
“也行,到時候我孝敬您套大房子!”樑一飛笑道。
現在節省一萬塊,時機到了,就能變十萬。
“我不指望這個,你平平安安就行。你說下海,想好做什麼買賣了嗎?”樑義誠問。
做什麼生意暫時沒想好,不過下面乾點什麼,樑一飛倒是決定了。
很俗氣一個選擇。
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