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楊鐵心,就連包惜弱目光也迷離了,他看到了一個男人。那就是鐵哥嗎?不知道從何時起,他已經變老了,額角的皺痕透露了太多的滄桑。
四目就這樣對視着,郭靖悄悄地給兩女打了個眼神,三人不動聲色的離開了另外兩個癡情人。
兩人的表情中沒有驚訝,就算過了千年,他們依舊相信着對方的存在。雖然冰冷的寒風吹散了他們的髮絲,卻衝不淡兩人的真情,更加冰封不了兩人火熱的心。
包惜弱又想起了第一次見到楊鐵心的情景,那也是一個冰冷的夜晚,天空中還飄蕩着雪花,兩個人在同一條道上行走,那“咯吱咯吱”的踏雪聲還在耳邊迴盪,可是時間已經不復從前。彷如隔世的離別,催人腸盡斷的離別。無聲的淚水佈滿包惜弱的雙眼,模糊的視線中消失了一切,只有眼前這個男人的一切一切。
楊鐵心想要過去,他想要與她暢談心事,他想向她傾吐這些年的悲苦,他想向她說一句我很想你,他…….
可是,剛剛擡起的雙手,僵硬的擺在空中,任憑寒風的吹打,卻不動一絲一毫。呆滯的雙目也是一行清淚。
誰說英雄流血不流淚?誰說過熱血男兒真豪傑?誰說英雄無私情?當年三過家門而不入的大禹?亦或是屠戮六國眼眉不眨的秦始皇?
男兒熱血,英雄氣長,可是又有幾個沒有柔情,沒有思念,沒有盼望?
其實,他們內心的火焰只是被淹藏在心底,正像壯士的的無奈斷腕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同時動了,如同丟棄一切的雕兒,萬里高空從此再不孤獨。寒風勁吹,吹不斷兩人的情思。
楊鐵心緊緊地抱着這個失而復得的妻子,淚水沾溼了她的秀髮,嘴脣哆嗦着,可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包惜弱哭出聲來,似乎要一次將積攢了十幾年的苦楚和擔憂宣泄殆盡。
樓上,郭靖三人看着下面的兩人,心中也是震撼莫名。兩個女孩哭了,看着郭靖哭了,若是上天將三人分離,不知過了十幾年後又會是一番什麼情景?
良久,楊鐵心終於顫抖着問出了聲:“你~你這些年還好嗎?”
包惜弱止不住哭聲,撫了撫楊鐵心蒼老的臉頰,嗚嗚道:“鐵哥,我很好,你卻是受苦了!”
楊鐵心看着眼前的這個妻子,所有的事彷彿南柯一夢,那聲音只是妻子昨日夢魘的聲音,可是,懷裡的確是有血有肉的人,那個自己每到醉酒之後就夢到的人回來了,真的回來了!不由的收攏雙臂,將妻子緊緊地抱在懷裡。
“鐵哥,這些年我一直以爲一死了,我~我實在是對不起你!”
楊鐵心搖了搖頭,“你的什麼事,我不在乎,有生之年能夠再次看到你,我已經雖死無憾了!”
溫馨,這是十八年前的溫馨,包惜弱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哪怕這一刻她會慢慢的死去。
楊鐵心看着慢慢熟睡的妻子,看着那嘴角邊的一絲微笑,他也笑了,這麼多年第一次真正的笑了。
“楊叔叔,你們還是先進來吧!”郭靖從樓上聽到包惜弱微弱呼吸的氣息,低聲喊道。
楊鐵心回頭對他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大聲,接着抱起妻子,慢慢的走上樓去。
看着楊鐵心抱着包惜弱走進屋子,郭靖欣慰的回頭問道:“你們說,楊叔叔回到房裡會做什麼?”
“什麼做甚麼?”兩個天真的女孩子擦掉眼角遺留的淚水,問道。
“猜猜呀!”郭靖嘴角揚起很邪惡的笑容。
兩個女傻瓜倒是真的低頭沉思了起來,看的郭靖直樂得要笑。
黃蓉看他嬉皮笑臉的,頓時瞪了他一眼,嬌喝道:“不許笑,快說是什麼事?”穆念慈也眨了下眼睛,看着郭靖,顯然也想要確切的答案。
郭靖笑聲更大了,挑了挑眉毛,問道:“真的想知道?”
黃蓉對着他的頭拍了一下,“快說!”
郭靖狠狠的敲了下他的鼻子,笑道:“誰教你敲我頭的?本大爺不舒服了,忘了!”
黃蓉哼了一聲,氣道:“就許你拍我的頭,我拍一下不用這麼大反應吧!大不了我道歉,你快說吧!”
郭靖壞笑着看着她,“你真的想知道?”
“廢話!”黃蓉現在真想踹這個靖哥哥一腳。
郭靖附在她耳邊,悄悄地說了幾句話,頓時黃蓉面紅耳赤,不敢再看郭靖。穆念慈此時變成了好奇寶寶,問道:“蓉兒妹妹,靖哥跟你說了什麼?”
黃蓉羞紅着臉,低聲道:“不知道!誰知道他說什麼,一肚子壞水!”
穆念慈疑惑的看着郭靖,問道:“靖哥,你到底說了什麼?”
郭靖笑着道:“念慈,你想不想做媽媽?”
穆念慈不解其意,傻乎乎的看着他。
“他們去製造娃娃去了!”
製造娃娃?穆念慈反覆品味着這句話的意思,突然臉色也是瞬間通紅,拉起黃蓉的手道:“剛纔他也是這樣跟你說的?”
黃蓉輕輕的點了點頭。
穆念慈白了郭靖一眼,接着拉着黃蓉走回了房間。
“哈哈哈——”郭靖終於忍不住,抱起肚子大笑起來。
楊鐵心房中。
牀上躺着已經熟睡的包惜弱,旁邊坐着楊鐵心。日夜所思,恍若夢幻,十八年匆匆,一去不復還。伊人還在,依舊俏顏!我夢已死,奈何老天去又給了我一個新的美夢。看着呼吸均勻的包惜弱,楊鐵心重新回到了夢的當年,純粹的當年。
東方漸亮,房內的楊鐵心依舊雙目圓睜,一絲也不敢放鬆,他害怕這是個夢,多少次破碎後的美夢。
郭靖房中。
無眠,睡下的郭靖再次爬了起來。窗戶開着,泛白的東方傳來一陣陣馬蹄聲。郭靖聽着那凌亂的兵馬嘶吼聲,心道果然來了!來的還真快!
接着關好窗子,起身打開門,步伐輕盈,幾下就來到楊鐵心門外。
“楊叔叔,我有事找你商量!”
楊鐵心聽是郭靖的聲音,看了一下熟睡的包惜弱,也起身打開門。
“靖兒,這麼早有什麼事?”
郭靖對他作了個噤聲的手勢,拉着他就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靖兒,有什麼事,你直說就好!”坐在郭靖房中的楊鐵心緩緩的出口道。
郭靖苦笑一聲,問道:“楊叔叔,你可知道楊嬸嬸現在是什麼人嗎?”
楊鐵心眼中精光一閃而逝,問道:“她是什麼人?”
“六王府的王妃!”
郭靖的話猶如晴天霹靂,饒是楊鐵心做好了心理準備也是渾身一顫,急問道:“你說什麼?”
“你沒聽錯,她的確是王妃!”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楊鐵心如癡了一般,呆呆的嘀咕着。
郭靖看着入魔似的楊鐵心,一時也不敢打擾。
過了許久,楊鐵心彷彿想透了,聲音也變得鎮定下來,緩緩說道:“你是從王府把她帶出來的?”
郭靖點點頭,說道:“是偷偷帶出來的,現在估計完顏洪烈已經發現王妃不見了,如果我沒猜錯他定然會來個全城搜查!這可是很麻煩的!”
楊鐵心再次陷入了沉默,妻子好不容易回來自己身邊,就是死自己也絕不會放棄她的,可是不能連累了靖兒,這是楊鐵心內心的想法。
索了良久,楊鐵心說道:“靖兒,你武功高強就先帶着她們兩人先走吧!我們這次不想再逃了,這麼多年,我也累了!”
郭靖眉頭猛皺,道:“您這麼說,是看不起我了?我郭靖雖然自幼生於蒙古,俠士氣節還是有的!“
楊鐵心見他誤解,解釋道:“不是你說的那樣!這些年,我一直有兩個願望,一個是找到你們母子,以報大哥的結義之情,另一個就是爲念慈找到一個婆家,既然這兩樣已經實現,我也沒什麼放不開的了!再說上天待我不薄,臨死之時能夠再見惜弱一面,我死也瞑目了!”
郭靖單手一擺,道:“楊叔叔,你不必多說了!我是不會走的,自古俠以武犯禁,當權者在我眼中不過是市井草民而已!”
“可是,你還有念慈她們要照顧,你有了意外,她們可是無依無靠了!”
郭靖揚了揚眉道:“我是不會死的,完顏洪烈手下還沒有人能殺死我,一個歐陽克現而已,如果不是嫌麻煩,昨天晚上我就殺掉他了!”
楊鐵心無語了,他可是親眼見過入魔後的郭靖,那殺氣想想都讓他心悸,不由的點了點頭,道:“那你打算怎麼做?”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完顏洪烈自認爲聰明,卻沒有真正願意爲他戰死的勇士,所以我的棋子也該作用了!”郭靖似是對楊鐵心說話,似是自言自語。
楊鐵心看着這個陌生的侄子,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發慌,這人心機有多深,大概還沒有人能夠猜透吧!想着想着,深深地吐了口氣。
“那好吧!我先回去看看你嬸嬸,有什麼事直接告訴我就行了!”
楊鐵心說完站起身來就走了出去。
郭靖等到楊鐵心離去,身影恍惚,一會兒也離開了自己的房間,不知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