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十五二十時,步行奪得胡馬騎。射殺山中白額虎,肯數鄴下黃鬚兒。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擋百萬師……
——《老將行》王維
當洶涌的百姓,帶着他們擠壓多年的怒氣,結合着怨氣而衝撞的時候。數百民意似乎匯聚成一條黑色的蛟龍,瘋狂的撞着葉小白的屏障。
天空黑雲翻滾,卻並不是陰雨天的烏雲,而是黑氣凝聚之雲氣。人在其下頓生黑雲壓城之感,猶如整個天都要塌下來似的。葉小白感覺天地之間,一股力量正在碾壓自己。
是數百年監牢的怨氣在作亂,也有數百百姓積壓近十年的怒氣和怨氣。兩者結合在一起,怨氣以血食滋養,便越來越強大,百姓中毒很深的,都是雙眼充血,好似魔鬼。
一波又一波的撞擊,黑色蛟龍在葉小白那“一江春水”之中翻騰,爲數百百姓開路。距離由四丈變成三丈,最後只剩下兩丈,最前面的暴民瘋狂的氣息,不斷的侵襲葉小白的精氣神。
他感覺自己精神世界,猶如鑽進了一隻怒吼的野獸,上百種慘死的狀況在腦海中演繹。每一種慘死,都盡其全力讓他感受到其中的慘烈,感受到那濃濃的怨氣。
如若他不是修道之人,薄弱的意志的確容易被影響,但是他此時如同不動的磐石。眼前的災難,他唯有先化解才行。
“喝!”葉小白忽然口中做出獅子吼之狀,暫時壓制住心中的邪念,以及讓離自己最近的暴民們被暫時控制住。不過也只有一個呼吸之間,暴民們繼續向前前進。
“流水……”一江春水向東流已經用盡了力道,葉小白開始轉換招式,精氣神合一施展幻魔六式第四招。可是這個第四招。是從來沒有人施展過的。
至少煙雨夢傳授的時候,曾經說過,這六式中的後三式,即使是她自己都沒有嘗試過。因爲幻魔六式是從古籍中而來。和幻魔功並不配套。用幻魔功的功法無法催動。
可是幻魔六式前三招根本破不了此時的場面,尤其是數百年怨氣壓身。實力都發揮不到平日的三成。第三式一江春水向東流,本已是前三式中最強一招,現在也已經力竭。他沒有別的退路,只得嘗試第四式。
流水落花春去也。流水二字剛出口,葉小白便感覺到渾身精氣神都猶如流水般散開。如果說一江春水向東流是散去別人體內精氣神的能量,那麼流水落花春去也就是散去自身的能量。
難怪無人能夠施展,這般類似於散功之法,即使幻魔功積累法力速度極快,也禁不住這般消耗。在神魂之中出現一個能量場般的漩渦,將全身法力卷空。無底洞般沒有界限。
法力被消耗空之後,漩渦還沒有停止。那些民衆瘋狂的涌上來,就要亂刀砍死葉小白。
好在在此之人也有朱家村的,他們之中以朱城二爲首對葉小白尊敬之至。帶來了一股信仰之力。葉小白藉此施展巫門法術,將自己關在光柱之中。光柱彈開了最靠近的民衆,可是在百年怨氣之下,巫門力量也不夠用。
葉小白已經被所有的民衆圍繞起來,即使朱城二、猴三兩人極力制止,那些民夫卻仍然揮着鋤頭、木棍之類的向葉小白砸去。瘋狂的民衆心中,好似不把這傢伙殺了,就不足以泄憤。
雷鎖的效力越來越低,葉小白此時陷入了內外兩難之中。體內的漩渦還在吸收他的法力。法力吸空之後,就開始吸收他的精氣神,他陷入了反噬狀態之中。
幻魔功幾乎失去了作用,巫門法術也用光了信仰之力,他的處境越來越危險。於是一直被各項功法壓制的天狐功慢慢的顯現出來,天狐功代表的乃是妖力,說明葉小白幾乎要被逼的現形了。
首先是頭髮,慢慢的變成了白色,雪白如雪狐的毛髮,一雙眼睛也變的清冷,好似野獸的眸子。在白色直裰的掩蓋之下,他的尾椎骨穿破了皮膚,尾椎骨加長,隨後分裂開,變成了好幾條尾巴。
好在尾巴被壓在屁股底下,可是原形慢慢的顯現,他的耳朵上也開始要長出白色絨毛。葉小白可不希望自己行跡出現之後,引的被人四方追殺。
他心中還有一點理智,天狐功在體內瘋狂的運轉,妖力逼近神魂之中的能量場般的漩渦。漩渦來者不拒,全部都往那無底的深淵收納。可是這一次卻被阻止住,天狐功的能力並非是如同幻魔功那樣海納海川的吸收七情之氣轉化爲精氣神,而是搶掠別的能量場。
天狐功專門針對精氣的,精氣乃是人體能量之中,最爲主要的能量。主生長、發育爲陰陽精靈之氣,是人體本源。也是屬於人體之氣,也就是能量場中的主體。
天狐功專門負責破壞能量場,從而吸取精氣。這能量漩渦也是能量場的一種,也不知道要吸收多少能量才能完全施展出這一招,可是此時天狐功可以破壞漩渦,從而中止這一招。
葉小白暗運天狐功,使用妖力將漩渦猛地破壞掉。頓時渾身一鬆,精氣神得以保全。
這種安全只是暫時的安全,因爲漩渦雖然中止了吸收能量,外界的民夫還在瘋狂之中。怨氣再一次壓下來,彷彿要把葉小白壓成肉餅,民夫們則是要把他砸成肉醬。
雷鎖終於被破壞掉,葉小白整個人暴露在數百民夫之前。他在心急膽顫的那一刻,整個人恍然起來。
突然之間想到了很多人,往事匆匆在腦海中流走。前生今世,不知何處是真何處是幻。
猶如李煜的詩詞“夢裡不知身是客”,也不知道他此生是虛幻還是真實。徒生出一股悲意,頗有忽而天上忽而人間的感觸。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在他心境無限接近於當年李後主之時,忽然身體中傳來一股澎湃的力量。是剛纔漩渦吸收的能量,這一次憑空的回來。那股能量流走四肢百骸之後。不光沒有越來越少反而是越來越強。那一股悲意,從心頭涌起。隨着精氣神遊走周身,逐漸變得強大起來。
最後悲意順着雙手流入幻魔琴中,葉小白不由自主的開始彈奏。這種感覺,如同是請神上身。身體和所有的意識都成爲了看客,觀看自己的身體隨着那股悲意肆意彈奏。
幻魔琴傳出一聲爆音,猶如百種聲音夾雜在一起,以刺穿人類耳膜的頻率忽然出現,且餘音寥寥。第一聲爆音炸響,周圍人都被一股能量波給推得向後退去,離得越近遭到的推阻力越大。
第二聲炸響。幾乎巷落中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可是卻無法阻止那個聲音傳進來,爆音似乎無孔不入,最後都到達腦髓,震得大腦都翻江倒海似的。
“啊……啊……啊……”有的人七竅流血。轉身就逃,猶如見到了極爲恐懼的事物。
天空聚集的怨氣也被爆音給擊的散開,音**及之處,黑氣自動散開。
第三聲、第四聲、第五聲,接二連三的爆音連環響起,頓時天地失色、日月無光。每個人不光是聽覺,五感全部都受到了影響。眼前的一切都慢慢失色,天地間變成了黑白色。好像小時候看的黑白電視的那種淺灰色,聲音的感知也慢慢的消失。
形聲聞味觸,五種感知一起消失,靈魂都被抽空掉一般。
隨着最後一聲爆音結束,餘音嫋嫋,街巷處頓時安靜了下來。每一個人都保持着最後一秒的姿勢,雕塑般的呆立着。
葉小白的感知,慢慢回到了身體中。當時心中只有穆桂英掛帥中的戲詞:我一劍能擋百萬夫……
花分兩朵,各表一枝。趙奕若衝到另一邊街巷,看着奔馳的馬匹,她急忙張開雙臂攔在路前道:“全部給我停下來!”
駿馬奔馳到面前,爲首那位鼻若鷹隼的文官方纔勒馬停下。身後那羣軍士,動作整齊劃一的勒停馬匹。
“何妨刁民,攔截本官去路?”七品知縣陰沉着臉色道,“你和那些反賊有無關係?”
知縣停馬並非是愛惜生命,而是看此公子單槍匹馬在此攔截,心中有些疑惑。
“好狗官,敢胡亂編排本宮,罪加一等。”趙奕若猛地將頭上簪子取下,馬尾潑灑開,黑瀑般的飄逸。原本秀美的臉龐,此時方纔顯出天姿國色。玉面清冷,偏偏玲瓏五官,清麗出塵。
知縣心中一抖,立馬想到了流竄在上層的那個傳言。不過臉上依然板着道:“何方孽民,口出狂言,快把路讓開。”
“周青辰,你敢說你不認識本宮?”面對這些官員,趙奕若拿出了自己的公主氣派,那眉眼之中皇家的威嚴,都在明明白白的表現她尊貴的身份。這種氣質已經和衣冠甚至相貌都沒有關係,超出於一切裝飾之外,是從小培養而成的高高在上的氣場。
周青辰心裡信了,可是他又不願相信。夏陵縣發生造反,他知道自己已經難辭其咎,現在又冒出一個公主,下場是必死無疑。
他沒有注意到天空中飄來黑氣,鑽入了他的身體之中,頓時狠毒的情緒在心中涌動。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在腦中發出光芒。
“胡說八道,反賊找死!”周青辰從身邊軍士手中抽出一把大刀,刀柄一拍馬臀,一人一刀猛的衝向趙奕若。長刀揮舞,雪亮的刀鋒帶着噬人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