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魁梧壯實的魯肅卻沉吟道:“就是此次派出的官員,皆是前往偏遠之地爲官。不知是否會有人因路途離家鄉太遠,而心生牴觸啊!有道是父母在不遠游啊!”
想不到這個粗豪武將般的大漢,居然能想到這樣的細節。諸葛瑾等人不由得對魯肅的表現感到意外,更對主公的慧眼識人佩服到五體投地。
“能被主公特意點名的人物,果然沒有一個會是庸才!連這個壯漢也有如此智謀,察覺到細微之處的錯漏。這不僅是個將才,怕是稱得上是個帥才了!”
對於魯肅的擔心,在場的六人之中最有話語權的無疑就是身爲太守的諸葛瑾了。幾人中他的官銜最高,加之也算是孫策的親點的會稽太守。他也就算是孫策絕對的心腹之人。
自然會有人願意將消息向他通報,諸葛瑾微微一笑道:“子敬所憂確實事關天下官心。不過主公已經讓陳大法官他們制定了新的任官制度,朝廷會建立六個管理天下事務的部門。
簡稱爲六部,咱們官員就歸屬其中之一的吏部所管轄。所以士人在中舉之後,非特殊情況,一般都必須到他州任職。
而若是家中遇有親人喜喪之事,根據家鄉路程遠近,吏部會准予一至三個月的假期。不過若是要爲父母守喪三年,那就必須暫時辭官。不然這當地的職務也不能長期空缺。
當然這只是對於縣長之類七品以上的官員,其他的各級官職。是否在本地任職也就並不在吏部的要求之中。這樣的安排,還是相當體貼人心啊!”
從來沒有聽說過六部之說魯肅很是驚訝,對這樣從未聽說過的用官制度上的細節連連追問。其他幾人,除了同樣居於高位的徐庶之外。也從來沒有聽說,自然也是十分的感興趣。
對這全新的官制,諸葛瑾看來也是十分認真的研究過。對這幾個着意交往的人才也是來了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一時間六人之間的關係急劇升溫。彼此間如多年的老友一般。
就連最爲熟悉新式官制的陳羣、龐統、諸葛瑾也不能想到,這只是孫策將幾百年後較爲先進的六部制,提前在這個時代實施起來而已。
但不論是誰。只知道這全是法官們根椐主公的要求制定下來的新規則。先進的六部制對與如今的朝廷制度,無疑是大大的規範了行政部門。極大的提升了官府對民間的掌控力度。
不然也不可能從隋唐時起,近二千年裡基本沒有大的變動。直接延續到皇權治國的最後年代。
聽完了諸葛瑾的解釋,魯肅不由得驚歎:“這總督大人果然是絕世之才,不但是武藝無雙,對這官府政令也同樣是瞭如指掌!魯肅實在是佩服之極。”
看了衆人對自己的的感嘆也是深有同感,魯肅的臉色卻沒有絲毫的得意。
反而是壓低了一些聲音道:“諸葛大人,對主公將要頒佈的政令已是熟悉非常,肅實在佩服!不過魯肅心中尚有一問,不知當不當問?”
說到痛快處的諸葛瑾,對自己所說的‘秘密消息’卻並不在意。這幾個人都是江南軍要找的重要的人才。他們出現在這裡,就表示他們已經認可了江南軍。
很可能這幾人會在到達京畿之後。直接進入中樞任職。這些情況他們遲早都會了解到,他諸葛瑾不是提前了半個月告訴他們一番。落個人情而已。
“子敬兄長!你也是個直爽的漢子!咱們今日也算是一見如故,太可不必如此客套。你只要有所疑問,小弟在此,就必定知無不言!
你將來只要記得。咱們這六人都算是從會稽郡出去官員。大家都莫要忘了今日在這太守府中一番暢談的情誼,某些時候彼此要守望相助就是。”
此時的諸葛瑾已經將自己的要求直接說的明明白白,雖然拉幫結夥對皇帝或者說主公是一種威脅。必然會被上位者所忌諱,但在這世上不論是官場還是別的地方。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團伙。區別之外無非是團伙的力量大小與影響力的強弱而已。本就是官宦世家的諸葛瑾又怎麼可能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也相信,在坐的這六個都是聰明的大才。是前途遠大之人。就算是結成一種鬆散的聯盟,對彼此在官場上的幫助也是十分有用且必要的。想要穩步的走遠,沒有人相助又怎麼行。
誰又能確定自己什麼時候,在這變幻莫測的官場,會需要一些盟友的幫助呢。諸葛瑾這番交心的話一出口,果然就看到顧雍等人都是明白的微微點頭。
表示都能接受太守大人的提議。這樣的聯盟當然只是在坐的六人,藏在心底的一個約定。根本不會存在任何紙面上的紀錄。就算是有影響,也不會關係到彼此的身家性命。
同樣接受了諸葛瑾的善意魯肅,用手指了指頭頂肅然卻低聲道:“在下只是有一問糾纏於心,始終不得甚解。不知總督大人在將來會如何處置寶座之上的那位?”
“噝!”一時間整個房間裡都是高低不同的吸氣聲。就連始終都表現的最波瀾不驚的諸葛亮,也都有些動容的看向魯肅。“這個魯肅還真是敢問!”
天下間所有掌握着一定權力的人都明白,如今的朝廷或者說是皇帝,不過只剩下一個空洞的軀殼而已。真正的權力始終都掌握在挾持了天子的諸候手中。
但如同還蓋着最後的一絲遮羞布一樣,從來沒有人會在大廳廣衆之下明說出來。這也是一種大家都默默遵守的潛規則。不論是誰,你可以去做,但沒有人會去說明。
雖然這裡只有六個人,魯肅的一句問話,卻在其他五人心中的卻依舊是引起強烈的震盪。六人之中,又有哪個會是普通人。他們的態度,倒是有很大的可能在將來影響到整個大漢的局勢。
坐下之後一直侃侃而談的諸葛瑾也頓時啞然,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緊盯着魯肅。似乎想要看清楚這個大漢如此直白的說出這個問題,他心中究竟有何真正的意圖。
書房中陷入的了短暫而難堪的沉默,最爲年長的顧雍低咳一聲:“子敬,你魯莽了!這天家之事,哪裡會要咱們這些小人物來操心!此事還是不要再議了吧!”
被顧雍點醒的魯肅有些尷尬的撓撓頭,嘿嘿的乾笑了數聲。在坐的六人裡,只有他與諸葛亮一樣是布衣之身。本是不應該問出這樣的事關最高層的問題來。
但本就關心着天下大勢的他,在做了幾年的東城長,又經歷了袁術的大起大落之後。
總是在一個人思索着這個關係的大漢未來的問題:“這天下,究竟走向何方?國家的權力又究竟會落入何人之手?難道就這樣永遠的混亂下去嗎?”
在他去上虞拜訪老友之前,也曾進入徐州沿路遊歷而下。這一路行來,卻讓魯肅看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天下。
江北因爲袁曹大戰,官兵對鄉間的百姓招兵征夫,納糧繳稅的力度大大增強。百姓爲了逃避沉重的苛捐雜稅,時常是整村的逃難而去。昔日風光秀美人煙繁華的徐州如今已是一片蕭條。
真正是時常能見到百里無人煙,白骨露於野的淒涼慘景,隨處可見。心中憂愁的魯肅幾次看着荒廢的城鎮長嘯流淚,但卻對徐州的局面根本無可奈何。
但過江之後的魯肅才感覺繁華的大漢又回來了。本是早春的農閒時節,廣漠的田野卻已經有無數的百姓下到田裡,平整土地,在準備着新一輪的播種,春耕。
這就算是以往的大漢最繁華的郡縣,也不會出現這樣的場面。必竟適合播種的季節,還離得很遠。在魯肅的印象裡,再勤快的百姓也不應當這麼早就下田。
直到向忙於工作的百姓們仔細打聽之後,魯肅才知道,百姓在開闢的新田後前三年裡收穫基本上都歸屬於自己,這才明白過來。百姓的無與倫比的積極性都是爲了自家的糧倉。
馬兒走在江南平整的水泥官道上,魯肅卻是感覺分外的驚奇。在好奇之下更是下馬親自用手中的劍敲打了一番,卻感到這平整如鏡的地面,比那青石鋪成的官道還要堅硬。
江南人風風火火的朝氣生活,讓魯肅更是陷入了迷茫的思索。江南江北,都是大漢子民,可人與人之間爲何差距如此之大。
今日這六人之間的一番會談,卻是讓他找到了知音一般。有了茅塞頓開的感悟。更加堅定了他在顧雍的勸說下,加入江南軍的意念。
這纔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這大漢是否還會回到以往的暮氣深沉之中。而這其中的關鍵,也就是這大漢的皇帝是否會重新掌權了。
皇上何去何從,是否重新上位。這關係到大漢的未來前景,關係到百姓的生活是否幸福。更關係到他們這些投靠江南軍一系的文臣武將的前途。
思考了許多的魯肅能接受一個新朝的皇帝,卻根本不想再回到那平庸的漢帝治下,承受那些官僚之間的勾心鬥角與打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