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將過, 王城的官府縣衙收到了好幾張狀紙,內容大致都是與失蹤的人口有關,從年前到年後, 失蹤的人慢慢的多了起來。
官府衙門裡, 刑部正在召開會議, 衆位大人愁眉不展。
“失蹤的人沒有直接的聯繫, 而且多數是乞丐、遊手好閒的地痞之類的, 這段日子收到三起尋常人家的失蹤,一則是劉氏的丈夫兩日前去城外山中砍柴,卻再也沒有回來。一則是王氏掌櫃的上街買藥, 之後再無音信。另一則是齊婦人家的小兒子夜裡失蹤了。”刑部李巍將這三張取出來。
“各位大人有何看法?”
其一答,“王城中已經加派人手盤查這段時間形跡可疑的人, 但大多數都是有當地官文, 並沒有格外出處。”
另一位摸着鬍子, 說,“從年前到如今, 已經收到了十八起失蹤人口的報案,失蹤的地方都不一樣,現場皆未發現血跡和打鬥的痕跡,有可能是他們自願跟隨的嗎?”
李巍低頭看着三張狀紙,緩慢的說, “不需要屋裡能將不同的人帶走, 一則是受害者自願, 一則有可能是用了藥。各位大人還請下去再三覈實查詢報案人信息。”
“是, 下官告退。”衆人紛紛離開之後, 衙門的隔牆後才走出個人。
邵堰給自己到上茶,沒想到他閒來無事往刑部轉了轉, 竟然遇上個不小的案子。
李巍朝邵堰行了禮,將狀紙恭敬的遞了過去,“李老還請上座,邵某隻是來看友人。”
下人前來換上了新茶和點心,其中一盤點心呈花瓣狀,淺黃色,十分好看。
“邵兄客氣了,請用。”李巍斟上茶,臉上愁眉不展,言道,“已經十八個人了,在下打算明日上報皇上。邵兄如何看待此事?”
邵堰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喝茶,想起來前些日子,他和陳桓洛與齊衛相遇時,聽見的一件事,也是有人失蹤了,尋不到。
現在想來也不光是那人的兒子酗酒醉倒何處。
沒有打鬥痕跡,也沒有血跡,李巍猜測的有道理,要麼是自願跟着離開,要麼是用了藥。
如果是自願離開,在經過王城的時候總會被人見到,如果是用藥,深夜將人轉移,那失蹤的地方必然會有殘留的藥物,並且可能及其不易被發現。
邵堰朝李巍頷首,“先上奏皇上,在下這幾日也會留心此事,李兄敬職敬業,邵某自愧不如。”
“丞相大人才是真真說笑了。”李巍將那盤奇特的點心推到邵堰面前,笑着說,“嚐嚐,你嫂嫂家鄉的特產,是乾果製作而成的。”
那點心外面薄薄的一層皮,裡面是一粒一粒格外清香的果肉,李巍說,“喜歡就多帶回去些。”
邵堰眨眨眼睛,那是必須的。
那日的醉酒,陳桓洛不說,邵堰便也沒有細問,只是心疼他醉了一天,又幹嘔,身上還難受。
青竹圍繞的地方,邵堰推門進入,手上端着盤子,屋裡的人坐在窗下的桌前,桌上是一幅幅毛團的墨畫。
對,畫的都是那僞貓崽!
邵堰鬱悶,他真的比不上一個小東西嗎。
“嚐嚐,別人送的,味道很好。拿回來的時候還是熱的呢。”邵堰獻寶一樣放在他面前。
陳桓洛點點頭,臉上淡漠,沒什麼表情,從那日開始他就常常待在屋中,要麼發呆,要麼畫毛團。
當事團擡起黑乎乎的爪子,表示它也在桌子上。
窗前的青竹慢慢開始綠了起來,冬季終於要過去了,暖陽傾灑了一屋子。
邵堰看他單薄的身體,心疼,從身後抱住陳桓洛,將他轉到自己面前,與自己四目相對,輕聲說,“桓洛,你相信有一天會變好嗎?”
陳桓洛擡眸,微微凝眉。
邵堰嘆氣,瞿賀送回來的書信讓他心疼的厲害,陳桓洛的身世也許查不出來,可他的孃親和兄長卻還健在,讓邵堰一直不明白的是爲何前世洛兒從來都沒有提起這兩個人?
“你想見......”,邵堰有些遲疑,不確定自己是否要說出來,他怕洛兒發現自己在調查他的後果。
陳桓洛看着他,等他說出下一句。
邵堰卻突然湊過去親了他一下,笑眯眯的說,“你想見見澤捺國的人嗎,過幾日就要來王城了”
“澤捺國?”
陳桓洛來不及羞怒,就被邵堰的話勾走了心神,默默靠在他懷中,與他說話。
邵堰點頭,“是啊,澤捺派使者來訪問我國,聽說他們長得特別好笑,耳朵而別的大,每個人都是肥頭大耳,就跟街上賣豬肉的漢子一樣,女人也是那樣。”
窗外偶然,絕對是偶然,路過的韓絮聽見這句話,眼睛猛的一跳,他拍拍胸口,氣鼓鼓的朝緊緊關閉的門窗瞪眼。
邵堰趁機佔便宜,“來我國聯姻。”
陳桓洛露出個笑容,坤乾國的男子偏爲文質清雋,如果真的是肥頭大耳的女子的話,這還真不容易在這裡找到合適的夫婿。
他戳了一下懶洋洋趴在桌子上曬太陽的毛團。
哎,再吃就找不到媳婦了。
夜深了,細成彎鉤的明月在天邊閃着清冷的光芒。
有人跌跌撞撞從山上滾了下來,暴露在月光下的臉扭曲猙獰,他爬在城門前,用盡一絲力氣,想要讓城門打開。
夜濃了,天邊隱隱傳來一聲狼嚎。
那人絕望驚悚的靠着城門,看着從雜草中慢慢走過來的綠瑩瑩的瞳孔,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一大早,丞相府上,就聽見有人一嗓子嚎出來。
韓絮咬着油條,另一隻手還端着豆漿,嘴裡嚼着牛肉,說,“管家,我飯都吃不下去了。你瞧瞧,我這嘴裡的菜是咽還是不咽。”
絳星和絳月偷偷樂。
陳桓洛平靜的給毛團倒羊奶,擡眸問,“只發現了頭顱還鮮血?”
老管家皺皺老臉,“是啊,昨夜有人聽到了狼叫,今早就在城外發現被吃剩下的人了,一地的血,身體已經吃乾淨了,就剩了個頭顱。”
邵堰從外面大步走了進來,一屁股坐在陳桓洛面前,端起他的碗大喝了一口,真是餓死了。
陳桓洛順手將掰剩下的油條塞進邵堰的嘴裡,然後若無其事的繼續看毛團喝奶。
老管家和韓絮面面相覷,這兩人,什麼時候關係這麼好了。
“餓死了,在宮裡沒吃上一點東西。”,邵堰抹了下嘴巴,接住管家遞上來的另一碗豆漿,說,“這事這麼快都已經傳開了?”
管家點頭,嘆息說,“城裡的百姓都不敢出城了,這幾年已經很少出現有野狼吃人的事了。”
油條是府上炸出來的,裡面的面摻了羊奶,廚娘揉了好久,揉的很勁道,特別的香甜,外面焦脆,十分好吃。
邵堰邊吃邊說,“刑部這幾日又要忙了,皇上令我輔助刑部查案。你們沒事夜裡莫要出去了,你們不知道,被吃的那人,是南街劉氏的丈夫,容貌盡毀,臉上的都要生蛆了,噁心的好幾個吃了飯的官員當初就吐了。”
“我不吃了!”韓絮匆匆扔下碗筷。
鬱悶,還讓不讓他吃飯了嘛!
邵堰看都不看韓絮一眼,繼續邊吃邊給剩下幾個瞪大眼睛聽得滋滋有味的人說,“但人是昨夜才死的,很詭異吧,頭部已經腐爛,但人卻是昨夜出現在城門外被吃掉的。”
陳桓洛摸着毛團的手不經意一頓,眉宇也漸漸蹙了起來,前幾日停留在自己腦海中的那股腐爛猙獰的地方慢慢浮現了出來。
他默默的看着毛團身上那點黃黃的呆毛,眼底深如幽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