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一步步近了, 柳枝冒出嫩綠的新芽。
巷子的灰牆上,一隻老貓正懶洋洋的曬着月光。
它耳朵一抖,倏地伸出個腦袋。
然後, 一隻淨白的手指在黑夜裡格外顯眼。
老貓看着那根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大屁股, 它半睜着眼睛一動不動。
“喂, 去、下去, 這地方我佔了。”
一雙腳也慢悠悠挪了過來。
老貓喵嗚一聲, 不情願的伸了個懶腰。
讓就讓。
大晚上還要跟它搶牆頭。
心寬體胖什麼的,說的就是它!
齊府裡,齊衛和齊家阿姐正在吃飯。
一聲輕喝的喵嗚聲傳了進來。
齊衛咳一聲, 將碗筷放下,“阿姐, 我吃飽了, 我有點累, 先去睡了。”
“嗯,累就歇着吧。”
齊衛進了廚房, 端出來一盤水靈靈的東西拐進了臥房。
臥房沒有點燈,他剛走進去,一道凌厲的風聲朝他撲面而來。
齊衛下意識屏住呼吸,安然無恙的走了進去,將盤子放下, 點起蠟燭。
燭火剛亮的一瞬間, 齊衛微微睜大眼睛。
牀上側臥着一神仙般輕靈絕色的美人, 透明的外衫遮不住粉白的胸膛。
一雙眸子含情依依。
齊衛暗暗吞了吞口水, 將盤子遞過去, 輕聲說,“嚐嚐, 阿姐做的草莓凍,香甜味兒,入口即化。”
“餵我。”
齊衛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捏起一塊送了過去。
寧霜染一口含在他的手指,笑眸彎起,擡起身子將草莓凍送進齊衛的口中。
輕輕舔舐他的脣線,“果然很好吃。”
寧霜染見他神思不亂,尋摸着是不是自己衣裳脫的少了。
齊衛按住他的手,低聲道,“何人?!”
瞿賀瘦巴巴的身體擠在門窗的縫隙那裡,就那麼一道縫,真不知道這人瘦成什麼樣。
齊衛順手拉起棉被將寧霜染裹了起來。
瞿賀撓撓頭,“主子讓我來問二位兩日後的比武招親可有準備好。”
寧霜染氣的臉泛紅,“早就好了!需要他多事!沒事就快走!”
好事都被打擾了!
瞧這人一臉猥瑣樣,肯定是垂涎他的美貌!
齊衛皺眉,“好的,請問還有何事嗎?”
瞿賀眼巴巴的看着齊衛,“主子說參與比試的人居住的房間會有專人每夜覈實人數,如果沒有大事,咳,請不要深夜出門閒逛。”
寧霜染直接朝瞿賀扔過去一隻鞋,“告訴邵堰,老子的事用不着他管!”
什麼不準出門嘛!
你怎麼那麼瞭解我啊!
“嗯,寧公子稍後會離開。”
“哦。”瞿賀撓撓頭,走了兩步,扭過頭戀戀不捨的說,“我可以嚐嚐那個草莓凍嗎?”
齊衛剛想遞過去,被寧霜染整盤抱住。
“不給!想吃讓你家主子買!”
瞿賀失望絕望無望的從窗戶的縫隙裡溜出去了。
齊衛將門窗關好,“吃吧,剛做好的新鮮,放一會兒就不好吃了。”
“你也要參加皇宮的比武招親?”
齊衛點頭,邵堰來找過他了。
寧霜染不情願的說,“那韓絮就是澤捺國的王子,你不是還送人家東西,人家巴不得你贏呢,用不用我讓讓你啊!”
“胡說什麼呢。”齊衛坐在他身邊,將寧霜染的衣裳拉好,道,“如果遇上拜虎國的人,盡力就行,千萬要小心他們的暗招。”
扭扭屁股,寧霜染靠在他肩膀上,“嗯,我知道。你也是,不過最後不準贏!”
“好。你的身上還未餘毒未清,可有危險嗎?”
“大不了毒發身亡,死了唄——”
齊衛皺眉,捂住他的嘴巴,“胡說什麼。要是不行,我去找丞相,你棄權。”
他本來就不想答應,是邵堰說寧霜染也會參加,比試的時候可以相互照應,他才同意的。
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沒問題。
寧霜染咬住酸酸甜甜的草莓凍,湊過去,齊衛有些憂慮,迎上去吻住他,摟住他的腰,收進懷裡。
翌日,晨曦剛明。
德醫殿裡冒着的白煙裡夾雜着清涼苦澀。
陳桓洛看着手裡的一包青色粉末,眼底一閃而過的沉寂。
皇帝抱着剛剛滿月的小皇子逗樂着玩,小皇子身上的黑紅斑淡了許多,胖乎乎的臉蛋白白嫩嫩,愛笑的很。
早膳擺了長長一溜桌子。
拜虎國和澤捺國公主王子分作兩頭,相互瞪怒。
皇帝笑呵呵的假裝沒有看到,“皇兒快快長大的好,到時候也學武,父皇就讓皇兒也參加。”
“坤乾國王,我國武士認爲比試事關國家關係,所以儘量而爲,坤乾王不妨將汝國的規則條例說的明白,讓我國也有準備。”拜虎國使者說。
皇帝看了眼木青,木青得令,將一卷書柬取來分別遞了過去。
木青道,“天下比武,能人會試,爲澤捺國王子公主尋得夫婿,得首冠者,坤乾籍,則封二品將軍,當朝爲官或賞銀千百兩。比試期間,盡力而爲,不可傷人性命。”
皇帝說,“比試分爲三場,使者莫要心急,會試當日會有更加詳細的規則和條例。”
拜虎國的人虎視眈眈步步緊逼,“皇帝,可是王子和公主皆嫁一人?”
韓絮漲紅了臉,本來他是男子,說嫁就丟人了,更別說讓他和妹妹嫁給一個人了。
皇帝看了眼兩人,道,“比武招親只有一人勝出,至於嫁何人,還是澤捺國使臣來決定。”
“這不公平!”
韓絮朝皇帝行了禮,道,“多謝皇上爲我二人勞心。拜虎使者,最有說話資格的人是最後獲得首冠的人,他說是想要我二人,韓絮不會推脫。”
最後的人才最有說話的資格。
韓絮的牌壓的很大,幾乎將身家性命全部放在了坤乾國人的手裡。
不能輸,輸的話,就是挑起戰爭的最好時機。
似乎,無論是誰,都輸不起了。
從東南邊境發出的密探已經送回了回報,這兩處偏海域,而處在西北的煜王魔爪顯然還不能伸到這裡來。
沿海多海軍,更擅長海戰,調到內陸無法發揮更大的用處。
皇帝從暗中抽取小部分良將用南境朝上,往王城來,到達後在王城最南部的海上島國掩藏身形,一旦王城出事,他們趕來也只需要四五日的功夫。
而遠上西北兩處邊境的密探卻杳無音信,邵堰覺得煜王這麼一做似乎有些兵行險招,換做是他,定然收到密探之後好生招待,送他歸京,好讓皇帝安心,以爲安平無事。
煜王似乎身體不佳,向宮中討要藥材補養身子,煜王府也整日閉門謝客。
邵堰冷笑,完全不相信煜王在府上頤養天年,從一年前就安插在煜王府的探子早兩日送來的密信來看,拜虎國倒是對煜王及其友好。
煜王府藏着什麼秘密,馬上就能見分曉了。
一日後,天下招親大會召開。
整日下來,僅僅初試就篩選掉三百多人,還剩下一百二十左右。
邵堰和皇帝與大臣商討事宜,入夜才歸府,剛入府後,就察覺不對。
謹慎之下,望見瞿賀壓着一個男人從後院走了出來。
“大人,這廝夜闖府上,還好及時抓捕。”瞿賀道。
地上的男人生的滿臉絡腮,被壓着時仍舊脊背挺的筆直。
邵堰驚訝,“才初試,拜虎國就忍不住了嗎,怎麼樣也要挺到二試之後吧。”
那男人咬牙憤恨的說,“我不是拜虎國的人!我要殺了他們。”
“這般長相與拜虎國並無而已,再說你要殺他們來我這丞相府做什麼。”邵堰問。
男人掙脫開瞿賀,朝地上深深磕了個頭,“你是大官,我想要見皇帝,你帶我去。”
邵堰挑眉,不說話,神情裡掩不住的癡人說夢的不相信。
“我叫卡澤,一年前拜虎國吞噬邯聃,將邯聃人幾乎殺盡,我一家人除了我之外,幾乎全部落入拜虎國的刀下。”
卡澤滿腔恨意,向邵堰講述了自己的經歷。
他祖上與拜虎國人聯姻混血,所以他長相偏向拜虎國,但自幼居住邯聃。
拜虎國攻打邯聃時,他掩人耳目扮作拜虎國士兵才逃了出來,而家裡人卻盡數慘死。
他一路裝扮,就是想來到坤乾,見到坤乾的皇帝,警告萬莫相信拜虎國的人。
邵堰聽完後,淡漠的說,“我有權不相信你。”
卡澤臉憋得通紅,“我要見皇帝,我會告訴皇帝。”
“給我相信你的理由,或許我會讓你比見皇帝更能滿意,甚至爲你報仇。”
卡澤瞪大一雙眼睛,然後磕了個頭,“好,我會讓你相信我,只要你能讓我報仇,卡澤什麼都願意。”說罷起身,消失在丞相府中。
管家將晚膳備好,問,“大人,比試的時候千萬小心。”
毛團聞到了飯香,噠噠噠,玩着從院子裡跑進來,一口咬住邵堰的褲腿。
“嗯,吃飯吧。”邵堰彎腰將毛團揪起來,扔到手肘旁邊,夾了一筷子青菜放在團團盤子裡。
“不許挑食。”
毛團黑亮的眼睛瞥他一眼,猛地抖了抖身上的雜毛,毛毛落了邵堰一碗。
你吃吧,都是我的毛毛吶!
......
邵堰直接將碗裡的肉和米飯掀到毛團的碗裡。
毛團這才心滿意足的低頭吃了起來。
它一吃,邵堰倒是沒多大胃口了,無聊的瞪着他。
管家想起來什麼,“大人,讓大夫來看看吧,老奴發現貓崽頭上長了兩個包。”
毛團的身量長了些,倒是瘦了,該長的都長了。
邵堰揉揉它的腦袋,從絨毛上扒拉開看,有兩糰粉嫩的肉肉,有點硬,現在還是軟的,就長在兩隻耳朵的中間偏後一點。
當貓崽養時間長了,邵堰差點都要忘記這東西是白角獸了。
說實話,見到大白澤一點都不留戀的將自己的崽崽丟給陳桓洛養着時,他是真的懷疑過這東西說不定是白澤在外面撿到的貓咪呢,萬一就是自家崽崽的玩具呢。
不過,毛團學習的各種叫法,還真不是貓崽子能汪汪出來的。
邵堰彈了下毛團的鼻頭,“你能帶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