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致遠推掉葉惟生的飯局趕到“酷比”咖啡館的時候,腦海裡擔心的死纏爛打的畫面並未出現,兩女在一起笑語盈盈如沐春風。
吳尚香一見兩女就撲過去喊“姐姐”,兩女也知吳尚香在陸致遠心中的份量,對其格外親熱。
“你們倆這是密謀什麼呢?”
“我倆訂立攻守同盟一致對外,行嗎?”顧雅瑜談笑大方,自有一股高貴氣質。
周雅芝臉色一紅,低頭不語。
“行,這有什麼不行呢?其實你們大可放心,我蒞事唯公、獨處唯慎、立身唯清,不會受外物誘惑的。”
“那是在美國,回到香港可不一樣。”
“一樣的,你們看着吧。對了,芝芝你剛纔在電話裡說的無線不同意到底怎麼回事?”
周雅芝擡頭答道:“無線現在不管是幕後人員還是前臺主持人和演員都需要簽訂一定年限的合同,有的高達10年呢。”
“這麼麻煩,不能通融麼?”
“這我就不知道了,想來找找熟人或許年限會短點吧。”
“熟人,熟人,我想想。”陸致遠皺着眉頭喃喃自語,“對啊,祥叔不就在幫邵氏拍電影麼?我問問他。”
說完,他去咖啡館前臺打電話。
顧雅瑜打趣道:“妹妹你看他對你多在乎,臉上的汗都沒擦呢。”
“姐姐休要說我,也只有你從他進來就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纔會知道他臉上有汗。”
“你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咱們阿香就不一樣,今天累了麼?”
見三女聊得開心,陸致遠笑笑,電話響鈴後他拿起聽筒。
“詳叔......”
李漢祥雷霆震怒道:“你的那些銅臭玩意最好別開口,我寫劇本正入神呢。”
“別別,我說的是藝術。”
“狗嘴裡會吐出象牙?”
“我一朋友想進無線學電視節目製作,無線要籤五年合約,不知道祥叔有沒有辦法通融?”
“你說你這麼聰明的人,非要吊死在一棵樹上,無線不行可以去麗的嘛,麗的不行可以找小公司嘛。對了,有個朋友剛剛成立一家電視節目製作公司,你不如讓你朋友去試試。小子,老實交待,是不是紅顏知己?”
陸致遠心裡大罵流氓,嘴裡卻恭敬答道:“還真是紅顏知己,想學一技之長。那家公司叫什麼?”
“蔡河平製作有限公司,這個蔡河平你可別小看了,雖然三十不到,人家67年就參與無線的籌建工作,21歲就是高級編導,後來提升無線製作部經理。那個有名的長壽綜合節目‘歡樂今宵’知道吧?就是他創辦的。”
“那他怎麼自立門戶?”
“還不跟你一樣,寧做雞頭不當鳳尾,自立門戶想要大展宏圖嘛。不過他在電視製作和策劃方面確實很有才華,你朋友去他那裡做個編導,不出一月,什麼製片、副導、劇務、道具、服裝等都會很快上手的。”
“那麻煩你跟他招呼一聲行嗎?”
“我就多餘這麼一嘴,人情怎麼還?”
“下次合適的話,串個角色。”
“天哪,我這可賺大發了,奧斯卡最佳編劇來我電影裡客串,票房不漲100萬我就不叫李漢祥。”
“是,這下你滿意了?”
“滿意滿意,我馬上打電話。”
下午陸致遠抽空去荷李活道《華僑日報》拜訪香港報業工會主席岑文修。
香港報業工會成立於1954年5月,是香港報紙出版業工會組織。
現任主席岑文修1915年起就開始從事報紙工作,至今已逾近60年,其從事報業時間之長,國內外俱都罕見。
《華僑日報》就是岑文修於1925年創辦,是香港出版最早歷史最長的中文報紙之一。
去年該報率先使用柯氏印刷機開創報業先河,很受讀者歡迎,所以全港報社紛紛更新換代,均都採用這種印刷機。
儘管他的長子岑材生已經出任《華僑日報》經理,但岑文修仍然十分關心該報,每天午時傍夜必返報社上班,處理有關報務。
《華僑日報》經理辦公室裡,陸致遠坐在沙發上打量52歲的岑材生,只見他個子瘦高,戴着眼鏡,衣冠整潔,溫文爾雅。
“不知陸先生此次造訪,所爲何事?”這邊岑材生也在打量年輕有爲的陸致遠,指了指几上的茶杯問道。
陸致遠點頭拿起茶水淺綴一口道:“有些報業方面的事情需要跟岑主席做個彙報。”
“我父親往來報館時間不定,你若信得過我不妨直說,由我轉達也是一樣。”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岑先生您也知道,我曾在美國逗留一年,香港的一些報業不惜以低劣手段設局陷害。爲了區區蠅頭小利喪失基本道德,實在令人心寒至極。”
岑材生撐了撐鼻樑上的眼鏡道:“你說的是那樁官司的事吧?我也曾有耳聞。按說這種事情斷難鬧上法庭,可結果卻是貴報敗訴,這委實讓人不敢置信。”
“對啊,岑先生您也覺得不對是嗎?我後來叫人查了,那個報道新聞的記者竟是《星島日報》倫敦分社的副經理,而背後不斷造勢的《東方日報》又與《星島日報》過從甚密。岑先生,您說我這口氣該往哪放?”
“你準備怎麼做什麼?”
“自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想掀起報業大戰?”
“那倒不會,我覺得不管時代如何發展,客觀、準確、公正、持平的報道和評論,始終是香港報業衆望所歸,我一定會堅守新聞報道的專業精神,如實刊載新聞,不會像他們那樣無中生有惡意中傷。”
“說得好,”一位年過古稀精神矍鑠的老人緩緩走進辦公室。
陸致遠頓時站起,岑材生上前扶住老人的臂膀,“爸,今兒天熱我還以爲你不來了呢。”
岑文修阻止道:“這點日頭不算什麼,這位就是美國載譽歸來的陸致遠先生吧?”
陸致遠躬身道:“岑主席,您叫我阿遠就好。”
“你也別叫我主席,我馬上就要退位讓賢了。”
“您再退位,那也是我們報人心中永遠的主席。”
岑文修聽着陸致遠的奉承頗感舒適,於是笑道:“沒想到你竟這般伶牙俐齒,你剛纔說得很對,我們新聞機構最寶貴的資產是什麼?就是報紙的信譽和公信力,它是編採團隊以嚴謹、多方求證的態度長期建立出來的。報章白紙黑字印刷,一定要講求分析、公信力及影響力,若用假新聞催谷鎖量時日越久,整個香港社會都要付出沉重代價。”
陸致遠點頭道:“是,岑老說的在理,我定會謹記。”
“我約莫猜到你會做什麼,如果你的報道確實查有實據,那就去做吧。人在做天在看,許他做得初一,你便還他十五也無妨。”
陸致遠笑道:“岑老這話讓人心折,我聽岑老吩咐。”
“你這小子馬屁拍得不錯,既然說聽我吩咐,不如月初隨我去接機吧。”
“接機?接誰的機?”
“希斯訪問京城,要在香港停留兩天,你竟不知?”
“我纔回來不久,確實孤陋寡聞,不過岑老但有驅使,我無有不從。”
“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到時我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