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逸樺確實後悔了,而且是大悔特悔。
陸致遠甫一抵港,就聽到了《好聲音》在麗的電視臺首播的消息。
與舊金山歐派埃斯首播《好聲音》如出一轍的是,該節目在香港同樣引起巨大轟動,甚至猶有過之。
高成本錄製、四百餘人蔘與、極具特色的節目形式讓《好聲音》一經推出便牢牢霸屏,當晚黃金時段無線收視率僅爲12%,開臺以來從所未見。
這讓無線電視臺全體驚駭至極,“狼來了”的呼聲都不能宣泄心裡恐懼之萬一。
《好聲音》節目一再三宣揚“聲音”之上,是評判的唯一標準。
該節目首次提出“雙選”概念,學員可自主選擇導師戰隊。
明星導師除了與學員共同演出外,還要表現自己侃侃而談的口才。
有人在當晚第一集節目首播結束,就通過高精尖音響設備帶來的絕佳效果、至少20萬港幣一把的轉椅以及多達12個機位的跟拍攝製,算出該節目首期錄製成本至少在500萬港幣以上。
500萬港幣,在如今的1975年,這是什麼概念?可以拍十部票房不錯的電影,可以買50套面積不小的樓房。
節目播映不久,觀衆發現很多成名藝人包括傑本歌星都出現在銀屏裡,這讓從來都自卑彷徨的香港觀衆倍感自豪。
節目播出後,除在當晚刷下92%的收視之外,第二日蜂擁而至的廣告商更讓麗的新廈的所有員工喜不自勝。
黃夕照坐在辦公室裡拍着腦門暗自慶幸卻又自責不已。
年近五十的自己,竟還犯下以貌取人的錯誤,這點尤其讓他不能原諒。
雖然遠在英吉利的後臺老闆對他大加讚賞,但他知道僅有的幾次會面已經讓麗的電視與陸虎集團長期合作的根基不再存在。
現在協議能夠達成無非是陸致遠的平衡之策,外加無線高層鼠目寸光。
“實在沒想到他做節目如此得心應手,真是無所不通啊,”黃夕照轉念想道:“萬一,有線電視真的崛起,惱羞成怒的後臺老闆會不會撕碎自己?”
黃夕照不寒而慄,這點不可不防啊。
廣播道TVB總裁辦公室所在樓層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這樣的情況在上班高峰期顯得格外詭而且從所未見。
路過的人個個噤若寒蟬,不時傾聽正中那間辦公室的動靜後臉色更顯凝重。
邵毅夫窩在沙發裡,兩眼緊閉手搓眉頭,“我去了趟倫敦,回來就變成這樣。你到底怎麼想的?忘了我說過什麼?‘不管多貴都要買下’,不記得了?”
方逸樺哭喪着臉囁嚅道:“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受不了那口氣,他們……”
邵毅夫坐直身體問道:“《誰想成爲百萬富翁》30萬美元一集,跟這有什麼區別?你不會因爲多加10萬美元就主動退出吧?”
“我……”
邵毅夫察言觀色後嘆道:“人家挾寶自重可以理解,你爲人太過好勝,這次是我用人出錯。”
方逸樺走過來給他揉按肩膀,“六哥,我也後悔,當時確實不冷靜。不過咱們還有《歡樂今宵》可以對抗。”
“你別坐井觀天了,多瞭解外面的動態吧。麗的在拍攝長篇劇集《鱷魚淚》,就是用來對抗《歡樂今宵》;佳藝正跟臺島洽談《洪熙官與方世玉》,這個劇集在臺島很受歡迎,到時對咱們又是一大沖擊。至於陸致遠的有線……”
“怎麼了?”
“長篇劇集《狂潮》在拍,武俠劇集《書劍恩仇錄》也要上馬,好在它是收費電視臺,跟咱們衝突不大。要不然,頭號競爭對手就是它。”
“六哥,我知道怎麼做。”
“明白就好,佳藝開臺後,空前激烈的銀屏競爭顯而易見,咱們做好準備吧。”
香港雖小,卻是“美食之都”,富豪密集,造就了“富豪飯堂”文化。
何謂“富豪飯堂?”
香港人認爲,菜色足夠高貴,顧客足夠有錢且能頻繁出入,方可稱之爲“富豪飯堂”。
做爲香港第一家“魚翅海鮮酒家”,福臨門就是衆所公認的富豪飯堂,其食客非富則貴,貴价食材以鮑魚及魚翅最爲聞名,脆皮雞、燕窩、荷葉糯米飯也倍受食客青睞。
在這個酒店吃飯價格異常昂貴。
貴賓套餐每位至少600港元,一客魚翅、25頭吉品鮑、龍蝦、乳鴿、炒飯加燕窩的套餐組合至少要港幣2000元。
“你說你,剛剛登上幫主位子就這麼鋪張浪費,合適麼?”陸致遠環視一週笑道。
向山見他不以爲怪頓時放心,“我這做派跟前任老大想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陸致遠瞥了一眼門口的阿祖和駱山英,“這麼囂張?”
“混黑道有幾個好的?”
陸致遠看着滿桌的好菜夾上幾口吃下,“他很信任你,對嗎?”
“對,確實很信任我,不過那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記得堅叔嗎?”
“賣羊肉串時幫過我,我自然記得。”
“堅叔發現他一些私密勾當,被設計害死,臨死前要求幫會善待我。”
“你老大會犯農夫和蛇的錯誤?”
“你給的錢起了作用,大夥都幫我說話,而且他以爲我一無所知。”
陸致遠冷聲道:“你給他來了個其人之道還施彼身?”
向山愕然道:“你都知道?”
“我自然知道,這誰的計策?你想不出來。”
“你先告訴我,怎麼看出來的?”
陸致遠端起桌上的啤酒一口飲盡,“那日你腰間尋呼機不見,卡扣上留有抓痕。屍體五指成鉤,腰間有刀傷。而且襲擊地點太過匪夷所思,相好的藏身之所除了親近之人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向山直愣愣看着他,“還有嗎?”
“你當時就在突襲地點附近對不對?你的老大最後死,臨死前手裡拿着已碎的尋呼機,是你的對不對?有這麼多線索還不夠?再想想誰是最大受益者,這件事顯而易見。你和喪彪用計害死和安樂老大,再利用我逼走14k易忠,如此一來皆大歡喜,是也不是?”
向山低頭嘆道:“箇舊金山過來的傢伙出的計策,他已避往荷蘭,我老大的相好就是喪彪老婆。這樣都能你一一猜中,遠哥,知道我最怕你什麼嗎?”
陸致遠不語。
“最怕你的冷靜觀察,你早已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卻能不動聲色,這點強我太多。放心,我永遠不會害你,哪怕失去所有也是如此。”
陸致遠嘆道:“你我兄弟原就不該胡亂猜疑,今後有事直說。”
“會的,來,祝你新婚大喜。”
“希望很快喝到你的喜酒。”
向山黯然,“怕是難了,混咱們這行,結婚是拖累人家。”
“學學舊金山黑幫吧,這樣對你和手下弟兄乃至後世子孫都好。”
向山嘆道:“我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