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擀麪看似簡單,但要真做的好吃並不容易。連蔓兒暗付她自己的手藝就不行,因此很認真地觀摩着連守信的動作。
連守信將一個大面團,均勻地分成幾個面劑子。然後用手將一個面劑子壓扁,又在案板上撒上少許的薄面,然後就用擀麪杖,開始擀,直到將圓餅狀的面劑子擀成薄厚均勻的橢圓形面片。
“手擀麪和包餃子不一樣,面要和的稍微硬一點。”連守信一邊向連蔓兒傳授訣竅,一邊將面片從兩邊往中間卷。“要不這麼一卷,面就該粘一塊了,要多撒薄面才行。那樣的話,煮麪的湯就混了,也費面。”
“嗯。”連蔓兒答應了一聲,表示記下了。
連守信又拿起菜刀,從卷好的麪皮一側開始,將麪皮卷切成筷子粗細的片。連守信的刀工不錯,每一片面皮卷的全都是一般粗細。
只要把切好的麪皮卷抖落開,便是一根根的麪條了。
“我來,我來。”小七紮着手道。抖落麪條這個活計很簡單,在小七來看,是非常有趣的一種遊戲。
“後面還有,都讓你和你二姐來弄。”連守信有些縱容地看着連蔓兒和小七。在他看來,連蔓兒雖比小七大一些,卻還是個小孩子。
連蔓兒覺得這個活計挺好玩正好她和小七都是洗過手的,就湊上前去,兩隻手抓起一摞面片。
“對,手要抓住中間那塊。”連守信在旁邊指點着。
連蔓兒就捕着面片擡高,用力抖落,面片果然紛紛打開,只有少數還團在一起,再往案板上摔一摔,所有的面片就都打開成了麪條,而且還被拉長了不少。
連守信擀出來的麪條彈力十足,竟然沒有一根是斷的。略有些發黃的麪條,雖然還沒下鍋卻已經散發出了淡淡的麥香味。
小七咯咯咯址笑起來,頗有些像剛下了蛋的小母雞。
連蔓兒也跟着笑了起來,心裡有種莫名的,幸福的感覺。
就這樣,連守信帶着連蔓兒和小七,很快將麪條都擀好了。外面連枝兒和五郎也將骨頭湯熬好了,張氏拿了個大蓋簾進來,將麪條都放在蓋簾上,端出去下在滾開的肉骨頭湯裡。
“娘,燙點菜葉子吧。”連蔓兒對張氏道。
“行。”張氏一邊拿了筷子在鍋裡攪動,防止麪條粘在起,一邊答應了。
連枝兒就從竈下站起來,洗了兩把白菜葉子,等鍋裡的湯再燒滾之後,扔進了鍋子。
“再燒一個滾,麪條就好了。”張氏道就轉身準備麪條的滷。
張氏準備的就是普通的雞蛋滷,只需要兩三個雞蛋和蔥花就可以。爲了雞蛋滷更好吃一些,張氏還泡了一些木耳,撕碎了,準備加在雞蛋滷裡。
一會功夫,麪條就熟了。連枝兒用一個大盆子,將麪條連湯都舀了出來。竈下的火不熄,張氏簡單地刷了刷鍋,就開始倒油,做 雞蛋滷。
“爹,咱把那半隻燒雞切了吃吧。”連蔓兒道。
連守信答應了,去切燒雞。
連蔓兒也從炕上下來,從瓦缸裡取了豆芽,拿滾水過了一遍,使豆芽半熟,又用家裡常備的醬油、鹽、香油和辣椒醬拌勻了,做了盤涼拌豆芽菜。
這麼一會夫,張氏也將雞蛋滷做得了。
五郎和小七將飯桌放在炕上,又擺好了碗筷,連枝兒給大傢伙一人挑了一碗麪條,至於雞蛋滷,就放在桌子中間,大家按着自己的口味自己加。
連蔓兒先吃了一口麪條,暗自點頭。麪條很香,很勁道,再夾一口涼拌豆芽,很爽口,然後再吃一塊燒雞,雞肉嫩滑,十分入味,蔡記燒雞幾十年的老店果真名不虛傳。
張氏端着麪條,沒有立刻就吃,她笑眯眯地看着幾個孩子。
“今個兒,咱們大傢伙是借了咱小七的光。”張氏笑着道。
小七在麪碗上擡起頭來,一張胖乎乎的包子臉紅撲撲地,還冒着熱氣。
張氏就將一個燒雞腿夾到小七碗裡,連守信在切的時候,故意留了一整隻雞腿沒有切,看來是留給小壽星的。
“娘。”小七看着碗裡的燒雞腿,又是高興,又是不好意思。就這麼一隻雞腿,他不好意思吃獨食,可是這麼多人,他又不知道該給誰好。
“吃吧,今天是你生日。”張氏笑道。
“小七,把雞腿給咱娘。”連蔓兒就道,“你的生日,最辛苦的是咱娘。”
孩子的生日,就是母難日。
“對,給咱娘吃。”連枝兒和五郎都道。
小七就將雞腿又夾給了張氏。
張氏有些愣了,她沒想到孩子們會這樣。
“娘,你快吃啊。”幾個孩子都笑着道。
張氏有些急迫地放下手裡的碗,扭轉身子,將臉背對着幾個孩子,乾咳了兩聲,又拿出帕子來,不去擦嘴,反而在兩眼上擦了擦,才扭回身來,似乎剛纔她只是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連守信一直沒說話,只在旁邊笑呵呵地看着。
“你們有這個心,娘這心裡就比吃了啥都舒坦。”張氏清了清嗓子道,“這雞腿啊,娘從前沒少吃,這個,還是給小七吃。”
張氏就要把雞腿夾回給小七。
小七抱起碗,躲開了。
“娘,你就吃吧,要不然,小七連麪條都不吃了。”連蔓兒就道。
小七猛點頭,表示他真的會這麼做。
“孩子們的心意,你就吃一點。”連守信低聲道。
張氏嘆了口氣,只好在雞腿上咬了一口,非常袖珍的一口,不過是做個樣子。
“你看,娘吃過了,這行了吧。”
“娘疼你,你就接着吧。”連蔓兒就給小七使了個眼色。她知道,張氏,一個母親,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吃那隻雞腿的。
…………
一家人吃完飯,剛收拾利落,連葉兒就在外面喊連蔓兒。
“蔓兒姐,你家來人了。”
“是誰啊?”連蔓兒應聲走出門,問道。
連葉兒正往上面走,手裡提着個糞箕子,她身後跟着一個老漢,看樣子比連老爺子的年紀還大一些,穿了一身粗布的棉襖棉褲。
“這是連守信家不?”那老漢開口道“你家是賣豆芽不?”
剛纔晌午散工之前,張氏纔跟作坊裡的人說了要發芽賣的事,這纔多會功夫,就有人來買豆芽了。可她家的豆芽還沒發好啊。不過瓦缸裡還有幾斤準備自家吃的,不知道夠不夠。
“沒錯,我家賣豆芽。”連蔓兒忙道。
這個時候連守信和張氏聽到外面的聲音,從屋裡走了出來。
“哎呦,是姜五叔。”連守信看見老漢立刻將人往屋裡請,“你老咋來了,快進屋。”
看着張氏和連守信將老漢請進屋裡,連蔓兒沒有立刻跟進去,而是站在院子裡和連葉兒說話,原來連葉兒剛纔出去倒垃圾,正好這個老漢走過來。
“我就問他幹啥的,他說是找四叔,買豆芽,我就領他進來了。”連葉兒道。
方纔連守信叫那老漢做姜五叔,那老漢應該姓姜,不過與連家應該不是什麼近親,連蔓兒就不認得他。鄉村人家,很講究這些,臨近幾個村的人,都能拐彎抹角地攀上些親戚關係。可以說除了親戚,就是朋友。
“蔓兒姐,你家又發豆芽賣了?”連葉兒有些好奇地問連蔓兒。
“嗯,我娘說先試試,不知道掙錢不。”連蔓兒就道。
“肯定能掙錢。”連葉兒道,接着臉上就有些灰暗,“我們啥時候也分出來過就好了。”
“總有那麼一天的。”連蔓兒只好安慰連葉兒,又壓低聲音道,“葉兒,你一會到我們屋裡來,我娘給你留了一碗麪條。”
連守禮、趙氏和連葉兒總是偷空幫她們幹活,張氏想起一起過的日子,可憐連葉兒吃不飽,因此家裡做吃的,就想着給連葉兒梢帶上。
連葉兒就有些忸怩。
“蔓兒姐,你們也纔好過點,掙點錢不容易,還總想着我。”
“你也會外道了。”連蔓兒笑,“別忘了,一會來啊。”
連蔓兒囑咐好了連葉兒,這才走回屋裡來。連守信正在和那老漢說話,原來是老漢的老兒子要娶媳婦,酒席裡有道炒豆芽,知道連家發了豆芽菜,就提前來訂。
“姜五叔要多少?”連守信就問。
“估摸着要三十斤。”老漢道。即便是鄉村人家的酒席,豆芽也算是價格比較低廉的菜,所以不僅正經宴席上,還有請耮忙的吃飯,都有這道菜。
“家裡的酸菜還沒酸,”老漢又接着道,“你們家賣給鎮上的那酸菜還有沒,要是有,也要三十斤。”
“這沒問題。”連守信立刻就答應了,“就按給悅來酒樓的價,姜五叔你看咋樣?”
老漢自然點頭。這個價格是批發價,如果從小販手裡買,價格就會貴一些。
“姜五叔,正日子是哪一天啊?”
老漢就說了一個日子
連蔓兒算了算,還有差不多半個多月的時間,發豆芽很來得及。這老漢看來是急性子,訂的這樣早。不過她不知道,這是她沒辦過大事情,一般操辦宴席的,很多都是提前一個月,就要將東西都訂好。這樣中間如果出現什麼變故,補救起來也有時間。
“哎呦,姜五叔,你算過沒,那時候出了日子沒?”連守信用手指了指房頂,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