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連守信眼中,連老爺子是個熱心的人,對連老爺子這樣的問話,他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爹,暫時還忙的開。孩子們都懂事,啥話都能幫着乾點。爹,你就歇着去吧,等我那真要幫忙了,我再和你說。”連守信道。
“那……好。”連老爺子遲疑了一下,就沒再說什麼,邁步回上房去了。
連蔓兒一家人回了西廂房。
“咱爹好像有啥心事。”連守信後知後覺地道。
連蔓兒爬到炕上,感覺炕是溫熱的。連蔓兒覺得有些奇怪,他們天還沒亮就去了早點鋪子,家裡根本就沒燒火,炕怎麼會是熱的?
張氏也發覺了異樣,就轉身去了外屋,這才發現,自家竈裡的灰還有沒完全熄滅的火星,再揭開鍋蓋,裡面是冒着熱氣的水。
“肯定是你三伯孃她們。”張氏滿臉的笑意走回來,“怕咱回來屋子裡冷,還替咱燒了一鍋的熱水。”
你對我好,我對你好,兩好並作一好,這纔是人與人相處的正道啊。連蔓兒嘆了口氣,與周氏相處久了,真的會讓人忘記,正常人之間是應該怎麼樣相處的。
母子幾個就說連守信、趙氏和連葉兒好,無意識地將連守信的感嘆給忽略了。
“咳咳,”連守信乾咳了兩聲,將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這才又說道,“咱爹是不是放心不下咱,剛纔特意等咱回來?”
“老爺子是好人,怕咱做買賣虧錢,還怕咱忙不過來……”張氏說到忙不過來,似乎想到了什麼,一下子卡了殼,沒再往下說。
連蔓兒眼珠轉了轉,也想到了上次他們開作坊,周氏想讓何氏和連秀兒進作坊幹活的事。
連蔓兒沒那麼天真。她不會認爲開一個早點鋪子就是簡單的做早點,然後等着人來買。比如說,昨天寫合約,還要請里正和村裡的村老們來吃飯。他們自己開的早點鋪子,似乎不關別人的事,但是現實中,這種想法是行不通的。請了里正和村老們過來,就是獲得他們的認可。獲得了他們的認可,也就等於獲得了村中大多數人的認可。
這樣,即便有人想生事,他要挑釁的就不僅僅是連守信這一家人。
請連老爺子。這也不僅僅是因爲孝道。連老爺子在村子裡有人緣,而且還有一定的威信,雖然是孤姓,卻也算是村老中的一員。他還是連家的大家長,將事情和他溝通好了,就表示連記獲得了整個連家的支持。
連蔓兒並沒有奢望連家會如何如何提供實質性的幫助,只要表面上大家和氣,暗地裡少搞小動作,就足夠了。
連守信看着張氏和幾個孩子都露出了“原來是這麼回事”的表情。他也猜到了大家現在都在想什麼,就有些尷尬。
“爹不能那樣,咱別多想……”連守信道。
“可萬一那,要是娘,還有他二伯他們……”張氏有些憂慮。
連蔓兒沉思起來,她認爲張氏的憂慮是有道理的。他們的早點鋪子肯定會越來越興旺,到時候就會有看着眼紅的人。包括家裡人和外人。
外人還是比較好處理的,他們的鋪子有了村裡里正和村老們的支持,王幼恆爲他們剪綵,那麼王舉人家也不好站到別人的背後去。只要他們自己行的端、坐的正,這村中,沒人能把他們怎麼樣。
反而是“家裡人”比較難處理。血緣的牽絆,連守信和張氏厚道、心軟的個性,還有輿論。這些都是非理性的,處理不好,會很糟心。
開早點鋪子和開酸菜作坊還不一樣,在人情的處理上,應該更加圓融,才能做到和氣生財。
“爹。娘,要是爺和奶他們想讓人進早點鋪子幫忙,咱也別硬往外擋。”連蔓兒想了想,就說道,“實在不行,咱就讓三伯、三伯孃來吧。”
連守禮和趙氏手腳勤快,人老實,和他們的關係最好,確實是最好的人選。
“這個行,咱也能多拉巴他們一把。”張氏立刻就同意了。
連蔓兒笑了笑,三房還沒分出來過,就是他們想拉巴,能做的也不多。比如說,不管是連守禮還是趙氏來鋪子裡幹活,所得的工錢,那周氏必須是得要過去的。連蔓兒他們能做的,也就是讓連葉兒、趙氏能吃飽飯。
“娘還有二哥他們能同意?”連守信臉上露出愁容。
連蔓兒就笑了起來,小聲嘟噥了一句:“皇帝的新裝。”
“蔓兒,你笑啥?”連守信被連蔓兒笑的有些不自在。
“沒啥,我沒笑啥。”連蔓兒連忙道。
她在笑連守信。聽連守信這樣說話,分明是對周氏、連守義等人的脾性是瞭解的,可他嘴上還要時時地替他們掩飾,爲他們披上一件漂亮的紗衣,雖然這紗衣是透明的,根本就騙不了人。
“爹,你放心,奶他們肯定能答應。”連蔓兒就道,“早點鋪子的活起五更爬半夜的,不能吃苦的人幹不了。也就三伯一家還能幹。不管家裡誰來幹活,工錢又不能自己拿着,也就三伯他們肯來,別人不會願意的。”
“那是咱多想了。”張氏就道。
不,一點都沒多想。不想來鋪子裡幹活,不代表不想來鋪子裡吃飯。
一家人在家裡歇了半晌,簡單地吃了個晚飯,天擦黑的時候,就又往早點鋪子來的。他們要把明天開鋪子要用的東西提前準備好。
張氏和連守信負責準備面坯。不論是饅頭還是包子,都要發麪。這個時候,還沒有發酵粉,發麪用的是麪肥,也就是老面。
老面,就是每次將發好的面留下一塊,下次發麪放進去,讓面發的更好。這就好比在一杯牛奶裡,加入一勺原味酸奶,在適當的溫度下,過一段時間,原味酸奶裡的乳酸菌發育繁殖,將一整杯牛奶發酵成了酸奶,是一樣的道理。
就是有老面,發麪的時間也很長,所以晚上將面和好,明天一早面發好了,切成饅頭面坯,就可以直接上鍋蒸了。
包子的面也一樣,不過爲了新鮮,餡料要明天早上準備,包子也要明天早上現包。
大骨湯,也要先熬好。然後裝在木桶裡,明天倒進鍋裡熱一熱,就可以賣了。
還有贈送的鹹菜,也要提前切好。
“咱該準備多少饅頭明天賣?”張氏問道。
今天蒸了八十個饅頭,賣掉六十個,包子蒸了五十,賣掉四十個。
“饅頭做九十個吧,包子就做四十個。”連蔓兒想了想,就道。
“今天八十個饅頭,剩了二十個,明天準備九十個,是不是多了?”張氏就道。
“應該不多。”連蔓兒道,“今天沒人知道咱開早點鋪子,有這種饅頭賣。現在知道了,明天買的人肯定多。”
張氏想了想,是這個理。
“那就預備九十個,就是剩下,咱自己個吃,也不浪費。”張氏道。
“那包子不多準備點?”五郎道。
“不,就四十個。”連蔓兒對這件事態度比較堅決。包子和三和麪的饅頭不一樣,那些最大目的是吃飽,稍微兼顧吃好的人是不會買他們的包子的。買包子的人,都是想吃好的。
所以包子用的銷售方法也應該和三和麪的饅頭不一樣。
每天就四十個,先到先得,來晚了就沒得吃。物以稀爲貴,提高包子的身價,慢慢地做出口碑,再增加產量。
一家人聽着連蔓兒說話,有的地方不是很懂,但是這些日子以來,在做生意方面連蔓兒幾乎沒有錯過,大家已經習慣了聽她的。只有五郎和小七聽的分外認真。
等將東西都準備妥當,天早就黑了下來。
“我今天晚上就在這睡了,你帶孩子們回去吧,明天早上再來。”連守信就對張氏道。
“我也留下吧。”五郎也道。
店裡確實需要人守夜,張氏也就沒有反對,自己帶着連蔓兒、連枝兒和小七回老宅睡覺。第二天依舊是天沒亮,一家人就起來了,稍微梳洗了一下,直奔早點鋪子。
又是一上午的忙碌,這次關店的時間比昨天早。
九十個三和麪的饅頭,賣了八十個,大骨湯賣了四鍋,稀飯賣了一鍋,四十個灌湯包子全部賣光。
第三天、第四天,一家人做的越來越順手,連記早點鋪子的生意也穩步增長。
這一天,又是關店盤點的時候。連蔓兒算了算,這一天的流水是二百八十文錢,比前兩天又這幾天都是這樣,每天能比前一天多十幾文二十文的,去掉全部的本錢,利潤是一百七十九文錢。這兩天的饅頭的量在增加,卻和包子一樣,幾乎都能賣光,所以不僅總數,連利潤率也提高了。
“再減去咱們大傢伙今天的工錢,二十五文,今天淨賺一百五十四文錢。”連蔓兒宣佈道。
“再累也值了。”張氏拍了拍自己痠疼的手臂,滿足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