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媽呢?”雖然知道事情的原委,蘇錦也不得不這般問一句。
蘇喜臣看了自家女兒一眼,忠厚的臉上充滿了尷尬。這種事情要是告訴了女兒,女兒心裡肯定會不舒服,到時候再弄出什麼亂子來,讓妻子更加操心。
於是他便說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別參與。”說着,就開始忙活着做飯。
往常他下班回家後,妻子早就做好了飯。今天發生了這麼大事,他哪裡還肯讓妻子再下地幹活。
他就做些飯,對付着吃一口吧。
男人做東西本來就不行,更別提蘇喜臣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在外掙錢的人。沒結婚前是他父親蘇善財做飯,結婚後妻子一直任勞任怨。
蘇喜臣的手藝也只能差不多吃個飽。
蘇錦看着父親做的晚飯,就知道母親定然是吃不下去的,本來母親傷心了一天,恐怕更沒有食慾。
如此想着,蘇錦洗乾淨了手,也忙活起來。
“你幹什麼?”蘇喜臣看蘇錦也忙活,便問了一句。
蘇錦低聲說道,“母親怕是心情不好,我給她下一碗麪吃。一會兒你就和奶奶他們先吃吧,不用等我了。”
聞言,蘇喜臣深深地看了一眼女兒,心裡是陣陣的溫熱。
這個老實嘴笨的男人不會表達自己心頭種種的情緒,到了嘴邊也只剩下了一聲應和。
蘇喜臣覺得,他這輩子值了,有一個賢妻良母的好妻子,有一個懂事的女兒。
蘇錦煮麪格外的熟練,不知道的還以爲她是一個非常會做飯的大廚。
其實,只有蘇錦自己知道。
她只會煮麪,而手裡這碗湯水面她前世也整整吃了十年。
那時候母親離開了,她還深陷在黑暗之中,唯一能慰藉自己心頭悲傷的,就只有這碗湯水面。
可是無論自己怎麼做,都做不出母親的味道。
她這個人很固執,在自己窮困潦倒的時候整整連續吃了一年的湯水面,三百六十五天頓頓都是它,可是她依舊能吃下去。
“小錦?”蘇喜臣見蘇錦看着湯水面有些發呆,就喚了一聲。
蘇錦動了動睫毛,從回憶中回過神,擡起頭對父親輕輕一笑,“我去找我媽了。”
蘇錦端着熱騰騰的面,走向父母的屋子,敲敲門。
多虧那王鐵芳沒在客廳,否則又是一頓嘴炮。
房間裡的沈玉梅連忙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誰啊?”
“媽,是我。”
一聽是女兒的聲音,沈玉梅走過來打開了門。剛要開口問有什麼事,就看到了女兒手裡熱騰騰的麪條。
蘇錦捧着面,一溜小跑的跑進了屋子,把面放在炕上。
他們現在的住宿條件,屋子裡還沒有什麼桌子等傢俱,也就是一個熱炕,幾個放衣服和被褥的櫃子。
這面是剛出鍋的,燙手的很。
蘇錦甩了甩被燙的發疼的手,回頭對自己的母親俏皮一笑,“媽,嚐嚐我的手藝吧!”
沈玉梅關上房門,急急地走到蘇錦面前,把她的手拿過來,心疼地說道,“怎麼不拿布墊着點,手都燙紅了。”
蘇錦的心裡熱流陣陣。
這就是自己的母親,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把她放在第一位的母親。
“沒事啦,我不疼。”蘇錦抽回手,把筷子遞給沈玉梅,“快吃吧,一會兒冷了就不好吃了。”
沈玉梅看着面,眼眶又紅了。
在這個家裡,能支撐她到現在的,也只有愛她的丈夫和懂事的女兒了。
蘇錦見母親紅彤彤的眼睛,心裡嘆了一口氣,反而握住母親的手,“媽,日子總要活下去,一味的忍讓只會讓人得寸進尺。人生在世不過幾十年,又何必委屈自己呢!”
“小錦……”聽自己女兒這番成熟言語,沈玉梅突然蹲下身子,直直地看向她,“你還是我的小錦嗎?”
蘇錦這麼大變化,身爲母親的沈玉梅怎麼察覺不出來!
自己生的女兒性子怎麼樣,沈玉梅是絕對知道的。
以前的女兒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也絕對不會這般懂事體貼的給她煮麪,安慰她。
這樣的蘇錦讓她這個當媽的感覺到陌生。
蘇錦身體一震。果然,她的改變的確是會引起母親注意的。
她知道,母親一直都不是一個粗心大意的人,而是一個心思敏感又非常智慧的女人。
只不過這麼多年在這個家裡磨平了棱角,也不願意再豎起身上的尖刺。
“媽,我永遠都是你的女兒。”蘇錦緊緊地攥住母親的手,把自己的堅定和誠懇傳遞給母親。
沈玉梅當然知道蘇錦無論怎麼變,都是自己血脈相連的骨肉。
但是她心裡的確過不去那個坎,女兒突然變了性子,恐怕哪個母親都會驚魂不定。
“我也不瞞您了,其實在那天我發燒的時候,做了一場夢,一場很讓我惶恐的夢……”蘇錦眼底充滿了驚恐和憤恨,這都不是她裝出來騙沈玉梅的,而是她心底對前世十年的真實感受。而那十年,在她嘴裡,也只能把它當夢一樣說出來,即使如此,她也不能說那些危險的事情。
挑挑揀揀,她也只不過說了父母二人出事,她被人掃地出門,後面就是活着困苦的日子這些。關於她被當線人,搞情報的事情她隻字未提。
聽完蘇錦說的‘夢’,沈玉梅滿目震驚。
她一把抱住蘇錦,柔聲安撫,“小錦,不會的,夢都是相反的!不怕不怕,媽會一直在你身邊。”
雖然她開口安撫着女兒,但是心裡卻不由得升起陣陣怨憤和心痛。
夢中的女兒那時候究竟是怎樣的驚恐和難過啊!一瞬間沒了至親,還被爺爺奶奶掃地出門。這樣的夢做完,心裡怎能不恨!
最可怕的是,她知道如果自己和丈夫真的出事了,這家子人絕對會做出女兒夢中那般絕情的事情。
他們本身就不把他們夫婦二人放在眼裡,兩個老人更是嫌棄小錦是個女孩。
感受着母親溫暖真是的懷抱,一下子把自己內心大半的沉鬱說出來的蘇錦也顧不得一切的大哭一場。
誰都不知道重生這兩天裡她心中的惶恐,她怕這是一場鏡花水月,她怕她阻止不了未來的一切。
母女二人敞開心扉之時,那譚斯年卻上了夜色酒吧的三樓。
坐在真皮的老闆椅上,譚斯年雙手放在桌子上,淡淡地看着眼前的黑麪男人,也是他得力的手下冷原。
“怎麼樣?”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那張造物主格外偏愛的臉上帶着冰冷和疏離,更有上位者的狂傲。
冷原恭敬地垂下頭,低聲說到,“對不起,屬下沒能查出那個豹哥的身份。其他幾人都只不過是本市不成氣候的混混。”
譚斯年深邃的眼底更加濃郁,修長的手指在桌子上輕叩,發出有節奏的聲音,這聲音如同催命的號子一樣。
雖然冷原知道自家爺的冷意不是給自己的,但他身上依舊出了一身冷汗。
在他眼裡,爺就是天神一般無所不能的人物。
“我們都查不到,恐怕那人來頭不小。”譚斯年冷靜的分析着,眼底透出些許睿智,“究竟是什麼人……”
冷原不敢打斷譚斯年的思考,立在一旁把呼吸都放輕不少。
發生那件事以後,爺變得越來越讓人琢磨不透了,如同一口古井,深不見底,但內藏一番天地。
良久,譚斯年終於開口了,那人的屍體怎麼樣了?”
“被一個醉酒的顧客發現,報警了。”冷原馬上答道。“爺,用不用我們處理掉尾巴?”
如果是以往,冷原不會說這句話,但是今天爺一反常態的參與了一下,救了那個小女孩,他就不得不仔細地問一句。
“嗯?”譚斯年擡起眼,似乎有些不理解冷原會問這麼一句話。
冷原立即低下頭,“您今天救了那個女孩。”
譚斯年這纔想起來,還有這麼一回事,“那隻不過是我一時興起,感覺有趣罷了。我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這灘渾水我們不要走。再說……”他都調查不到的人,恐怕背後也不簡單。無論是那個豹哥,還是突然出現的女殺手,都與他無關。
最關鍵的是,就算他不掃尾,恐怕那兩方勢力肯定會有人掃尾,他何必參與進去。
而那個有趣的小女孩,希望她聰明一些,不要再自找麻煩。
“是,屬下知道了。”冷原點點頭。
冷原剛下去,秦俊陽就走了進來,像沒骨頭一樣癱在沙發上。
“累死我了!”
譚斯年眼皮都沒有擡一下,繼續處理手裡的事情。
秦俊陽見譚斯年不搭理他,便開始撒嬌起來,“年爺,我說你理理我唄!”
“忙。”譚斯年口中吐出一個字。
秦俊陽撅起嘴,“我也忙了一天還不好!你是不知道,今天公司差點出了大事!”
“怎麼了?”譚斯年這才擡起頭看向他。
秦俊陽便把電腦中病毒的事說了一遍,還後怕的拍拍小心臟。
譚斯年眸色一深,卻是嫌棄地掃了他一眼,“笨死了。”
“你竟然說我笨!我不活了!”秦俊陽馬上像風中的小花一樣,做出泫然欲泣的模樣。
譚斯年早就習慣了秦俊陽這性子,索性就沒理睬他。
垂下眼時,卻不期然想到了那個叫他‘大叔’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