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紅日,遙掛在東方的天空上,放出萬道霞光,照亮了被一夜風雨洗刷的,分外乾淨的天地。
霞光灑下,大地上一片燦爛,在一處被高樓遮擋的陰影處,安逸靠牆而坐,在他的身前,一名五六十歲的老者,伸出一隻手正要推他。
老者穿着得體,頭髮半白,面上無須。鼻子上還架着一副眼鏡,眼鏡後面雙眼略顯渾濁,但卻透着一股關懷看向安逸。
只因安逸此時身上衣服十分褶皺,更掛着點點泥斑,顯是昨夜風雨導致。再加上他“睡”在這冰冷的街道上,讓人一看之下,還以爲是一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者。
老人顯然就有此誤會,一雙眼看向安逸露出絲絲憐意,伸出一隻手來想要叫醒他。
而恰在此時,安逸雙眼卻驀然睜開,爆射處一道銳利的鋒芒,似一道利刃,射向前方,正中老者雙眼。
老者前屈的身體一頓,伸出的手也僵硬的懸在半空之中,腳下微微發顫。
日光下,卻升起一絲寒意……
安逸雙眼微微眯起,上下打量一眼面前的老者,發現自己並不認識,心下有些被人打擾的惱怒。
但看了一眼已經大亮的天色,再加上四周偶有路過的行人,他心中火氣卻也消了。
畢竟天一亮,人一多,總會被人打擾。
更何況,老人看起來也是一番好意。
安逸眉頭漸緩,見老人愣在那裡不說話,他微微一想。便知是自己目光所導致。心中倒升起一絲歉意。
不過歉意剛起。卻又被他強自壓下。
他現在已經被情緒搞怕了,所以下意識的就避免,可當他真的把這股情緒壓下後,他又驚異起來。
“之前情緒完全無法自控,根本壓不下去,現如今終於有所改善。足以證明那總綱確實有着作用。可話說回來,之前的惱怒亦是情緒,爲何自己當時並未想過壓下。它也消失了?”安逸不禁沉思,暗忖:“難道還是人道影響?爲人之道,在於寬恕?”可想到這安逸卻又暗自搖頭,心想道:“爲人如何暫且不論,但如果真的刻意避免情緒,豈不是斷情絕欲,那樣不同樣是失去自我?”
被情緒所影響是失去自我,但泯滅自己真正的情緒又是失去自我,這兩者之間,真的很難找到一個平衡點。
而就在安逸沉思之際。老者已經回過神來,觸電一般將伸出的手縮回。再次看向安逸的眼中滿是驚疑。
他不是沒有見過目光鋒利的,但像安逸這般,目光如刀似劍,刺的人遍體生寒,寒毛炸立的,他卻從未見過。
像這種鋒銳的目光,一般都出現在軍人身上,而且是那種真正上過戰場,面對面殺過人的老兵,甚至是身居高位的將軍。
如果是普通人,一輩子也不可能有這樣的目光,更何況安逸現在還像是一個乞丐,這讓老者心頭更爲疑惑。
揉了揉被刺的有些發痛的雙眼,老者心下略微遲疑,暗道:不管他之前是什麼身份,有什麼來歷,黑社會也好,特種兵也罷,現在都像是落難的模樣,自己還是有必要問一問的。
當下他悄悄退了一步,似乎心中還有些防備,卻依然看向安逸,出聲問道:
“小夥子怎麼在這裡就睡着了,是不是有什麼難處?”
聲音老邁,中和有力,伴隨着縷縷秋風傳入安逸耳中,將他從思緒中打斷。
安逸回過神來,見老者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心下失笑之餘,站起身來,道:“大爺費心了,我只不過是走累了歇歇,本身沒什麼事,有勞您掛礙……”
他此時也想明白了,管他什麼情緒不情緒的,老者雖說打擾了他,但終歸是一片好心,而且這個時間老者不來打擾他總會有人打擾的,所以語言頗爲客氣。
可老者見他客氣,心中卻生了幾分親近,不僅沒有信他的話,反而伸出手指着他泥跡斑斑的衣服,滿臉懷疑道:“你確定你沒事?”
安逸低頭一看,不禁露出苦笑。
他之前一直沒注意,所以並不知自己身上這麼髒。看着老頭一副“你小子別裝”了的表情,無奈搖頭道:
“大爺,我真沒事,您就別擔心了,這衣服只是意外而已。”
老頭上下打量安逸一眼,目光中仍有疑色,但見安逸說的堅決,卻也不好再問。但依然忍不住道:“如果你有什麼難處可以跟我說說,說不定我還能幫襯一下。”
“大爺放心吧,有事一定找您……”
安逸隨口敷衍兩句,將愛心氾濫的老頭打發走後,看着老人的背影,不僅感嘆:“這年頭,其實還是有好人的……”
好人壞人其實難有公論。有時候好人邪念一起也做壞事,壞人善心一動也做好事,所以安逸在目送老人離開之後,就已在心中將這事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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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今之計,還是消除他心中不屬於他的情緒纔是最緊要的。
安逸瞥了一眼天上火紅的太陽,又見身邊行人漸多,街道上車馬如龍,不由無奈搖了搖頭。
現在想在這裡去意識空間是不行了,外面人太多,肉體若因沒有防備出了什麼意外,那倒得不償失了。
可若讓他就此離去,返回家中靜心鑽研人道總綱。他又有些記掛那輛鬼大巴,所以一時間到有些猶豫。
“人道總綱在自己意識空間裡面倒是跑不了,可這情緒一天不解決,一天就靜不下心來。但如果先解決人道總綱,那鬼大巴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現,或許一兩天,或許八九年,如果錯過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遇見。”
安逸沉吟片刻,最後還是決定先在這裡等幾天。
如果在這期間能等到鬼車最好,如果等不到那也無需留戀,等專心研究過人道總綱之後,再尋鬼車也不遲。
拿定了主意的安逸又一次看了看身邊人來人往的人羣,最後搖搖頭在角落裡坐下。暗忖:
“這裡白天人太多,晚上又要注意鬼車是否會來,定然沒有時間去鑽研人道總綱,所以不宜耽擱太久……就以十天爲限吧,如果過了十天後還等不到鬼車,那我就立刻返回山裡……但就這樣乾坐着也難免無聊……倒不如給自己找點事做?”
安逸心中一動,望了一眼繁華的街頭,他不由呵呵一笑,起了玩鬧的心思。
這時正是上午九、十點鐘的樣子,頭頂上太陽暖洋洋的,路上行人紛紛紜紜,有的愁眉苦臉,有的喜笑顏開,但更多的還是木着一張臉行色匆匆的行人。
偷偷打量四周一眼,見並沒有人注意到自己後,安逸忽然伸手在臉上一抹,只見手再次拿開之時,他已經換了另一番模樣。
頭戴逍遙巾,腳踏七星履,一身道袍莊嚴隆重,手持紫金色雕篆拂塵,從頭到腳乾淨無比,面上卻盡顯老態。到胸的長鬚,滿頭的銀絲白髮,活脫脫一個老神仙模樣。
安逸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形象,心中卻還有些不滿意。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到底是什麼呢?
他捋了捋變出的長鬚,猛瞥見自己右手上的拂塵,忽然眼前一亮,心道自己該拿的可不是這個。
當下只見他手中拂塵一抖,一道常人不可見的光芒閃過,竟化爲一匹長幡,長幡上赫然書有一聯:
占卦問卜,瞭然千年上下人和事
看手相面,推斷乾坤內外禍與福
字體飄逸出塵,蒼勁有力,一筆一劃間透着一股超然世俗,灑脫不拘的瀟灑寫意。宛如神仙一般,讓人看了都隱隱有種飄然出世的意境。
安逸低頭看了看字體,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心道這一番賣相總算夠了。
他這是念及左右無聊,在這呆着也是呆着,到不如找人嘮嘮嗑。但嘮嗑歸嘮嗑,他可不想交朋友拉家常,所以就打了個給人算命的幌子。
當下就見到,在熱鬧的現代街頭,一個古裝道袍老神仙,手拿一個算命幡,站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路口。也不主動找人說話,就那麼復手一立,另一隻手輕捋長鬚,一雙眼慈祥的看着過路行人,還時不時的點頭微笑,或搖頭嘆氣。
路過的行人無不詫異,紛紛把視線投在安逸身上,有的甚至還駐足停留片刻。
這也是安逸變化的賣相太好,比電視裡的老神仙還要像神仙,所以回頭率瞬間猛增,幾乎達到了百分之百。
不過這年頭相信算命的畢竟不多,所以也沒有幾個真的上前說話,頂多多看兩眼也就走了。
安逸對此也不失望,依然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態,悠閒的站在街頭,看着過路行人微笑不語。
時間一長,自然有那好奇心重的路過此地,忍不住上前攀談兩句。
“道長是在哪裡修行啊?”
“道長今年多大歲數了?”
諸如此類問題,安逸也耐心回答,隨口編造,說什麼住在崑崙山玉虛宮,今年一百五十八之類,反正是怎麼玄乎怎麼說。
如此一來,倒叫疑的更疑,信的更信,終於在捱過午後,迎來了第一位顧客。
“道長……算命?”男子聲音略顯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