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那虯龍原本就生活在水中,根本不怕水勢。這驚濤駭浪反爲他平添了威勢,也不知他使了一個什麼手段,風浪的威力又增添一倍,反朝雷柏捲來。雷柏水性不及虯龍,一口真氣轉濁,只得浮上水面換氣。百忙中抽空瞥見卓寧、回瀾和媧族的佘念堇正在細雨濛濛的岸邊閒聊,言笑甚歡。不知回瀾還是卓寧說了什麼笑話,佘念堇笑花枝亂顫,前仰後合的。此時赤水中風大浪急,比他們立足點還要高的地方都已經被風浪摧殘,可風浪只要一近了他們立足的三尺之內,立刻偃旗息鼓,天空中的雨水也不能落在三人身上。
佘念堇和卓寧、回瀾聊天,眼見波浪不能近前,心中不禁佩服卓寧、回瀾,又覺得十分有趣,心中已經將卓寧、回瀾視作自己一邊的,早忘了雷柏曾經傷害她的往事,看見雷柏衝出水面,立刻拍手大聲爲雷柏加油。峭壁上了其他媧族人見了,也發聲爲雷柏助威。
雷柏聽見後,精神大振,一個猛子又紮下水中。轉了一圈,居然不見了虯龍的蹤跡。
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這虯龍自己原就是一個膽小鼠輩,欺軟怕硬之徒,也無怪他的手下要拋下他自己逃跑。本來虯龍見自己一招得手,耀武揚威的趕着雷柏來到水面,正好聽見媧族人齊聲爲雷柏助威,先已嚇了一跳,又窺見水勢奈何不了岸邊閒談的三個人身邊,知道今天斷不能討好,心早怯了,也不敢再和雷柏放對,回到水中,搖身變作一條水蛇,鑽進對岸的石隙中藏了起來。
雷柏找了半天,沒有找見虯龍的蹤影,只是找着了不少蝦兵蟹將,都被雷柏順手結果了性命。正自疑惑,瞥見石隙中一條手臂粗的白色水蛇,在水中已經憋了許久,還不曾到水面換過一次氣。水蛇見得多了,可如眼前這般通體白淨的倒也少見,能這麼長時間閉氣的更是聞所未聞。雷柏心中暗笑,虯龍只要變一跳鱔魚就沒有破綻了,卻愚蠢的要變水蛇。卻不知虯龍雖然害怕,卻依然自高身份,變化也只肯變成小龍,不屑於鱔魚。
白色水蛇正是虯龍變的,他見雷柏不停的打量自己,膽先怯了,身子不由得又朝裡面縮了縮。雷柏本來還不敢十分肯定,這一來又多了三分把握。取出霹靂珠對準白蛇擲去,電光閃過,礁石崩塌一片,白蛇竟絲毫無損,只是又朝裡面的石隙中擠了擠,只露出一條蛇尾還看得見。
雷柏再無疑慮,收了霹靂珠,探手去抓蛇尾,哈哈大笑:“小泥鰍,看你還朝什麼地方躲!”
虯龍見被雷柏發現,身子一扭,滑出雷柏的大手,怒道:“爺爺不過是讓你三分,難道還怕你個毛頭小子不成?”用力崩塌擋在身邊的岩石,復又變作人形,拿了雙鐗和雷柏戰在一處。
這虯龍的膽色不壯,武藝卻也不壞。雷柏上次用了罡風反爲虯龍助了威勢,也不敢用自己最拿手的罡風,水中的環境也於他不利,打了一會兒,雷柏反處於下風,且戰且退下,漸漸的與虯龍鬥到江面。媧族人見了,又一齊發聲爲雷柏助威。虯龍因爲雷柏敗走而剛剛纔恢復一點的膽氣又失掉了。
卓寧見雷柏不是虯龍的對手,窺準空隙,暗中屈指一彈,射出一縷指風,正中虯龍小腹上丹田。虯龍要害被傷,氣息一陣翻涌,慌得他丟下雷柏,又一頭又扎進赤水中。
雷柏緊隨其後,眼前一花,又失掉了虯龍的蹤影。有了上次的經驗,雷柏料定虯龍又是變化了躲藏在石隙中,雙眼只盯着石隙找尋。片刻找遍江底,依然沒有虯龍的蹤影,也沒有看見有躲在石隙中的白蛇,只是又找着一些逃走的蝦兵蟹將,都被雷柏一一結果,在赤水江中又添了不少死魚臭蝦。其中一條肚皮朝上的鮎魚,肚子上烏青一團,大約是因爲肚子撞上礁石受傷而死,已經不知死了多久,身體已經失去了色澤,被江水浸得發白了。
雷柏掩鼻而過,總覺得這死魚有些特別,細心一想,不禁哈哈大笑,已明其理。那死魚既然已經死了很久,它肚子上的傷痕就不該那麼新鮮。不用說,這死魚乃是虯龍變換的。雷柏心中不住的冷笑,想裝死騙我,就應該裝像一些,還假意弄出一個傷痕來騙人,畫虎不成反類犬,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不知這傷痕是被卓寧指風傷的,卻不是虯龍裝出來的。
原來虯龍被卓寧傷了後,知道卓寧極不好惹,更不想戀戰,。拋下雷柏後,隱去身形,只往下游逃去,未到盤龍峽口,就被一道看不見的力量彈了回來,卻是撞在回瀾佈下的天羅地網上,身上同時一痛,又中了回瀾的一記暗算。
回瀾今天早上一進盤龍峽,就防着虯龍逃走,早在盤龍峽中佈下了天羅地網。她也發現雷柏不是虯龍的對手,雖然卓寧已經給了虯龍一記,她還是不放心,藉着虯龍撞上天羅地網,又給了虯龍一下。
這樣一來,虯龍更是慌張,根本無心再與雷柏糾纏,一心只想躲過今天,另尋一個地方快活。想起上次變白蛇被雷柏識破,他也顧不得身份了,想現在赤水中最多的就是死魚爛蝦,這次不如干脆裝死,一定沒有破綻。於是搖身變作一條死魚,隨波逐流。他膚色白淨,變作死魚也還有三分相像,卻不想被身上的傷痕露出了破綻。
雷柏也長了心眼,想上次自己先出聲,讓虯龍有了防備,與自己纏鬥,自己好像還打不過虯龍,吃了不少虧。於是這次改變策略,詐作並未發現虯龍,笑了兩聲後,不動聲色繼續朝前走。走了一會兒,撓撓頭,又倒了回來,在經過虯龍身邊的時候,猛然發難,聚力一拳搗在虯龍傷痕上,大聲道:“死泥鰍想騙你爺爺,爺爺便讓弄假成真!”
虯龍傷上加傷,慘嚎一聲,竄出江面,現出原形,乃是三四丈長的一條沒有角的白龍,駕雲朝盤龍峽外飛去。雷柏趕將過來,發出一股強烈的罡風。他想離了赤水,虯龍已經無法藉助罡風加強水勢了,正好讓他嚐嚐罡風的厲害。誰知虯龍大嘴一張,自口中吐出一股大水來,便如海中洶涌澎湃的巨浪一般,洪洪發沛然而至,藉着雷柏的罡風直朝峭壁上觀戰的媧族人捲去。卻是虯龍審時度勢,知道今日不能倖免,又不甘心受死,垂死掙扎,知道奈何不了底下觀戰的卓寧、回瀾和正在打鬥的雷柏,半夜吃桃子——只撿軟的捏,臨死還要拖幾個媧族人墊背。
佘夢蘿發現不妙,這股水勢修煉過的武士還無所謂,沒有修煉過的族人絕對躲不過。一邊招呼普通族人躲避,一邊讓衆武士擋在山洞前,心中明白這樣並沒有多大作用,不過是略盡人事罷了。心中不住後悔,不該太信任卓寧、回瀾的能力,放任族人前來觀戰,誰知他們自己不出手,卻派了一個小夥子出手,那小夥子又不是虯龍的對手,這下不知又要損失多少族人了。正在懊惱嘆息之際,只見卓寧、回瀾雙雙拔地而起,一人轟出一掌威猛無匹的森寒掌力。
狂濤巨浪登時變成一陣冰雹,倒砸回虯龍身邊。雷柏借勢發威,搓掌成刀,劈在虯龍的脖頸要害處。虯龍終於經受不住,跌下雲端。雷柏隨後趕到,又補了幾掌,結果了惡龍性命,還順手抽出了龍筋。
圍觀的媧族人登時發出熱烈的歡呼聲,紛紛涌過來,圍着卓寧、回瀾和雷柏歡呼。卓寧、回瀾使了一個身法,三轉兩轉脫出衆人的包圍,唸了一個避水訣,溜進水晶宮中,查看天泉水的問題,留下雷柏一個人接受衆人的歡呼。
雷柏很不好意思,臊了一個大紅臉,連道不敢當:“要不是公子和小姐壓陣,我險些又闖禍了。”
衆人都沒有看出卓寧、回瀾暗助雷柏,皆道:“卓寧公子和回瀾小姐雖然救了我們,但殺死虯龍主要還是你的功勞。”硬是要圍着雷柏歡呼,鬧了好一陣子才罷休。雷柏不禁也有些飄飄然。
卓寧、回瀾在水晶宮中查遍水晶宮,沒有發現任何特異的地方,也沒有找到冒水的泉眼。他們不死心,又費時間將赤水江底搜查了一遍,也沒有發現任何泉眼,不禁有些奇怪,決定上岸找佘夢蘿再問問清楚。
他們在江底耽擱了不少的時間,回到水面的時候,歡呼的人羣已經散開,雷柏已經解開了和佘念堇的疙瘩,正在一個山洞中和佘夢蘿一起邊閒聊邊等着他們。
聽了卓寧和回瀾介紹完情況後,佘夢蘿詫異的道:“這真有些奇怪。我們也沒有到水晶宮中實際看過,只是在發現了天泉水乾涸後,曾經順着原來的水脈深入地下找到了天泉的源頭,發現那裡另外出現一條水脈,看方向正是通向赤水江底的,加上妖龍不懼我們的補天氣,就猜測是被妖龍引到水晶宮中。既然水晶宮中沒有,我們還是到天泉去看看再說。”帶領着一行人飛到峭壁上一塊突出在峭壁外通體光滑的大岩石外,撥開岩石臨江一面的山藤,現出一個小山洞。
幾人進了山洞,佘夢蘿指着洞中的一個凹陷道:“這就是天泉原來的地方。別看這個凹陷不大,在沒有被孽龍截斷水源前,這裡的泉水無論雨季旱季,都是不枯不盈,怎麼用都是那麼多。那些菜藥人喝了這裡的水,立刻可以解除身上的痛楚。”對佘念堇道,“阿堇,現在沒有妖龍作怪了,你再順着水脈找一找,看看是怎麼回事。天泉水質地特殊,流過的地方呈現出特殊的綠色,相信過了這麼多年,也還是很好找。”
佘念堇答應一聲,順着凹陷鑽入地底,就像魚兒在水中那麼自在,瞬間走遠。
在等待佘念堇的空隙中,回瀾觀察周圍的地形,道:“這地方這麼險要,整個山洞都是在這塊凸起的巨巖上,不會飛的普通人怎麼能夠到達這裡,取得天泉水呢?”
斬殺虯龍後佘夢蘿的心情甚好,笑道:“普通人確實很難到達這裡,但他們還是可以攀附山藤到達這裡。天泉是我們媧族人取的名字,這塊岩石外表看是圓形的,像一個苦膽的樣子,所以以前白氏國的人都叫它做英雄膽,把這個山洞叫驕子洞,而天泉水則是好運泉。因爲只有勇敢無畏的英雄才可以到達這裡,而一旦真的到了這裡,那英雄就成了天之驕子,受到全白氏國人民的愛護。據說要到達這裡實在太危險,除了勇敢外,還要有點運氣纔可以,所以他們都叫天泉水好運泉。自從天泉水乾涸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人類到達這個山洞了。待卓寧公子和回瀾小姐從新接通了天泉的水脈後,我們又可以從新目睹那些有着英雄膽的驕子風采了。”
卓寧笑道:“族長何必客氣。誰都知道媧族勇士在泥土中,就好像飛龍在天那麼自在。尋找天泉的水脈對你們來說不是簡單之極的事情嗎?現在虯龍已經除了,等阿堇找到原因後,你們隨便派兩個勇士不就可以接通天泉水了嗎,說不定一會兒阿堇已經把天泉水接好了呢,難道組長非要看我們出醜才稱心?”
佘夢蘿喜氣洋洋的道:“這還不是因爲雷英雄爲我們殺了妖龍,不然我們本事再好,也不敢到赤水江底去查看。”
雷柏忙道:“這還是多虧大家幫忙才那麼順利。”
回瀾笑道:“你不過和族長說了一會兒話,就學會了族長的謙虛。今天你那麼威武,連我都沒有想到呢,尤其是虯龍兩次變化都被你識破了,讓人不得不佩服。”
卓寧暗笑回瀾爲了重建雷柏信心,不遺餘力的大拍雷柏馬屁。隨意打量起這個號稱“驕子”的小山洞,發現山洞就像人工開鑿的一樣,四壁皆很光滑,除了最裡面的地方,其餘的地方連苔蘚也沒有。細看那些苔蘚,粗細均勻的分佈在洞壁上,還有幾分像漢字的筆畫。手指苔蘚微笑道:“自然界是最神奇的畫師。你們看她隨便在洞壁上弄些苔蘚,就好像是漢字一樣。”
佘夢蘿去了心頭大患,高興之下也沒有想那麼都,聞言失聲笑道:“什麼好像漢字一樣,那些根本就是漢字。”還要繼續說下去,忽然醒起這不是讓卓寧出醜,連忙住嘴。
卓寧毫不在意的笑道:“幸好這裡沒有外人,不然我這下可糗大了。”
佘夢蘿聽卓寧之意,分明是不當自己是外人,暗暗高興,雷柏殺了虯龍,心情正好,衝着卓寧怪笑道:“這纔是造化弄人,鼎鼎大名的卓寧公子也有出醜的時候。”
回瀾看了半天,也沒認出是什麼字,迷惑的道:“怎麼我一個字也不認識呢?”雷柏也是一臉迷惑,顯然也不認識。
佘夢蘿袍袖輕揮,青苔簌簌落下,洞壁上筆畫清晰,果然是人工刻上去的字,不過卓寧他們看了半天,還是隻有搖頭表示不認識。佘夢蘿道:“這裡就是東方望埋藏心法的地方,那幾個字也是他當年刻上去的,只因年深日久,筆畫上填了泥土,才長了苔蘚。他刻的是從前的甲骨文字,難怪你們不認識。”
雷柏着急的道:“族長別賣關子,他刻的究竟是什麼字呀?”
佘夢蘿低吟道:“得情易,忘情難。”
佘夢蘿悵然接着道,“當年東方望擺脫佘影菊後,時間越長,對佘影菊越是思念,終於找到已經帶着兒子到了中土的佘影菊,想和佘影菊再續前緣。但佘影菊卻不肯原諒他了,就在東方望找到她的第二天,把畢生功力全部灌注在兒子身上,撒手西去。當時還叫佘慕桐的雷宏抱着母親的屍體找到東方望,道:‘你如果真的忘不了母親的話,請助我一臂,用你的功力來爲我驅除補天氣的毒素。’東方望果然看在佘影菊的份上開始替佘慕桐驅毒,只可惜他的功力不純,雖然自己元氣大傷,還是不能全部驅除毒素。後來東方望到了補天宮,只住了一年半就殯天,就是因爲那次元氣傷得太厲害了。”
“佘慕桐見東方望沒法替他達到目的,立刻撇了東方望,改名雷宏,到雷澤去做了雷神人的族長。東方望恢復元氣後,曾經到雷澤去找過雷宏,卻被雷宏趕了出來,通過幾次接觸,東方望查覺雷宏的性格殘忍,不獨是對別人,就是對他自己也很殘忍,且天性冷酷,爲達目的不擇手段。料想他日後一定會做出令人髮指的獸行,幾次想下手除了他,終究還是顧念和佘影菊的情誼不忍心下手。這才遠走海外,來到媧族,眼不見爲淨。但終究是不放心,才留下了一個剋制雷宏的方法。因爲他曾爲雷宏驅過毒,對雷宏的經脈瞭如指掌,清楚雷宏的弱點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