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靈坐在車後,無比錯愕的望着前面一邊開車,一邊打電話的女孩。她到底是誰?她說是媽媽的朋友,可是自己怎麼從來沒聽說媽媽提起過?
還有,聽她的語氣似乎想要利用自己和母親來引出某些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到底是在幫自己,還是在利用自己和母親?
這個一個接一個的疑問,讓張秀靈原本就因爲母親猝死而負重不堪的心理再添重量。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她竭力按着胸口,想要將堵在那裡的氣吐出來。
感覺到張秀靈氣息不暢,童大小姐就知道自己在電話中與葉子龍說的話把她給嚇着了。掛了電話,擡頭望着觀後鏡中的張秀靈道:
“放心,我不是壞人。你媽媽的死也不是單純的車禍。”
聽到前一句,張秀靈不以爲然,壞人會承認自己壞嗎?不過,聽了後一句話,張秀靈整個人像被針扎到屁股一樣彈跳起來“砰!”一下撞在車頂上。也不管頭上的頭,驚駭的問道:
“你說什麼?”
童大小姐回頭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
“其實你自己心裡也是這麼想的吧?”
張秀靈臉色一愕,隨即驚恐的道:
“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幫你。”童大小姐淡淡的道。
“我,我憑什麼相信你?”張秀靈本能的反問道。
“你可以不相信我。”童大小姐不以爲忤,回頭道:“那你們現在要下車嗎?”
“我……”張秀靈卻是無言以對了。張秀靈低着頭,咬着下脣沉默不語,她立刻就明白,自己現在根本就沒有退路。可是,這個看上去比自己還小的女孩到底是誰呢?自己可以信任她嗎?張秀靈心裡再次波濤洶涌的翻騰起來。
童大小姐看也沒有再說話。雖然這件事很可能與童大小姐此次桂西之行的目的相關。不過,童大小姐不認爲自己是在利用誰。
就算真的可以從這件事中,順藤摸瓜查到一些東西。那也是互相利用。所以,對於張秀靈表現出來的緊張和被利用表情,童大小姐可以理解,卻並不認可。
車依舊在路上飛速行駛。過了好一陣,張秀靈像是下了某種決定,突然擡頭道:
“你真的不怕吳家的人嗎?”
童大小姐回過頭,挑眉道:
“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張秀靈沒想到她會這麼回答,愣了一下才道:
“我剛纔聽你說龔廳長,是新上任的公安廳長吧!你是警察嗎?”
童大小姐的話可不是誰都能套得到的。擡頭從觀後鏡中掃了她一眼,淡淡的反問道:
“你相信警察嗎?”
張秀靈本能的搖了搖頭。
不相信,那不就得了。
“你可以相信我。”童大小姐鏗鏘有力的道:
“只要你照我說的去做,我保證你不但可以爲母親討回公道,還可以擺脫掉所有罩在你頭上的陰霾,從此過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好像沒有先擇吧!”張秀靈自嘲的道:
“你想知道什麼就問吧!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
“那些人爲什麼要害你母親?”童大小姐的語氣依舊是淡淡的。不過她的目光卻瞟着後視鏡中張秀靈的表情。
張秀靈再次咬了咬下脣,伸手握着母親的手道:
“具體的我不知道,不過我聽媽媽說過。她知道許多吳家不爲人知的齷蹉事。姓吳的就是個大貪官。聽說他每年過一個生日,收到的禮金就有一百多萬。這還是我媽知道的呢!不知道的還不知道有多少……”
童大小姐有些失望,張秀靈知道的東西明顯有限得很。那個張嫂嘴巴到是真嚴。對自己女兒也沒吐露多少。看來要想弄清這件事情,還得從張嫂身上入手才成。
“你的家鄉在哪裡?鄉下還有親戚嗎?”童大小姐打斷她的話道。
“我家在寧海市前進縣朱旺鄉,那邊還有兩個舅舅,我爸是孤兒,十二年前,也是死於車禍……我媽媽也是那一年去了縣委大院,給吳家當保姆。而我也跟着她住進了吳家……”
張秀靈的話匣子一打開,就有些剎不住車了。這時的她似乎完全忘了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孩,剛剛還是她防範的對像。或者,她只是需要一個傾訴的對像,而眼前也沒有別的人。
她從自己家的情況,說到了吳家的情況。將他們家與吳家的淵源,以及吳家的發家史,全都說到了。
童大小姐沒有打斷她的話,一邊開車,一邊做一個好聽衆。從張秀靈的話中,童大小姐得知,那位吳京書記十二年前還是前進縣的縣委書記。
十二年的時間,他從一個正處級升到了現在的副省級。按照五年一界的官場標準來算,這位吳書記可以說是官運亨通,直線上升了。
當然,此人跟方書記的升遷之路是沒辦法比的。只不過,方書記背後有大樹靠着這是不爭的事實。而據張秀靈所說,這位吳書記可是真正的草根出生。
他最大的後臺也就是一個當縣長的岳父。而且他的岳父也只是把他領進仕途的大門,沒有多久就退居二線了。可以說那位吳書記能夠到今天的地位,全憑他自己掙出來的。
如果是在別的地方,從別的人嘴裡聽到這個情況,童大小姐肯定會很佩服這位白手起家的書記。想想在這強敵環視的官道上,一個沒有強大後臺的人,若非有真本事,又怎麼可能如此平步青雲呢?
事實上,現在童大小姐依然不懷疑這位書記的本事。只不過,他究竟是做事的本事,還是做官的本事。那就有待商榷了。
至少,他對兒子的教育上就是很失敗的。還有一點,他的德行也不怎麼樣,過個生日就能收一百多萬。這說明他貪。爲官不正,以貪字最爲令人不恥。其次是不作爲。可是,從古至今貪官卻是縷禁不絕。
至於他是不是與張嫂存在什麼私密關係?童大小姐雖然從張秀靈一些閃爍其詞的話,中聽出了苗頭。卻不予評判。張嫂自己並沒有提起那件事,就說明她是認同的。
這世上不是每一個男人都像方書記那麼專情。咱們不應該用方書記的標準去要求所有人不是嗎?童大小姐離開桂寧後,纔給方書記發了個短信,只是讓他中午在單位吃飯。並沒有告訴他自己的事情。不過,這並不防礙方書記從別的渠道知道事情。
他老人家在聽說了童大小姐的行爲之後正在辦公室裡衝着葉子龍大發雷霆呢!
“這丫頭,她發現問題爲什麼不直接交給警察?她把咱們的警察當成擺設了嗎?她底知不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有多嚴重?”方書記敲擊着桌面,憤憤的質問着對面的葉子龍。
她不知道纔怪呢?葉子龍多少對方書記的震怒有忌憚,他低頭承認錯誤:
“都怪我不該給她送車過去。”
看到葉子龍主動認錯,方書記立刻就偃旗息鼓了。大手一揮,無奈的道:
“算了,我都拿那丫頭沒辦法,何況是你了。你還是說說,她要你怎麼配合吧!”
這就是認可她的做法了?葉子龍一時間有點沒有反過味來。
看葉子龍露出愕然的表情,方書記輕嘆一聲,解釋道:
“唉,這丫頭的脾氣倔得很,她認定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回來。就算你不給她車,她也有的是辦法弄到車。所以,咱們就依着她吧!所幸的事,那丫頭一向知道輕重。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
可見方書記對女兒瞭解之深。
葉子龍見方書記都是這樣的表態,他也無話可說了。接着便將小欣的交待重複了一遍。
“嗯,既然這樣你就會找龔廳長談談吧!”方書記聽完後,點了點頭道:“另外,你打電話讓秘書長到我這裡來一趟。”
“好。”葉子龍應聲出去,到外面打了個電話給安秘書長後,他自己便親自去找龔自龍了。
葉子龍離開後不到三分鐘,安秘書長就來了。至從上次那個秘書被遣回去後,方書記的秘書就是冷楓兼着。葉子龍實際佔着位置。現在葉子龍離開了,秘書室也就空了。
“咚咚!”安秘書長也不敢隨便闖大老闆的空門。在門口先敲了幾下門,客氣的問道:
“書記您找我?”
“嗯!”方書記站起來,指着會客區的水發道:
“把門關上,過來坐。”說着他自己先朝那邊走去。
安秘書見狀,就知道老闆這是有事要說了。此刻安秘書長的心情有些激動,因爲他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雖然方書記已經接納了他。不過,每次他有事彙報,都是在辦公桌前公事公辦的談。談完了就走。卻從沒有跟他談論過更深層次的話題。
就拿上次方書記提拔龔自龍和冷楓這羣人的事,事前就連一點風聲都沒給他透。這樣的老闆實在是讓他覺得沒底。現在機會終於來了,他忙轉身帶上門,壓下心中的激動。
回過頭先給自己和方書記各泡了一杯茶。沒有小秘書在,他這個大秘書做起來一樣順手。將茶放在方書記面前,這纔在方書記對面的沙發上,端正的坐着,做出一副寧聽教誨的模樣。
方書記將安秘書長的表情全都看在眼裡,他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後,望着安秘書長道:
“秘書長,你對吳京瞭解多少?”
吳京?安明亮不知道老闆爲什麼突然關心起吳京來了,想到上次老闆先是問了他龔自龍和鐵羣的情況,接着就把他們拉到自己船上來了。難道老闆有了拉攏吳京的心思?
“吳京今年五十四歲,兩年前從寧海市委書記,調任省委常委桂寧市委書記。他與組織部的趨部長是黨校同學,關係處得一直不錯。這次換屆,他一直在爭取兼任一個副省長的名額。”
安明亮這就是把吳京的老底給泄了出來。意思是他的靠山或者說盟友就是組織部長。同時也說了,龔自龍現在頂着的那個副省長,原本是準備留給吳京的,不過被方書記給截糊了。
方書記聞言,眉梢微挑,淡淡的道:
“他自己那一攤子事還不夠做嗎?”
言下之意,他已經是省委常委了還想兼副省長。這不是佔着茅坑不拉屎嗎?憑什麼他一個人要佔兩個副省級名額?
安明亮一聽這話,再看老闆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話起做用了。不過再沒有摸清老闆的脈之前,他不敢隨便插嘴了。
“聽說他有個兒子,你認識嗎?”方書記狀似無意的問道。
安明亮則聽得眼睛一亮,吳京有沒有問題他不敢說。不過,吳京那兒子他卻是瞭解。那就是一個無惡不做的紈絝。當然,在老闆面前,說話還是需要矜持的。
安明亮點了點頭道:
“都在一個大院住着,到是認識,不過咱們不是一代人所以不熟。小夥子長得到帥氣,不過就是沒個正經事幹。成天開着豪車,領着一幫小年青風裡來,雨裡去的。也不知在忙些什麼?”
方書記聽出安明亮說話有顧慮,乾脆放下手中的杯子,雙目輕眯,直視望着安明亮道:
“兩個小時前,我們家小欣和葉大嫂買菜回家的路上遇到一起車禍……”
“小欣和葉嫂沒事吧!”安明亮驚訝的道。
她們要是有事,我還能坐在這裡跟你談話嗎?方書記瞪着打斷自己話的安秘書長道:
“我家小欣機警反應快,當時把葉嫂給推開了。”
“幸好,幸好!”安明亮擡手擦掉額上的冷汗道。這可不是他裝的,而是真的驚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敢想像,要是方書記的女兒真的在桂西出點什麼狀況,方書記將會何等震怒?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他卻非常清楚方書記對女兒的寶貝程度有多深。以前安明亮一直覺得自家老婆寵兒子,寵得不像話。可是看了方書記父女的相處情況後他才知道。他們家那根本就不夠看。
看出安明亮的擔憂是出自真心的,方書記心裡對此人的好感頓時倍增。目光中的凌厲也自然的收斂一些,接着又道:
“不過,同路的吳家保姆卻是沒能倖免,當場死於車禍。”
“啊?”安明亮沒想事事情還有鋒迴路轉的情況,猛然一愕,不過隨即反應過來。這纔是方書記爲什麼要了解吳京的主要原因吧!安明亮反應極快,立刻問道:
“肇事車可有找到?”
方書記望着安明亮道:
“肇事車有沒有找到我不清楚,我只想知道吳京會怎麼處理這件事?”
安明亮心裡明白這是方書記在教驗自己的時候了。不過,他又不敢確定,方書記想聽的到底是什麼?
當官當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他們已經習慣性的凡事先揣摩上意,然後再先擇上級領導喜歡的話來說。比如,某個一把手喜歡下圍棋,那麼他手下的人就會紛紛效防。就算不喜歡也得去學會這門技藝,因爲說不定哪天你就可以憑着這一技能接近最高領導。
而安明亮這個做秘書長的人,那就更是八面玲瓏了。他想了想,覺得那個肇事司機讓方大小姐受驚,這才應該是方書記關注此事的重點。既然這樣的話,那他應該是要追究那個司機的責任纔對。
“據我所知吳書記家的保姆是從寧海跟過來的。我曾經無意中聽幾個大院裡的保姆閒聊過,說吳書記家的保姆是個寡婦,很受吳書記器重。連吳夫人有時都要看她的臉色。”
方書記聽明白了,安明亮想要表達的意思是,吳書記跟那個保姆關係不簡單。至於其它的明顯是扯蛋。大院裡的保姆敢隨便在背後議論省委常委家的事?還讓他聽到?蒙鬼去吧!
“這麼說正常情況下,吳書記聽到保姆的不幸消息後,是不是應該下令全力追查肇事者?”方書記接着又問道。
“那是肯定。”這次安明亮沒再猶豫,直接道:
“別說受害者是一個有着多年感情的熟人,就算是對於一個陌生的路人,遇到這樣的情況我們做爲國家幹部,也應該做出這樣的決定啊!”
方書記無視安明亮的官話,正色道:
“可是,據我所知。事發後交警雖然出了勤,也在現在場了標識。卻是並沒有書面立案,而且死者遺體送到醫院斂房後,也沒有法醫去做記錄。死者家屬到後,吳家的那位大少就直接帶着殯儀館的工人,直接去接人,準備火葬。你說,這樣的程序是不是讓人生疑?”
“有這樣的事?”安明亮腦子一轉,似乎已經明白今天的這次談話因何而來了。他馬上道:
“如果此事屬實的話,那這起車禍的性質可就值得深究了。據傳言,那位吳大少可是宣稱市公安局是他家開的主。”
“哦?”方書記微微眯眸,心道:這可是比他家丫頭還要囂張。
安明亮就舉例道:
“去年秋天,他們一夥子人在般山公路上飆車。因爲一個老農牽了一頭牛經過,而發生了幾車連環相撞造成一頭牛和兩個人死亡,三人重傷,兩人輕傷的慘劇。
結果交警斷案,責任全在老農身上。說他不應該牽牛上公路,那老農也是一個烈性人。一聽說不賠他的牛,還要他賠錢,坐牢,氣得當場就跳崖自盡了。這件事當時老百姓鬧得很兇,不過被某些人強行壓下去了。”
“啪!”方書記一巴掌拍在了實木茶几上,冷笑道:
“好啊!這桂西果然是人傑地靈,人才輩出啊!”
安明亮感受到來自方書記目光中那一束冽凜殺機,他不由自主的渾身一顫。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這位新老闆不會玩政治手腕。他同樣不缺殺伐果斷的魄力。看來這表面的平靜是維掛不下去了。桂西的政治格局將正式面臨新一輪重新洗牌的局面。
像是爲了印證安明亮的感受,辦公室外傳來了葉子龍的彙報聲。
“方書記,龔廳長來了。”
“那我先告辭了。”安明亮起身道。
“你坐下。”方書記擡手一壓,轉頭對門外的葉子龍道:
“請他進來。”
“龔廳長請!”葉子龍錯身讓開門道。
龔自龍衝葉子龍點了點頭,應聲而入,客氣的衝裡面的兩位打招呼。
“書記,秘書長。”
安明亮衝他點了點頭,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示意他坐。
龔自龍以眼神道謝,不過見方書記沒出聲,他卻是不敢坐的。他纔剛剛接任公安廳,就出現了這麼違規的事件,心裡正惶恐着呢!
“坐下說。”方書記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
“是!”方書記下了指示,龔自龍纔敢坐下。而且決對是隻沾了半個屁股的正襟危坐。
“情況,小葉都向你彙報了吧!”方書記望着龔自龍道:
“你這個公安廳長有什麼打算?”
龔自龍忙又站起來,立正回道:
“我已經讓糾察室的人,去核實交通事故處理情況了。另外也派了幾個可靠的人去查那輛肇事車。只是,我擔心小欣和那位死者家屬現在離開桂寧去寧海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小欣去寧海了?”聽到這個消息,連安明亮也坐不住了,蹭地一下站起來道:“不行,方書記您得趕緊把小欣召回來。那夥人可是亡命之徒。別說他們不知道小欣的身份,就算知道他們也是什麼都敢做的。想當初,陳書記的外孫女兒就被他們給……”
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安明亮趕緊剎車。可是,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你說陳書記的外孫女兒是怎麼回事?”方書記嚴肅的道。
“這事等一下再說。”龔自龍打叉道:
“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必須得把小欣她們攔住。這話說吧!在桂寧的地面上我這個公安廳長還能起到一些做用。可是,她們真要是進入海寧的地面。那真的就完全失控了。”
“怎麼?海寧就不是咱們中國的地方,不是咱們桂西的轄市?連你這個副省長兼公安廳長都管不到?”方書記怒及而笑。
只不過,那笑容實在是過於森寒懾人,讓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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