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琪垂在身側的兩隻手慢慢握緊,指甲深陷入手心,依舊無法緩解這一認知突然帶給她的緊張感。
十六歲出道,依依她眼下雖說依舊在京華娛樂,可因爲改回父姓,搖身一變成了許卿的掌上明珠,又有他五年來悉心教導和指點,順理成章的拿了影后視後。
按着記憶,前生並沒有《九重宮闕》這部影片,相應的,接下來她要拍攝的《漢宮》並不一定會出現,更別提致使她被害身亡的那場殺青宴。
竟然是、錯了嗎?
端坐在沙發上,腦海裡許多破碎的片段一閃而過,猝不及防的,她捕捉到當年兩人關係曝光時那場新聞發佈會。
明年冬天,邵正澤和徐伊人領結婚證的時間在明年冬天。
他也曾坦言,先是父母之命,後纔是兩情相悅。所以,還有一年時間?
可……
心裡百轉千回,有焦急,又覺得恐慌,林思琪一時間無暇顧及其他,拿過茶几上的遙控器,將電視調到了以往的娛樂集錦。
秦裕出來的時候,她情緒已經稍微恢復一些,長髮隨意的披散着,胳膊環抱着膝蓋坐在沙發上,全神貫注的瀏覽許依依和上官燁以往的諸多照片。
有劇照,有私底下兩人被偷拍的生活照,甚至有微博互動截圖,網友對這一對“最養眼熒屏情侶”的關注度一向居高不下,媒體自然也是樂此不疲,以各種照片來佐證兩人“貌似在一起。”
知道她喜歡許依依,秦裕笑起來,語調溫和:“上官燁的團隊實力不俗,公關手段一向漂亮。這兩人的緋聞少說也傳了一年都不見動作,估摸着有點樂見其成的意思在裡面。”
“環亞傳媒?”林思琪聲音輕緩,若有所思。
“可不是?”秦裕又是笑,林思琪的目光不曾收回,脣角卻是帶着一抹意味不明的苦笑。
身爲環亞一哥,上官燁在環亞的地位自然是不言而喻,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邵正澤捧他似乎也不遺餘力,想必他和依依的這些緋聞,應該早已經在公司內部達成了共識才對。
諸多事情早已經偏離了原定的軌道,原本就是因自己而起,偏生她到了今天才恍然看清。
林思琪突然笑起來……
大而黑亮的眼睛裡波光涌動,她情不自禁的笑出聲,那水光聚攏的眼角就迸出淚花來,隨着她肩頭聳動,淚水自然的就順着臉頰滑了下來。
她很喜歡笑,此刻笑起來,卻只讓秦裕覺得驚心動魄。
他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酒吧裡光線昏暗寡淡,她從門口走進來,對上他擡眸看過去的視線,倏然露出一個禮貌友好的笑容。
她當時很小,只有十五歲,扎着馬尾露出光潔的額頭,穿一件舊舊的帶着些褶皺的白色短袖連衣裙,笑起來好像陽光遺落到眼睛裡,脣紅齒白,明眸善睞。
他看着她從微亮的光線走到他眼前的昏暗裡,在吧檯外站定,微微仰頭笑:“秦先生,我是林思琪。”
分明看着還是個孩子,個子也就比吧檯高一些,偏生揚着下巴,神色間還帶着那麼一丁點氣定神閒,說起話裡一本正經的像個成年人。
他見過她很多次笑,甚至有握着酒杯,醉眼迷離落寞的笑,卻是從沒有現在這樣,笑到肩頭聳動、笑到眼角帶淚,笑到整個人都帶着些輕微的癲狂和徹骨的悲愴。
她來京城兩個多月,兩個人實質上見面次數也有限。
她這麼晚發短信,他心裡自然高興,以爲她終於想起來和他好好聚一聚,卻不曾想,只是爲了求證他刻意隱瞞的那些事情。
一個宋望,能讓她哭讓她笑,讓她失魂落魄,甚至讓她吐血癲狂至此。
那個男人,究竟有什麼好?
秦裕就那樣居高臨下的看着她,她眼眸漆黑,長髮如海藻般散落,漂亮的臉蛋蒼白且毫無血色,一雙脣,卻是乾裂嫣紅。
和她的笑一樣,她此刻,也着實美得驚心動魄。
秦裕深吸了一口氣,正待說話,沙發上的人兒卻好似笑夠了一般,站起身來。
林思琪沒有穿鞋,玉白的一雙腳踩在地毯上,因爲小腿擦傷,她走起來很慢,卻穩,裙襬婆娑撲閃在筆直瑩白的小腿上,動作隨性散漫,卻讓人移不開視線。
洗手間傳來嘩嘩的水聲,等她出來,已經洗臉漱口、紮了頭髮,乾淨清爽一如往常,是那個他非常熟悉的林思琪。
“抱歉。秦大哥,讓你擔心了。”她身高不及他,又沒有穿鞋,此刻仰起頭說話,便露出細長而優美白皙的頸項,下巴微揚,天鵝一樣。
眼見她恢復如常,秦裕覺得輕鬆,卻又有些說不清的悵惘失落,心情複雜難言。
林思琪到門邊穿了拖鞋,略微沉吟了一下,建議道:“時間晚了。要不你歇在客房裡。明天早上再走?昨天太陽很好,被子也都剛好晾曬過。”
“好。”秦裕直接應下,叮嚀道:“廚房裡下了點龍鬚麪,小心糊了。”
“嗯。謝謝你。”林思琪笑着說了一句,眼見他擡步上樓,這才轉身往廚房走去。
放了有一會,細長的麪條稍微有些糊,可青菜、小蝦皮和打散的蛋花飄在清湯上,色澤清亮,看上去依舊很容易引人食慾。
原本也是秦裕從她這裡學去的簡單做法。此刻,看着白瓷碗裡的清湯麪,她卻有些無法下嚥。
前世青城初相逢,宋望也才二十出頭,年輕英俊、桀驁不馴,笑起來扯開的脣角總帶着邪氣,一雙眼睛卻是亮若琉璃、漂亮迷人。
她十七,也只會做簡單的飯菜,私底下在一起,爲了方便,她十次有九次給他煮麪條。
那些時候,他會從牀上一躍而起,突然從後面緊緊摟上她的腰,用溫熱的脣摩挲她的耳朵脖頸,笑聲裡都帶着促狹打趣:“誒,怎麼又是麪條?吃麪條還不如吃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