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們一句接一句,每一句問話都犀利而直接,簡直好像刀刃一般地往三個人心窩子戳。
江昊成還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聽着這一句句質問都氣血翻涌,偏生被圍在人羣最中間根本無法移動,他扯過江筱雅手中的話筒就一陣大喊:“保安,保安!誰放這些人進來的!”
“江董事長,請說兩句好嗎?”
“是啊,您知道惡意誣告是犯罪嗎?”
“江筱雅是您的親生女兒嗎?網傳她比江蔚然年齡還大些!”
“江董事長,請說兩句!”
“江董事長?”
媒體記者問題越來越多,問話越來越急,江昊成臉上的汗珠便直接滾落下來,氣急敗壞道:“說什麼?你們在問什麼我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邊上圍聚的大多數來賓其實也不甚清楚。
擁擠的記者中有人直接大聲道:“網上曝出了光影旗下藝人齊詩韻和江櫟幾個朋友見面的視頻,視頻顯示,江櫟強姦齊詩韻一事原屬誣告,而指使他們的人正是您夫人孫虹女士,江董事長,這件事您知情嗎?”
“什麼?”江昊成大聲反問一句。
人羣裡又有記者接口道:“網傳江筱雅是您和孫虹的親生女兒!江筱雅實際年齡更是比江蔚然還大,這是真的嗎?前江夫人病逝,和你們的婚外情有沒有關係?”
“簡直一派胡言!”江昊成一張臉都漲成了豬肝色。
圍聚而來的記者更是繼續道:“網曝光影內部公司高層潛規則女星事件頻發,前年的趙晶晶跳樓身亡,去年練習生景博割腕自殺,是因爲不堪受辱的原因嗎?”
“胡說八道!簡直胡說八道!”江昊成握着話筒的一隻手都氣得發抖,記者卻並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又道:“光影高層張天軍'懺悔門事件'也在網上引起轟動,據他所言,潛規則旗下女星二十位之多,此事一經曝出引得輿論一片譁然,張天軍公然宣稱,和您夫人孫虹往日有舊,這些事您知道嗎?”
“知道個屁!”江昊成握着話筒跳腳怒斥一聲,看着眼前爭先恐後還要問的一衆記者,登時氣急攻心,身子晃了兩下,直挺挺往後倒去。
“江董事長,江董事長?!”媒體記者齊齊湊過去,大有還要再將他喊醒問話的架勢。
底下一衆來賓張口結舌,靳允卿忍不住往宋望身邊靠了靠,低聲道:“你從哪裡找來的這幫記者,嘴皮子都挺利落!”
“難不成還留着機會等他說話?”宋望挑眉看他一眼,忍不住笑了笑,也壓低聲音開口道,“走吧。接下來先交給寧姐。”
“好。”靳允卿低頭笑了笑,略微想了下,又道,“還有江櫟,視頻曝出他應當可以出來。”
“嗯。這個我記得。”宋望應聲道,“猴子應該已經去接他了。”
靳允卿看着他,話未出口,宋望又道:“他們姐弟倆暫時住我家,接下來怎麼辦我也得問問老爺子,這兩孩子倔,估摸着不一定願意去楚家,總不能任由他們這樣胡鬧下去。下次再出事,我還真沒心情管。”
“那行,就去你家。”靳允卿中肯地點點頭。
江昊成突然暈厥,被六神無主的孫虹和江筱雅緊急送往醫院,參加宴會的一衆賓客自然先後散去。
宴會成了圈子裡一出鬧劇,網絡上則明顯更熱鬧。
孫虹原本就是光影藝人,前董事長夫人死後,和江昊成漸漸發展出感情,結婚後也一直秀恩愛,算是圈子裡令人頗爲豔羨的女星之一。
可眼下,江筱雅的事情傳的撲朔迷離,江昊成說孫虹做節目與她相識一事原本純屬子虛烏有,甚至,江筱雅從小到大居住的小區,以及她從小由一個保姆阿姨帶大的事情也被直接捅上網。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她明顯就是江昊成和孫虹的女兒。
事已至此,真相如何昭然若揭。
孫虹早在二十年前就和江昊成暗通曲款,當時光影根基尚淺,可無論如何,江昊成的身份也在那擺着,兩人很明顯也是從潛規則開始,孫虹步步爲營,抓牢了江昊成,早於董事長夫人生了孩子,甚至可能,江夫人的死原本和他們兩人脫不了關係。
可這兩人在江夫人死後好幾年才結婚,孫虹苦心孤詣十幾年,忍痛將自己的親生孩子置之不管,卻一向在公衆面前擺出軟和的繼母姿態,看着江蔚然和江櫟整天胡作非爲,也只是以一句孩子小,希望媒體對他們多一點寬容爲託詞。
很明顯,將人家兩個孩子養歪的節奏。
眼下,江蔚然二十歲,江櫟也剛滿十八歲,一個正是灼灼韶華,一個也剛巧過了成人禮,身爲繼母,她竟是直接用這樣狠辣的圈套來對付原本被她養歪的孩子。
強姦罪是多大的污點,這明顯毫不猶豫地要毀掉江櫟。
怎麼有這麼狠毒的心腸?
看慣了娛樂圈各種緋聞,網友還是因此震驚不已,更別提光影內部被捅出的一系列事情。
小新人被潛規則誣告太子爺,近幾年明星自殺時間頻發,孫虹和公司高層有舊,董事會一個小角色竟然能潛規則影星達二十幾位!
還有比這更混亂的娛樂公司麼?
縱然娛樂圈一向不缺這些事,可如此多的負面呈井噴式齊齊被曝光,還是在圈子裡掀起一重重驚濤駭浪。
長達半個月,光影傳媒的負面消息,每一天都刷新着公衆下限。
孫虹被媒體圍追堵截得不敢露面,江筱雅被網友的唾沫星子淹得沒法上學,江家老太太氣得心臟病突發而亡,剩下的江蔚然和江櫟目瞪口呆,手足無措。
事態越演越烈,直到最後,隨着江昊成拋售股票,變賣房產的消息突然傳上網,光影狂跌了一陣子的股價更是一掉不起。
畢竟,事發後直接進了醫院,長達半月,記者們還見不到江昊成本人呢。
眼下他這架勢,是要拿着錢,遠走高飛,一了百了?
可是,光影怎麼辦?
醜聞不斷,公司陷入信任危機,人心惶惶之下,手中持有股份的小董事,更是千方百計得將手裡的股票進行拋售。
撈回來一點是一點,總歸江昊成已經不見了。
與此同時,十色裡。
宋望身形散漫地倚在沙發上,眉眼輕挑,脣角勾起的弧度雖淺,愉悅的笑意卻怎麼也藏不住。
寧姐依舊是坐在他手邊不遠處的單人沙發上,一身淺白色旗袍婉轉窈窕,眉眼低垂,就着火給自己點燃了一根女士香菸。
然後,慢條斯理地抽。
只一個低頭抽菸的動作,也帶着難以描繪的美感,宋望忍不住笑了笑,道:“我就知道,這世上沒有你搞不定的男人,辛苦寧姐了。”
“沒事。”寧姐吐着眼圈笑了笑,“那倒未必。”
“什麼?”宋望挑眉。
“你說沒有我搞不定的男人,”寧姐看着他,神色柔和地笑了笑,“這個,的確是虛誇我了。”
“哦?”宋望自是詫異,又揚眉。
寧姐依舊是笑着看他,沒說話,水波一樣溫柔的目光漫過他綺麗如畫的眉眼,腦海中,便不由自主浮現出相似度頗高的另一張面容來。
宋望相貌好,而且是難得一見的出挑英俊,眉眼綺麗更甚女子,卻絲毫不顯女氣,總有那麼一股子散漫風流的意蘊。
和他的父親,宋清暉,一模一樣。
當年頗負盛名的年輕賭王,可不正是他這個樣子。驕傲肆意的,舉止風流,眉眼飛揚,做事從來不計後果,要不然,也不會因爲一面之緣,帶跑了京城楚家的小姐。
宋清暉衝動起來總像個孩子,可也唯有在浪漫天真的楚香蘭跟前,沉穩擔當,像個男人。
他說起她總是驕傲,親暱的兩個稱呼“香香。”
多奇怪,楚香蘭這三個字,在別人那,頂多是“香蘭”、“蘭兒”。
也只有他,每每說起來,總是笑得風流又驕傲,好像說起自個的寶貝一般,稱呼那人爲“香香。”
說不出是豔羨還是嫉妒,她總想纏着他,勾引他,親吻他。可從來沒成功過,唯一一次趁着他酒醉強勢地吻上去,也未能如她所願。
宋清暉倒在她的牀上,糊里糊塗地睜開眼,說了句“味道不對”,一把推開她,受驚的兔子一般跑了出去。
也正因爲這樣的挫敗,她不曾告訴他,就在兩人親吻的時候,她看到了楚香蘭一閃而過的單薄身影。
這後來,她再沒有見過那兩人。
青城宋家殺人案轟動一時,他們十多歲的兒子在不久之後,被京城來人接走。
那孩子,就是宋望。
她輾轉來京,經營十色,一晃十多年。
當年文秀雋永,峭拔如玉的散漫少年,一轉眼,成家立業,正如自己的父親一樣,將一個美麗動人的女孩兒視若心肝。
這世上,總有些男人,費盡心機,也難以掌控。
寧姐沒再說話,低下頭又將指間的香菸猛吸了一口,一隻手抵着豔紅的脣,輕輕地咳了兩下。
邊上,趙青快步走到了宋望跟前。
“可以了?”宋望挑眉看看他,雖說問句,語調卻篤定。
“現在去嗎?”
趙青說着話,宋望已經站起身來,將自個西裝的衣角撣了撣,勾脣笑了笑:“就現在,哪裡還有比這更好的時機,可以邀請記者了。”
“我安排。”趙青話音落地,快步跟上。
宋望讓人忌憚的兩個行事作風,其一,慣常出其不意,其二,從來不留餘地。
等趙青一路開車停在了光影傳媒大樓下,原本早早等候着的兩列黑衣保鏢便飛快地迎了過來,簇擁着他往裡走。
與此同時,事先打點過的光影副董事長急急應了出來,態度客氣謙遜,一進大廳,就讓原本往來的所有人齊齊駐足。
“怎麼回事啊?”
“不知道啊,沒聽到什麼消息!”
“公司不會易主吧?”
一陣竊竊低語聲落在耳邊,進門的一衆人卻目不斜視地直接進了電梯,將雲裡霧繞的工作人員隔在外面。
畢竟,公司領導更替,的確也沒有他們置喙的餘地。
一衆人上去很久。
半天之後,寰宇宋總入主光影的消息便像長了翅膀一樣的傳遍光影傳媒的所有樓層,董事會結束,先前得了消息的記者蜂擁而至。
事發突然,等新聞播出,已經到了下午兩點多。
程思琪剛到教室,議論紛紛的學生不由自主擡頭看她,饒是一貫泰然自若,程思琪都被周遭炙熱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怎麼了這是?”和楚瀅兩人接受着衆人的注目禮選位子坐下,她朝着邊上的女生笑了笑,開口發問。
“羨慕你啊!”女生捂着心口發出一聲長嘆,將自個的手機朝着她遞過去,一臉激動道,“你老公接手光影了。哦,不,馬上要改名,不是光影,是橙光娛樂。”
“啊?”程思琪詫異地問了句,一低頭,畫面裡,被媒體記者簇擁着的宋望一本正經,神采飛揚地開口道:“光影已經成爲歷史,我們橙光的征程纔剛剛開始,我相信,這是一個全新的起點。在這裡,只要肯努力,一切都可能。橙光提供給每個藝人足夠公平的機會,請相信,你們想走多遠,我就會助你們走多遠!”
他說話一貫那樣,很驕傲很自信,擲地有聲,不容置喙。
三言兩語,就能激起人心內的渴望和熱情,似乎,他所畫的那個藍圖,近在眼前。
最後有記者問:“橙光兩個字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宋望對着鏡頭笑了笑,眉眼溫柔:“值得追隨的偶像,就像光束,明亮耀眼,永遠在眼前,需要努力追逐,纔跟得上他的腳步。我希望旗下每個藝人都是一束光,值得這樣的追逐和跟隨。至於爲何選'橙'……”
宋望語調微微頓了一下,淺笑道:“這只是我個人愛好,一個諧音。”
“啊!”邊上的女生兩隻手緊緊抓上程思琪的胳膊,尖叫道,“諧音!一個諧音!你聽見沒?!個人愛好!啊!個人愛好!這樣秀恩愛真的好嗎?你們家宋總裁,真是每次一出現,就將人家的愛情期許提高一大截。”
“這……”程思琪看着邊上憤慨不已的女生,哭笑不得,半晌,只得聲音柔和道,“你別激動。”
“我也不想激動啊!”女生趴到課桌上嗚嗚直喊,“可是我沒有男朋友,想起來就心碎成渣了!”
程思琪抿着嘴笑一聲,將她的手機遞了回去,低下頭,給宋望發短信。
宋望用完午餐,剛進了總裁辦公室,和趙青話沒說兩句,就收到她一條:“你現在還在光影嗎?”
宋望微微蹙眉,回道:“呆。已經換名字了!”
程思琪:“……”
宋望正看着他的省略號腦補着,程思琪又道:“有點意外,不知道說什麼好。”
宋望:“這會還沒上課?”
程思琪:“馬上要上課的。”
宋望:“那回家再說,這邊還挺忙,你懂的。”
程思琪:“……”
宋望便笑了笑,沒再回復,將手機放在一邊,就朝着邊上站着的趙青開口道:“先讓蔓菁的經紀人上來一趟。”
“現在?”趙青覺得未免着急了些。
“就現在。”宋望語氣不容置喙,趙青咂咂舌,出門去,朝着外面探頭探腦的小助理吩咐了一聲。
光影傳媒是國內最早的一批經紀娛樂公司,這些年公司高層貪圖享樂,的確詬病頗多,可旗下藝人着實不少。
蔓菁在國內一向人氣高,算得上當之無愧的光影一姐。
不過當然,有一姐美譽的女星其實不是一兩個,卻無一例外地,每個人都配備着超強的團隊。
光影的新人混出頭並不容易,每個階層的藝人,都有完全不同的對待,差異極大,也正因此,光影內部,無論是經紀人還是藝人,競爭都頗爲殘酷。
每個人都費盡心機地往上爬。
到了蔓菁這一步,所有電影電視廣告演出優先選擇,她有公司里名聲最響的經紀人,以及助理、造型師、保鏢司機。
在此之外,更是有公司專門配備的住宅,保姆車,甚至各項豐厚補給。
凡此種種,羨煞旁人。
也正因爲她的確是公司裡搖錢樹一樣的存在,加上她原本就是一炮而紅,紅了以後就化身拼命三娘,倒是也沒有被潛規則的機會。
她相貌不算豔麗,本身也沒有攀附高層的那些心思,幾年過去,難得的成爲光影裡挺乾淨的成名女星之一。
綜上幾點,無論公司易主多少次,她的位置,都應該不可撼動。
蔓菁的經紀人甚至覺得,新上任的宋總,可能是要給她更豐厚的待遇,來吸引公司裡一衆新人往上爬。
因而,和蔓菁打過招呼,一路到了辦公室,她還是笑着的。
經紀人敲門進去,宋望便從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裡擡起頭來,漫不經心地看了她一眼,而後,身子往後,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上看她。
“蔓菁的經紀人?”宋望說話的語調和他的神態一樣,漫不經心。
“是。宋總好。”經紀人這會覺得新上任的宋總似乎並沒有先前在媒體跟前說話那般溫和,聲音裡不自覺謙遜許多。
“很好。”宋望屈起兩根手指,漫不經心地敲着桌面,笑了笑,直接道,“眼下她那裡還有什麼工作?”
“《漢宮》剛拍完,這段時間公司挺亂,暫時休整狀態。接下來有三個廣告代言,手裡有三個電影劇本正挑選,六個電視劇……”
經紀人以爲他重視,一五一十地彙報起來。
“全停下。”宋望收了手,懶懶地靠在椅子上,“什麼也不要給她安排。”
“您?”經紀人愣了愣,“宋總您說什麼?”
“我說,全停下。”宋望一本正經地看着她,“什麼也不要給她安排,一個通告也不能安排。”
宋望語調頓了頓:“還有,那些代言劇本統統不要籤。至於你,現在可以下去收拾東西,不用做她的經紀人了。先休息兩天,公司會安排其他女星給你帶。”
“這,這……”經紀人看着他老半天,小心翼翼,“她是做什麼事惹怒您了嗎?這些年她一直挺努力的。”
“就這樣。”宋望自顧自繼續開口道,“接下來我會停掉她所有特權享受,助理保鏢保姆車,盡數收回。”
經紀人一臉呆滯,愣在了當下。
宋望看着她,繼續道:“當然,這些事你現在下去了,也可以知會給她。”
“宋總?”經紀人結結巴巴地叫了他一聲。
“下去吧。”宋望朝着她揮揮手,很明顯,不容置喙的態度。
經紀人張張嘴,只得無奈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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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昨晚兩小時,早上六小時,就寫了這麼一點。
挺過意不去的,今天先不修文了,阿錦爭取在晚上二更,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