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孤雲島。
四面臨水,澄明空靜。
新月墜入湖心,光與波交映,瑩似寶鏡。
三五扁舟,在中流倚棹而行,隨風左右,上有燈火,星星點點。
整個場面,是月下空山,無雲自陰。
少頃,正西方忽聞有夜蟲唧唧之音,初始之時,微不可聞,須臾之後,倏爾拔高,鏘然若金石激盪,在澗水中俯衝而下。
聲音清清然,凜凜然,泠泠然,清越非常,遠遠傳開。
下一刻,
炯然劍光自上而下,若曳匹練,久而不滅,往下一落,千百的鶴影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左右一繞,化爲一個人影。
煙霞向兩側散開,人影走出,天光照下來,能夠看到來人,頭戴法冠,眸子燦白,身披華服,腰佩長劍,儀狀峻朗。
隨着他走動,劍音呼嘯,鏗鏘有聲。
“真是風雨欲來。”
徐有志走在彎曲的山路上,周匝松柏森森,綠藤攀樹,垂下綠葉翩翩,交匝有梅花橫斜,滿地的落香。
踏在上面,發出沙沙的聲音,和四下的鶴唳,猿啼,蟬鳴,匯聚在一起,像一支玄妙的曲子。
在往常,他總是颯颯而行,木屐有聲,還會大發詩興,吟唱詞曲,但今日卻是愁眉緊鎖,顯然有難題在身,很不痛快。
不知道過了多久,山路到了盡頭。
徐有志擡頭看去,就見有浮空高石,方圓十畝,晶瑩剔透。
石上種植着老梅,疏影橫斜,玉水新煙,暗香浮動。
樹下,有三五個人影,氣質沉凝。
中央端坐之人,龜背鶴身,鬢髮皓白,身上法衣上繡着先天八卦,頂門上有慶雲半畝,垂下金燈千盞,瓔珞如雨。
只是靜靜端坐,就有一種不怒而威。
徐有志到了近前,行禮道,“魚大帥。”
魚焦山坐的四平八穩,身子周匝青氣流轉,叮噹作響,點點頭,道,“坐。”
“嗯。”
徐有志和其他人打過招呼後,在樹下坐下。
魚焦山見人已經到齊,咳嗽一聲,環顧左右,道,“我們今天聚在一起,其中的緣由你們想必也是清楚的。”
衆人都是點點頭,心情沉重。
“有的人是真不安分。”
都是自己人,利益攸關,像是魚焦山根本沒有掩飾,措辭激烈,道,“他們興風作浪,爲了自己的利益,不顧大局,居然敢在私底下串聯,要圖謀帝君之位。”
魚焦山聲音變得尖銳,有着冷冽之音,道,“真是大膽妄爲到了極點。”
“是啊。”
楊廣陵一身白衣,如雪似霜,皺着眉頭,道,“他們這麼做,完全是要攪亂天庭現在安穩的局面,爲謀一己之私利。事關大局,我們不能不問。”
“說得對。”
“要堅決抵制。”
“維護帝君大位,天經地義。”
在場所有的人,包括剛剛來的徐有志,都是紛紛表態,義憤填膺,看上去都是爲了天庭的安定局面,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其實,明眼人都知道,像是魚焦山等人,實則是五位帝君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那一位的勢力,雖然他們都沒有見過那位帝君,但都是打着那位帝君的旗號,這麼多年來,理所當然地享受着各種權力。
現在有人要動他們的大旗,觸動他們的利益,他們又不是泥胎塑像,怎麼會甘心就範?
不共戴天,你死我亡!
魚焦山頭上梅枝橫斜,老幹如鐵,斑駁的紋理泛着幽光,橫浸在法衣上,讓他的聲音都沾染上了寒意,他語氣激烈道,“我今天讓你們來,就是告訴你們,從現在開始,就要全部行動起來,有人脈的發動人脈,有力量的發揮出力量,盡全力和這股歪風邪氣作鬥爭。”
“這不是繡花,不是請客吃飯,而是真真正正的戰爭。”
“是的,就是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有第二條路走,任何人都不要有僥倖!”
聲音鏗鏘有力,帶着殺伐,周匝梅花颯颯落下,有一種冷意。
在場衆人都是挺直身子,神情嚴肅。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或許沒有戰鼓轟鳴,或許沒有砍殺血拼,但其下的刀光劍影,還有其中的殘酷,都是半點不少。
要是輸了,他們就會作爲失敗者,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裡,沒人管,沒人問,沒人理,只能不甘的腐朽老去。
魚焦山身爲天仙,也是他們的領頭人,聲若洪鐘,振聾發聵,道,“所有的人,都發動起來。我們的派系比其他派系人少,但從來不可小覷。這麼多年來,我們經歷風風雨雨而不倒,就是因爲我們遠比其他的勢力團結。”
“現在是生死攸關的時刻,我們更要團結,要展現出我們的力量!”
在場衆人都是頷首點頭,眸子中有火花閃爍。
因爲那一位帝君常年不露面,杳無音信,他們這一派系當然比不上其他勢力的強勢,但也是因爲這個,才越發會抱團,不內鬥。
他們都是聰明人,知道四下有多少人在虎視眈眈,要是內部出了問題,很快就會分崩離析。
“接下來,”
魚焦山環顧四下,顧盼生威,道,“我們討論一下具體的行動步驟和計劃。”
“好。”
“開始。”
“馬上。”
事關自身利益,任何人都不會落後,也不會藏拙,他們都是竭盡全力,提出一個接一個的想法,智慧的火光碰撞,很多令人耳目一新的點子出現。
到最後,即使是都是仙人之姿,都有一種疲憊的感覺,像是身體被掏空了一樣。
這個時候,冷光照下。
水木草石,橫浸綠意,有一種幽色。
周匝是疏影梅花,氤氳着寒煙,料峭之意,瀰漫當下。
魚焦山掐指一算,已經過去了三天,他大袖一擺,從容起身,道,“這次會議就到此爲止,諸位回去之後,馬上動作,不要怠慢。”
“接下來,我們要雷厲風行,粉碎敵人的陰謀。”
“是。”
衆人答應一聲,都各自起身,有一人白眉如霜,英武非常,嘆息一聲,道,“要是帝君大人能夠現身,那該有多好。”
衆人都沒有說話,默默而行,他們知道這是妄想,在場任何一個人,即使是魚焦山都沒有見過帝君一面。
徐有志同樣往外走,不知爲何,聽到這句話,他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