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秋風淅淅,吹動我衣。
大湖之上,明澈澄清,船影可見。
時有玲瓏石骨出手,或翠綠晶瑩,珊珊可愛,或渾濁淡黃,色彩沉凝,或下圓上尖,居高臨下,或似獅面,驚詭險奇。
天光自上面垂下,照在森立的石骨上,折射出或大或小的影子,延伸到不遠處的花船上,細若花紋,平添三分陰涼。
“夏日炎炎,秋日遲遲,”
李初陽站在船頭,看着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大發感慨,道,“真是別有味道。”
“秋天,大氣,平靜,透明,很不錯。”
“是啊,是啊,我也喜歡這個季節。”
“豐收的日子嘛,”
其他的文人都是附和,笑聲不斷。
還有人直接朗誦出口,抑揚頓挫地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這是解元公的秋詞吧?”
“是啊,態度鮮明,直抒胸臆,單論文采,解元公冠絕雲州。”
“我看就是其他三十五州連同京城都很少有同齡人能夠比得上。”
話題馬上轉移,開始大肆吹捧起陳巖,很多的同齡人都紅光滿面,一副有榮焉的樣子。
陳巖最近風頭之盛,無人能及。
一舉奪得雲州解元,文章流傳,被士林讚譽爲二十年一遇。
對神靈進行口誅筆伐,引領風潮,天下傳頌。
面對神靈的打擊報復,屹立不倒,鐵骨錚錚,檄文如刀劍。
更有消息靈通的人還知道,自身修爲一時了得,已經不遜色於府城中的武中聖者。
這樣的故事,妥妥的有傳奇色彩,是要被寫入地方誌和各種文人筆記,以後代代相傳的。
身爲同年和好友,大多數人都是高興。
周然站在一邊,聽着衆人的阿諛奉承,無恥吹捧,面色不好看。
作爲同年的聚會,要是不來,會顯得孤高不合羣,可是來了後,滿耳朵都是對陳巖的肉麻吹捧,聽得他都想吐了。
實際上,周然越是看到陳巖成功,聲望扶搖,佳作不斷,越是心中後悔,非常難受。
他在無數個夜裡後悔,懊惱,想撞頭,要是早動手,施展割頭換面,鳩佔鵲巢,現在所有的榮耀都是屬於自己的啊。
孫人峻也在場,神情平穩,周圍有七八個人聚在一起,他雖然比不上陳巖光芒四射,但同樣是前途無量,自然不會受到冷落。
至於朱鈺,依然是溫潤如玉的樣子,翩翩然君子風度。
嘩啦啦,
時候不大,有一扁舟自上游而來,快如急箭,乘風破浪。
扁舟之上,立有一個銀冠少年,大袖飄飄,風姿特秀,天光照在身上,在背後暈成金輪,很有一種神聖的氣息。
嘩啦啦,
湖光,扁舟,少年,陽光,美如畫。
“啊,”
“是解元公。”
“解元公啊。”
花船上有人見到,連忙擺手,喜形於色。
由不得不高興,雖然都是同年,但陳巖經過一系列的風潮,已經有了一種傳奇的色彩,名揚天下,不是他們這種小舉人可以比擬的。
“嗯?”
孫人峻目光移了過來,沒有以往的嫉恨,只是少許好奇。
他當日還以爲是必死之局,沒想到陳巖出乎所有人所料,絕地反擊,以完美的姿態向雲州乃至天下宣告了自己的實力。
嘩啦啦,
陳巖以法力馭使扁舟,鼓風如箭,眼看就要撞上花船了,登時腳下一點,整個人如燕子抄水,輕飄飄地躍到船頭。
飄逸,自然,不帶半點菸火氣。
“諸位同年,”
陳巖站在船頭,擡手行禮,用清亮的聲音道,“有事晚來了一步,還望諸位不要見怪啊。”
“哈哈,”
“真是。”
“解元郎客氣了。”
衆人當然不會見怪,都湊上來,大聲說笑。
“果然,”
孫人峻在一旁用狹長的目光打量,暗自凜然,他已經是先天武師,可是依然感應不到對方的血氣,看來傳聞是真,這個陳巖的境界確實可怕。
陳巖一出現,自然是光芒萬丈,耀眼的不能再耀眼,大家都自覺不自覺地以他爲中心。
他也沒有架子,從容鎮定,這可都是自己的天然盟友,雖然以後不需要猛刷聲望,但還是要在朝廷範圍內生活,人脈依然重要。
這樣的局面下,自然是和諧,衆人相談甚歡。
直到傍晚時分,紅霞鋪江,水光瀲灩之時,人們才相繼離開。
朱鈺落在最後,說了一句,道,“陳兄,以後來府中作客。”
“當然,”
陳巖聽出對方的示好,笑着道,“有空總會叨擾朱兄一次。”
“好。”
朱鈺笑了笑,雲袖展動,下了花船,很快不見了蹤影。
等衆人離開,陳巖一個人坐在船頭,正了正頭上的銀冠。
遠處激流湍急,當中怪石橫生,或立或眠,千萬朵水花激起,落雷奔轟,轟然而鳴。
噼裡啪啦,
水光濺到船頭,然後散開,娟然黛碧,清清亮亮。
陳巖伸出手,看着水花在自己掌中盛開,繼而消散,只剩下絲絲縷縷的涼意。
“好時節啊,”
陳巖看着晶沁的天空,粼粼的湖光,黛碧的山色,只覺得心中放鬆,沒有了生死的威脅,纔會這樣從內到外的自在。
以後的事兒,也有了眉目,不會再懵懵懂懂,前路不明。
不得不講,有了對抗金丹修士或者武中聖者的實力,就有了輾轉騰挪的從容。
“看一看,就要準備下一個計劃了。”
陳巖坐在船頭,吹着海風,目光明亮,修羅聖體雖好,但他還是要在神魂之道上行走。
嘩啦啦,
正在這個時候,只聽環佩叮噹,幽香細細,千千百百的音符往下一落,化爲一個眉目如畫的女子。
來人頭梳天鸞簪,斜插一支雕花木簪子,水仙散玉紗裙罩身,流蘇垂到地上,似若有若無的青煙,吐着光暈。
陳巖擡了擡頭,見是陸青青,笑道,“是青青來了?”
“你把許渾打跑了?”
陸青青美眸晶瑩,聲音怪怪的,道,“我第一次見他吃癟。”
“許渾?”
陳巖想到那個水族之人,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