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
金天開畫,白虹貫空。
炎炎之光自玻璃窗上透過,照在樹下,斑斕出光暗的影子。
冷冽的水音後,是三五聲清亮的鶴唳。
陳巖睜開眼,斂去身後的三道符籙,整理了下衣冠,踱步走出。
盧心悅正站在欄杆前,宮裙束腰,裙裾飛舞,聽到聲音,轉身過來,道,“陳谷主醒來了?”
陳巖點點頭,目光一凝,日月聚在眸中。
只見前面堂堂皇皇的金輝瀰漫,層層疊疊。
仔細看去,是拳頭大小的神咒,萬萬千千,不計其數,連綿在一塊。
像是無處不在的金色羅網。
光明,浩瀚,宏大。
綿長,純粹,排斥。
盧心悅扶了扶自己的高髻,她只覺得眼前的金光,前所未有的刺眼,讓人感到不舒服。
“該如何進入?”
盧心悅知道這是神靈國度的反應,和自己的氣機衝撞,要不是有至寶抵擋,恐怕自己早就要退避三舍了。
正因爲知道純粹的狂熱可怕,排斥任何的異種氣機,她纔對身邊人的自信滿滿感到好奇。
難道真有黑羊進入白羊羣裡還能不被發現?
陳巖直接御使大哉九真天玄宮,徑直向前,在快要觸及到金網之時,他手上的化神戒一動,發出一種莫名的力量,瞬間包裹住飛宮。
無聲無息,沒有任何障礙,天宮進入中嶽天界。
盧心悅看得目瞪口呆,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
飛宮風馳電掣,如霹靂閃電。
任何的金光,神咒,符令,都無法阻擋,穿梭過去。
“在那裡。”
陳巖眸子晶瑩,見到一股宏大的氣機直衝雲霄,璀璨生霞,煙氣繚繞,五彩光暈懸於其上,不計其數的人影在其中沉浮,誦讀神咒。
有此氣象之輩,在中嶽天界,只有恆天大帝一人。
“走。”
天宮一撥,調轉方向,衝了過去。
“嗯?”
幾乎在同時,正坐在神廟之中參悟衆生信仰之力的恆天大帝睜開眼,向來古井不波的眼神中,少見地露出詫異之色。
“怎麼回事?”
恆天大帝取過衆生棋盤,拿在手中,感應着其上傳來的溫潤氣機,喃喃道,“剛纔的心悸之感,多少年沒有出現過了,難道真有意外要發生?”
“來人。”
恆天大帝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能大意,於是吩咐座下的童子,去查看一下界中的信仰神柱,有無異常。
時候不大,童子就回來稟告,道,“陛下,神主無異狀。”
“無異狀。”
恆天大帝眉頭不引人注目地皺了皺,揮手讓童子退下,神情凝重地幾乎要結成冰霜。
以他存活無數歲月的經驗來看,越是如此,越是不同尋常。
或許真的有劫難來臨?
轟隆隆,
還沒等恆天大帝做出決斷,突然之間,一股偉岸而又澎湃的力量降臨,眼前的神國屏障節節崩塌,秩序的紋理在扭曲。
轟隆隆,
大哉九真天玄宮橫空出現,硬生生撞入其中,碰撞之處,金焰升騰,如若蓮花,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陳巖振衣而出,背後無形劍懸空,若輪暈般轉動,冷光照人。
他居高臨下,看向恆天大帝,用看似疑問實際上肯定的語氣道,“尊下就是恆天大帝吧?”
“你是陳巖。”
恆天大帝卻不像天池龍君閉關之後消息閉塞,他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認出陳巖的來歷,眉頭皺成疙瘩,道,“你如何潛入我中嶽天界的?”
“想不到恆天大帝能認識我,”
陳巖輕輕一笑,神態自若,道,“看來本座還是薄有聲名啊。”
恆天大帝沒有說話,神力在軀體中升騰。
對方大搖大擺出現在此,肯定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看來今日無法善了,必有一戰。
“看來大帝是不歡迎我這惡客,那就速戰速決吧。”
陳巖身子一搖,和身後的至寶融合到一塊,法力涌出,轟隆一聲,化爲滔滔的水光,瀰漫開來。
幽幽深深,不見其底。
浩瀚澎湃,冰封千里。
玄冥真水一出,要將此地化爲寒武時代,滅絕一切生機。
嘩啦啦,
寒光,冷光,冰光,霜光,白光,等等等等,一出就是氣象萬千。
恆天大帝見此鋪天蓋地的氣勢,神情冷峻。
自他稱帝之後,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人物。
虛空中密密麻麻的殺機,宛若實質,讓他堅韌的神軀都有一種刺痛感。
“咄。”
恆天大帝念頭一起,自背後飛出層層疊疊的光暈,五彩十色,交織若輪,上面是無窮無量的人影,晶瑩剔透,吟唱神咒。
轟隆,
恆天大帝神軀節節升高,如擎天巨人,他手持衆生之輪,攜帶無數年積蓄的信仰力量,狠狠打下。
玄冥真水,黑不見底,凍徹萬物。
衆生之輪,金燦燦的,美好祥和。
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碰撞,頓時將神廟上空打穿,金黑兩色相磨,臨於界空之上,如同延伸開的兩翼,格外奪目。
“雷來。”
陳巖神情不動,信手一招,玄冥真水之上,浮現出恐怖的罡雷,日月星辰,山河大地,一一浮現,最後混元如一。
雷霆的力量,天威浩蕩。
即使是衆生之輪,信仰的純粹,都抵不住其霸道意志,裡面的人影一片片隕落,化爲虛無。
“這個陳巖真是難纏。”
正所謂,行家伸伸手,就知有沒有,恆天大帝明白自己已經處於下風,自己的神力雖然浩瀚,但比不上對方神通的強橫。
“衆生之怒。”
恆天大帝當機立斷,用手一推。
衆生之輪上的人影齊齊跌落,吟唱神咒,然後晶瑩的火光自身上冒出。
一種大犧牲,一種大無畏,一種大憤怒的意念爆發。
芸芸衆生的不滿,掀起滔天火焰。
這位神靈,真的是捨得,居然將自己成千上萬年來積蓄的純粹信仰之力燃燒,化爲衆生的憤怒,要給陳巖徹底一擊。
誰也沒有想到,在劣勢之下,恆天大帝想的不是逃走,也不是如何搬回局面,而是要在對方氣勢最盛之時,發動了反擊。
盧心悅看到這一幕,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彷彿被突然攥緊一樣,有種窒息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