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門前。
溪山翠青,木石交暈。
藤蔓依附在上面,盤折左右,鉤連上下,重疊平遠。
不大不小的岩石上,中間裂開縫隙,自裡面生出一株虯如龍的怪鬆,盤旋向上,枝幹蟠曲,老葉縱橫,恰似寶蓋。
鬆光向上,遮在蘆篷前,交映天明澄淨,四下如洗,有一種美麗的色彩。
這樣的色彩,倏聚倏散,輝照蘆篷上觀戰的衆人臉上。
紀文章踱着步子,走來走去,看着遠處的陣圖,裡面風雷激盪,劍氣呼嘯,各種殺機碰撞,凝成異象,鋪天蓋地。
只是聽在耳中,就讓人有一種心驚膽戰的感覺。
“想不到這個藍采和的玄功神通這麼厲害。”
虛西溪和韓湘子交過手,暗自揣摩一番,衣袂上星辰篆文墜落,串串如珠,掉到地上,叮噹一聲,暈開如水的漣漪,聲音不大不小,道,“看這鬥法之能,藍采和是在韓湘子之上的。”
徐乘鶴衣袖搖擺,上面煙波浩渺,木石相生,纏繞盤踞,有颯颯秋音,他靜靜地看着,道,“陣圖遮蔽,看不明白,只是藍采和真能抵擋住陳道友不成?”
徐乘鶴皺着眉頭,有點疑惑,有點不解,有點心驚。
要知道,徐乘鶴他自己是和陳巖談經論玄,交流切磋,深深知道其深不可測的力量,可以說凌駕於真仙之上,半步天仙,名副其實。
難道藍采和真的是鬥法無雙,能夠和半步天仙打得有來有回?
想一想,那真是太恐怖,畢竟張果老對上棲寧郡主的時候,只是被動防禦,全力化解,維持不敗的局面。
想到這,徐乘鶴不由得將目光投向棲寧郡主。
棲寧郡主坐在蓮花寶座上,宮裙翩翩,眉目精緻,清氣在背後盤旋,明淨如妝,幽遠莫測,她手託香腮,看着遠處的陣圖,看上去很如神。
似乎感應到徐乘鶴的注視,棲寧郡主收回目光,美眸一掃,已經猜出對方的疑問,道,“現在看來,陳副殿主確實是和藍采和打的有來有回,不分軒輊,恐怕短時間內難分勝負。”
“這個,”
聽到這樣的話,在場衆人都有驚色,不同尋常啊。
棲寧郡主手託香腮,煙霞縈繞,黛眉青青,她的俏臉上有一抹感慨,一抹沉思,道,“真沒想到,陳副殿主會這麼做。”
九日神舟上。
天光澈照,如倒囊入水,冷光粼粼。
輝彩自枝枝丫丫的扶桑寶樹的縫隙間漏下,氤氳一地的霜雪。
丹紅和霜白兩色相磨,斑斕出各種的景象。
八仙剩下的其他人都駐足觀看,小聲討論。
何仙姑不知道何時折下一段竹子,雜花在上面綻放,鬱郁馥馥,她修爲在八仙中算是末尾,加上陣圖干擾,也只能看個熱鬧,嫣然一笑,道,“藍師兄很厲害啊,和陳巖不相上下呢。”
韓湘子水火絲絛上繫着洞簫,花紋曲折,無風自鳴,他看得出神,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
“藍師兄的破迷證道十二玄玄是非常厲害,非大毅力大機緣大意志不能修煉。”
韓湘子有了疑問,自然要問出口來,他看向爲首的三位師兄,道,“可是即使是以藍師兄的神通無雙,可是對上太冥宮的半步天仙,不也應該是先立足防守,守得住,才轉守爲攻啊,怎麼上來就打的難解難分?”
他在太冥宮三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像是太冥宮這個龐然大物中的半步天仙,絕對是諸天之中半步天仙中層次很高的,玄功,神通,法寶,都是頂兒尖的。
“藍師弟的十二玄玄分化萬千,歷經紅塵滾滾,不知道多少歲月才能成就,確實是不得了。”
鐵柺李拄着鐵柺,上面掛着的丹藥葫蘆放着赤紅的光,有藥香瀰漫四下,丹丹紫紫的,他皺了皺眉頭,然後舒展開,道,“以藍師弟的境界修爲,全力施展,應該能夠抵擋住半步天仙的雷霆一擊。不過現在這個場面,可不是藍師弟決定的,而是對面之人有意爲之。”
“對面之人有意爲之?”
何仙姑側過身子,歪着腦袋,略有不解。
“是啊。”
鐵柺李一拄柺杖,發出一聲鏗鏘之音,像是鐵騎突起,振聾發聵,道,“對面之人,捨去自己的道果本相和世界之力,完全是用真仙三重的力量在和藍師弟鬥法。”
“什麼?”
何仙姑一聽,美目睜大,玉顏上滿是不敢相信,道,“現在玄門各派,無一人勝出,只剩下最後的陳巖一人,他要是敗了,玄門各派在東荒的局勢就會大動盪。”
何仙姑咔嚓一聲,不小心,將手中的竹子折斷了,露出嫩綠的斷口,新雨細細,風姿而上,蹙着黛眉道,“這個時候,陳巖可謂是衆人的心繫在他的身上,他應該全力以赴取勝,甚至不擇手段,怎麼還會自廢武功?”
“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何仙姑以己度人,思量道,“莫非陳巖的腦子是被張師兄的白驢踢了不成?”
張果老的小毛驢似乎能夠聽懂人言,它叫了幾聲,甩動尾巴,表示自己安安分分的,和這件事無關。
鐵柺李聽了,就是一笑,道,“師妹你真是異想天開,有趣的很。”
他看向場中,頓了頓,道,“我倒是能夠猜出陳巖的幾分心思。”
何仙姑好奇,催促道,“師兄快說快說。”
張果老和曹國舅的目光同樣看過來,他們也是有自己的猜測。
鐵柺李面容醜陋,可是說話卻是細聲細語,道,“你們想一想,我們在東荒行事,和玄門各派交手之時,是怎麼做的?”
“怎麼做的?”
何仙姑先是一愣,道,“我們是全贏了啊。”
“不對。”
何仙姑剛說完,識海中靈光一閃,有了猜測,脫口而出,道,“我們在鬥法的時候,都是壓制自己的修爲境界,和對手保持一個層次。”
“對。”
鐵柺李點點頭,表示贊同,道,“爲什麼我們這麼做?”
“因爲我們是上洞八仙啊。”
何仙姑擡起頭,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道,“我們要贏,就要贏得堂堂正正,讓人無話可說。”
“陳巖應該也是這麼想的。”
鐵柺李補充一句,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