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
霜風颯颯。
林瘦山骨細,木寒葉翩翩。
黑水幽幽沉沉,不見涯岸,晨鳧夕雁,白鷗展翼。夾雜雲石森立,種植松柏青青,或高或低,千千百百。
丹橋虹樑,橫跨兩岸,左右交通。
巨蚌則藏於其下,口銜寶珠,熠熠生輝,明照百里,氤氳羊脂玉色。
道童玉女,踩着蓮花,來來去去。
真的是,疏疏如畫卷,有一種難言的精緻厚重。
叮噹,叮噹,叮噹,
正是清晨,赤光鋪水,丹霞漫天,一道道的祥光由遠而近,多則幾十人,少則幾個人,或是乘坐雲輦寶車,或是乘坐仙禽靈獸,或是法舟寶閣。
偶爾驚鴻一瞥,俱是高冠法衣,清光罩身,很有氣派。
只是再宏大氣機,得道真人,來到黑水淵後,都很自覺地收斂身上的氣機。
年輕弟子更是屏息凝神,垂手恭立。
原因很簡單,太冥宮的真仙大典,浩蕩聲勢,傳於整個天水界,沒有人敢在這個場合生事。
更何況,有這麼多同道在場,要是失了顏面,可要淪爲衆人談資了。
且說水面上,有一葫蘆漂浮,大有七八丈,晶瑩碧綠,黛色滴翠,煙雲寶氣環繞左右,重重疊疊,擋住天上風,下面的水。
一老一少兩人坐在葫蘆上,看着黑水淵的風景。
“啊,”
道童看上去只有八九歲,朝天髻,小青衣,目光靈動有神,聲音清脆脆地,道,“太冥宮的靈機真是好驚人,比我們的山上要強的多呢。”
“咳咳,”
坐在前面的老者搖着五彩仙禽寶扇的手一僵,咳嗽一聲,道,“現在太冥宮是天水界第一宗門,兩位真仙坐鎮,氣運鼎沸,哪裡是我們的偏僻小山能夠比擬的?”
他說了一句,又看了看水面上不時凝形的蓮花,晶瑩剔透,流光溢彩,簡直不俗,眉宇間帶出少許的納悶,道,“不過太冥宮的靈機能夠旺盛到這個程度,也是難以想象。”
“這個程度的靈機,門內弟子的修行該是何等是順風順水啊。”
小道童聽到師父的話,還以爲這樣的差距打擊到了師父,連忙笨嘴笨舌地道,“我們小山也很好的,幽靜,我就很喜歡,而且最近幾年地氣勃發,靈機也是越來越旺盛了呢。”
老者聽得好笑,卻沒有多說,只是道,“你別貪玩,認真修煉,早日結丹。”
“我會的。”
小道童攥了攥拳頭,小臉上滿是嚴肅。
老者不再說話,目光掃過四下,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大部分修爲都提升了一個層次,這在以往真是非常非常少見。
“現在仙道的發展真的如同烈火烹油一樣,”
老者想到這百十年天水界仙道的局面,氣運勃發,欣欣向榮,不說別的,就是自己,也是突破了卡在許久的金丹圓滿,順利突破到元神境界。
即使是下品元神,但平添了不少壽命,才運氣好收了眼前這個良材美玉般的弟子,有希望將宗門發揚光大。
“只是不知道界關之門何時能夠再次開啓,”
老者對目前的局勢是很滿意的,他只是對這個有點想法,關閉界空之門當然可以令天水界安全,可是無法跟其他界空互通有無,時間長了,總有妨礙。
半空中。
飛舟一架,橫空而來。
其中精舍明淨,臨窗紙榻,片塵不染,西首上有鏤空檀香木木架,上面放置青玉花瓶,斜插一枝新杏,團團簇簇,雪白壓枝。
香氣瀰漫四下,沁人心脾。
牛小郎靜靜而坐,周身星辰沉浮,看其異象,遠遠超乎元神真人。
他看着外面的天水相接,驀地想到前段時間的心神不寧,這種變化根植在記憶深處,不會忘記,瑤池天界的人肯定是又追了過來。
只是不知道,現在到了何處了。
彌勒佛似的張真人坐在對面,搖着大扇子,看着眼前自己無意間收的徒兒,一時感慨莫名,真真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人物。
依對方表現出的實力,肯定不會對門派有歸屬感,發揚光大自己這一支的願望也成空,不過對於來講,以後轉世再入仙道是沒有問題了。
師徒之名,縱然名不符其實,但有此因果,這徒兒來世必然會點化自己入仙道。
想到這,張真人本來因爲時日不多而顯得蒼老的面容上,浮現出淡淡的笑容。
“太冥宮,”
牛小郎目光沉沉,將四下的景象盡收眼底,這樣的旺盛靈機在天水界獨一無二,而且還呈現升騰之姿態,見過的修士無不讚嘆驚訝,他卻沒有任何動容。
倒是現在仙道這樣烈火烹油般的花團錦簇,更讓他關注。
要知道,一個世界的底蘊,或者是本質,是要用仙道之力來激發催動的,兩者相輔相成。
隨着仙道的蓬勃發展,天水界的意志也在步步向上,而作爲天命之子的陳巖會隨之水漲船高。
他現在離恢復全部實力還差不少,當然是希望自己的盟友能夠強大。
正在沉思間,法舟駛入一片金海,一種難言的力量生出,似是陷入泥潭,無法動彈。
“到了。”
張真人看了眼外面,早有太冥宮的弟子在等候,個個精神抖擻。
兩人整理衣冠,從容出了法舟,馬上有迎客弟子上來,將法舟泊在岸邊,束在困龍樁上,然後領着他們向前。
“真是界中一大盛事啊。”
張真人一邊往前走,一邊打量。
只見浩森的水面,騰雲升煙。
浮水仙島林立,何止萬千,其上懸空飛閣,虹橋垂空,瑤草滿地,仙禽聲聲。
不同門派不同勢力的修士居於仙島之上,天門上都放出雲光,連綿成一片,遠遠看去,如同萬家燈火,寶光流轉,檐下滴水,叮噹作響。
仙光,寶氣,煙雲,金霞,紫煙。
仙禽,靈獸,法寶,松竹,星辰。
天上的異相千姿百態,然後倒影在水中,風一吹,更是漣漪暈開,生了三分變化。
“真是仙道盛世。”
張真人活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大場面,簡直好像界中所有的修士能來的都來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