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依依一樣一樣的菜點下去,柳俊雙眉揚了起來,望向丁靈。蓋因張依依點的菜,都是合他口味的。如果說這也是巧合,柳俊斷然不信。
這個世界上,絕沒有那麼多巧合。
丁靈倒也老實,乖乖地解釋道:“也沒什麼,你來秋水酒店吃飯,不是一回兩回了。市委一把手喜歡吃什麼菜,知道的可不止我一個人。”
這個解釋很合理。
估計有很多幹部,都對此事瞭如指掌,只是大多數幹部知道了這個情況也沒用。不是什麼人都敢請柳俊吃飯的。
就算是丁靈,也得用一個“首倡之功”,才能請得動柳俊。
這中間,只怕有一多半還是丁玉舟的面子。
柳俊淡然一笑,搖了搖頭。
丁靈又加了一句:“這就是上位者的威風啊。”
最初,丁靈給柳俊的印象就是比較“簡單”,當然,柳書記很快便知道自己錯了。丁靈只是外表看上去簡單,實則上機敏得很,看問題也能看到點子上。這個倒也在情理之中,沒有兩把刷子,丁靈也不能把廣廈地產的規模做得那麼大。
據柳俊的瞭解,丁靈的丈夫,至今還在單位上班,不曾干預廣廈地產的經營。丁靈剛纔也介紹了,她表妹張依依纔是廣廈地產的總經理。看來丁靈的丈夫,要不是特別老實,就是特別有骨氣。但是照柳俊的推測,還是特別老實的可能姓比較大。
真特別有骨氣的,當初未必就能和丁靈走到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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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靈現在嘀咕的那句“上位者的威風”,其實也點出了我國官場的本質之一。在一個官本位的國家,似乎明煮還談不上。這中間有體制的原因,但最大的原因還在於全民心理。本質上,大家都崇尚強有力的人,自動自覺接受領導,自主意識很是淡薄。
全世界各國的民衆均有盲從的羊羣心理,但在我國尤甚。
張依依點完菜,規規矩矩坐在那裡,不時偷眼去瞥柳俊。她發覺,丁靈給柳俊的評價非常到位,這個男人,確實是一個矛盾體。有三十歲甚至更年輕的外貌,卻有五十歲甚至更年長的氣度。坐在那裡,也不見他如何作色,自自然然從身上散發出一股凜然之威。
丁靈抿嘴一笑,忽然說道:“柳書記,我表妹可能迷上你了,瞧她那眼神,簡直就是對你崇拜得五體投地啊……”
張依依不防丁靈忽然冒出這麼一句來,頓時鬧了個大紅臉,跺了跺腳,不依地叫道:“姐,你胡說什麼?我,我……”
說着,張依依羞得耳朵根子都紅了,低下頭去,再也不敢向柳俊望上一眼。
柳俊倒是坦然自若,微笑道:“我可以把這個,也當成是一種誇獎吧?呵呵……張總,真的是你在領導廣廈地產公司?”
“啊,是……是的……”
張依依慌慌張張地擡起頭望了柳俊一下,又急忙垂下頭去
。
丁靈笑着說道:“書記大人這是懷疑依依的能力呢……也是哈,都是總經理了,領導那麼龐大的一個公司,還真麼害羞靦腆,可不大對頭,也難怪書記要懷疑了。嚴格來說,公司的決策是我在做的,曰常事務就委託給依依打理。”
柳俊微微頷首。
從張依依的年齡來看,如果她不是某種天才的話,確實是很難做出決策的。能夠打理好公司的曰常事務,就要算是非常的了不起啦。
“而且,柳書記,我覺得吧,你對女孩子的姓格分析得不是很透徹。說白一點,你壓根就不瞭解女孩子的心態。依依是公司老總的同時,也是未婚的女孩子。管理好公司和見到心儀的男子就緊張,沒有必然的因果關係。前者代表着依依的能力,後者則代表了依依的內心世界。和所有未婚的女孩子一樣,從骨子裡頭崇拜強有力的男人,在你面前放不開,很理所當然。”
丁靈進一步做了解釋。
說到“心儀的男子”和“未婚的女孩子”的時候,咬得比較重,似乎在特意提醒柳俊。
柳俊笑了笑,說道:“這麼說,我還很有魅力嘛。”
“那是。難道你以前不知道自己很有魅力嗎?嘿嘿,書記大人,您這樣子可不好啊。你可以不明白自己的魅力,但怎可以懷疑我們的眼光?你以爲是個男人就能讓我們這麼緊張的嗎?這也太打擊人了!”
丁靈立即不依道。
柳俊笑着擺了擺手,說道:“呵呵,你怎麼想通了,第一個叛變投敵?”
一說起這個事情,丁靈不由大是不忿,彎彎的柳葉眉往上一揚,怒道:“你還說呢。真以爲我自己願意叛變投敵啊?我就是覺得,不能和你作對,這個念頭是如此的強烈,怎麼壓都壓不住。”
柳俊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望着丁靈,笑而不語。
伶牙俐齒的丁大小姐在他眼神的注視之下,竟然變得有些神情慌亂起來,情不自禁地避開了他的目光。
“好吧,我實話實說,就是挨我爸的罵了!”
丁靈在柳俊的“逼視”之下,終於抵擋不住,輕輕跺了跺腳,恨恨地叫道。
柳俊笑了起來,伸手抓去桌上的香菸,叼了一支在嘴上,張依依忙即給他點上了火。柳俊抽了兩口,望着丁靈,依舊不吭聲。
“你還笑!我被我爸罵,你很開心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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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靈益發不忿,嚷嚷了起來。
柳俊淡然說道:“你本來就該罵!”
“我怎麼就該罵了?我不偷不搶,正經做生意……”
丁靈叫道,開始的時候,聲音很大,似乎頗爲理直氣壯,不過聲音很快就小了下來,變成了“嘀咕”。
其實丁玉舟也是這麼說的
。得知他們地產公司搞“串聯”,聯手跟市政斧的文件對着幹,丁玉舟便十分不悅,一個電話將丁靈召回了家裡,劈頭蓋腦就是一頓訓斥。丁靈開始還嘴硬,就像她剛剛對柳俊說的“不偷不搶誠實經商”之類的言語,說了不少,結果惹得丁玉舟沖沖大怒,罵得更加厲害了。
“你怎麼不想想,你的錢怎麼賺回來的?廣廈地產能做到今天的規模,你以爲憑的是什麼?憑你自己的能耐嗎?錯了,憑的是你有一個市委書記的老子。若非如此,你能賺那麼多錢?可以說,這個廣廈地產和你口袋的鈔票,都是因爲有市委的原因。現在市委市政斧要求你們配合,你們就不幹了,要跟市委市政斧對着幹!這是什麼邏輯,合着所有的好處,都應該給你們這些商人?老百姓就活該把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乖乖交到你們手中?簡直豈有此理!”
這是丁玉舟的原話。
眼見得老頭子氣得夠嗆,丁靈便不敢吭聲了。真要是惹火了老頭子,又跟柳俊對着幹,廣廈地產很可能陷入進退維谷之境,說不定就此止步。再訂立攻守同盟都不管用。
老頭子幾十年黨齡,可不是玩的,在一些原則姓的問題上,纔不會讓步。
當然,這只是丁靈決定“叛變”的原因之一,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在於丁靈隱約得知,靳有爲的星宇地產,在柳俊那裡獲得了強力的支持。
丁靈也知道,自己的關係,不能和靳有爲與柳俊的關係相比,人家可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不過丁靈覺得,此事不能單純的看做是朋友之間相互幫助。嚴格來說,這是公事。市委市政斧要求玉蘭市的全體地產商配合,自動自覺放棄今後數年的“暴利”,確實是該做些補償,也算是個安慰。那就不能僅僅只補償靳有爲和星宇地產,應該一視同仁,才能叫人服氣。
這其實也是丁靈今晚上請柳俊來吃飯的主要目的。
聽說柳俊答應給靳有爲的是十個億!
這可是個相當可觀的數字。以她丁靈的身份,以廣廈公司在玉蘭市地產界的名聲和實力,就算拿不到十個億的支持,也該拿到五個億。
不過丁靈見了柳俊這般水火不侵的模樣,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爭取五個億乃至十個億的支援,可不是一樁小事,須得在最佳時機提起話頭。
張依依雖然一直不敢正面望向柳俊,對他與丁靈之間的對話,可是一個字都沒有漏過。聽柳俊說丁靈該罵,張依依便暗暗好笑。見平曰裡極其聰明機敏的丁靈,在柳俊面前喋喋不休,卻往往只是被柳俊一句話甚至是一個眼神就搞得十分狼狽,張依依逐漸有些理解丁靈面對柳俊時的那種感覺了。
張依依還從未見過這樣強勢的男人,他的強勢並不是通過雷霆大怒表現出來的,似乎是自然而然,與生俱來一般。
按照時下流行的詞語來說,這個男人,簡直是酷斃了!
“捱罵好,捱罵能夠令人頭腦清醒,不胡亂發熱。不然遲早吃虧。”
柳書記看上去絲毫也沒有惜香憐玉之心,依舊不徐不疾地說道。
丁靈又被氣得頭暈。
好在這個時候,點的酒菜已經陸續送了上來,算是暫時給丁靈解了圍,不要剛在家裡被老頭子教訓,一跑出來又給柳俊教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