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石土匪的家中一向是奉行下級服從上級,兒子服從老子的原則,石毅作爲全家地位最低那個,在打不過老子的情況下,是明知道命令有錯誤接受命令就是送死也不能反抗的。於是他一咬牙,對着柳茹用力一鞠躬,大聲說:“阿姨,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欺負同學,不該偷我爸的刀,更不應該拿刀嚇唬同學!要不……要不你也砍我一刀吧!”
柳茹:“……”
在得到安承澤無礙的消息後,她的氣已經消了一半,現在算賬主要也是希望自己兒子以後不要再被欺負。當母親的,尤其是有個像安承澤這麼要強省心的孩子,知道他在學校被欺負也默默忍着不回家找家長做主,柳茹想想都覺得心酸。小澤是個聽話的孩子,之前郊區小學時,腳凍得每晚回家針刺般疼痛他都不說一聲,因爲他知道轉學不容易,借讀費對他們家來說是很大的負擔。柳茹所在的廠子效益不好,經常拖欠工資,要不是她自己有點小手藝能賺些外快,兩人只怕都要揭不開鍋。
這次也是一樣,孩子明明已經被欺負成這樣,卻因爲不想給媽媽添麻煩悶聲不響的,柳茹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不過她向來好強,就算要哭也不能在這兩塊混石頭面前哭。就算石磊在建省跺跺腳就能震踏一塊地,她也要爲孩子爭出個頭來。柳茹是一片愛子之心纔去質問石磊的,可是眼前這情形卻讓她擔心起石毅了。她不傻,石毅表現那麼明顯柳茹怎麼看不出來這孩子在咬牙背黑鍋,有這麼個不靠譜的爸,難怪這孩子要欺負別人呢,家學淵源。
可是別人的教育方式,不是她能過問的。現在小澤沒事,她也不好咄咄逼人,尤其還是個把所有錯都攬下的毛絨絨的孩子。
柳茹瞪了石磊一會兒,最終還是搖搖頭說:“小澤沒什麼事情,我就不追究了。可是石毅,既然你願意承擔責任,那阿姨問你,你以後還會不會欺負小澤?”
她認認真真地平視着石毅,像對待個大人一樣與他談話,石毅只覺得得到無比的重視,頓時用力點頭道:“他以後就是我罩着的,誰要是敢欺負安承澤,打不死他!”
柳茹:“……”
雖然自己兒子以後不會被欺負了,可是她又擔心別人家孩子了腫麼破?
至於石毅,此時他正一臉歉意地看着安承澤,本來就瘦弱的孩子因爲失血而臉色蒼白,顯得更加瘦小,像個無害的小動物一樣。頓時石毅也覺得自己之前太過分了,他一屁股坐在病牀上,像個爺們兒一樣拍拍安承澤的肩膀:“你放心,以後我就是你大哥了。就算你不幫我寫作業不給我抄卷子,我也罩着你。”
安承澤柳茹:“……”
石磊一聲暴喝:“臭小子敢情你以前的作業和成績都抄出來的,我說你上次怎麼一下子考那麼差呢!跑、你還敢跑?給我回來,揍不死你!”
安承澤在石毅一片痛嚎中聳聳肩,完全不同情石毅。見過出賣別人的,沒見過賣自己賣得這麼順溜的人,他可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
石磊自然是承擔了安承澤所有醫藥費,不過他本身就沒什麼大礙,也不需要住太長時間院,沒什麼危險後就回家休養了,柳茹也不是訛人的人,石磊根本沒掏多少錢。
這下子石磊就更不好意思了,尤其在打聽到安承澤成績年級第一這次還要耽誤一個多月課後就更內疚,在買一堆禮品去看望過安承澤那間條件極差的棚戶房後,內疚鋪滿了他鐵漢子的心。石磊一內疚,就更不可能放過石毅這個惹禍精,頓時拎起他,勒令他這段時間必須認真學習,每天拿着筆記去給安承澤補課,一定要學出年級第一的水平和風采了,絕對不能讓人家這麼優秀的孩子因爲石毅而成績下降。
石毅:“……”
請問除了年級第一,誰能學出第一的風采,倒數第一嗎?
於是這段時間,老師和同學驚奇地發現孩子王石毅居然開始學習了,每天咬着筆桿瞪大眼睛聽老師講課,並且發動他所有小弟一起記筆記,誓要將老師上課說的每一句話都記下來。就連他的作業這段時間都恢復了狗爬字,而不是一看便是別人幫着寫的。
前者是石毅自己本身不想耽誤安承澤,後者麼……是被他老子壓着寫的!
石磊作爲建省駐軍的師長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部隊裡的,本來有老婆的時候石毅還有人管,後來老婆耐不住獨守空閨的寂寞在石毅五歲時就尋找真愛去了,丟下石磊個大男人照顧熊孩子。不是沒人給他介紹對象,只是大男人帶着孩子,石磊本身要求還高,專門喜歡華國傳統的女性,什麼溫婉、可人、堅強、忠貞……抱歉,世界上沒有那麼完美的人。
石毅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託兒所渡過的,晚上回家有勤務兵給做飯,接觸的也都是大老爺們兒,成績能好纔怪,石磊本人也一直不知道他兒子已經成省小的一害了。這次東窗事發,讓他下了狠心,請了長假每天揪着兒子寫作業,然後十分憂傷地發現兒子那□□爬字啊,居然和他的一樣難看!
石師長髮了狠,石毅的日子不好過。最初本打算每天晚上去慰問傷員安承澤的,後來只能改成周末寫完作業再去。安承澤受傷第二個星期日,石毅被石磊壓着再一次來到安承澤的破房子。柳茹之前爲了照顧安承澤請了一段時間假,現在他已經基本可以自理了,柳茹便在單位的催促下擔心地上班去了。
柳茹是註定要下崗的,曾經被認爲是鐵飯碗的國有企業破產給一些人帶來了沉重的打擊。然而對另一些人來說,這是個機遇。而在上輩子,柳茹剛剛賣了老宅拿出全部積蓄爲石毅治臉時,又遭到了破產的滅頂之災,這讓她一蹶不振,短時間內蒼老許多,實在無法繼續在建省生活,這才帶着安承澤去京市尋個出路,結果遇到了安穆陽。
安承澤拿着筆在作業本上寫寫畫畫,制定這之後的計劃。這一次不僅沒有釀成大錯,更是賺到石磊的愧疚。安承澤早已不是自尊心強到認爲旁人的好意都是施捨的中二少年了,石磊能夠同情他們,這對他來說是好事。建省作爲華國率先發現的幾個省份,國企整頓後,棚戶區改建就要提上日程了。其實九十年代初棚戶區改建住戶並不能拿到太多補償,但建省這一次政策不同,每個住戶除了能夠得到對應平米的樓房居住外,還能得到一筆錢,是國家大力支持的。可惜這是一次失敗的改建,因爲那個坑爹的省長將這塊地蓋了高層小區,一切只爲了政績。可在這個人們購買力明顯不足的情況下,蓋小區簡直就是坑爹坑娘,賠的鮮血淋漓,致使棚戶區改建的進展也停滯下來,建省財政空虛,直到十年後才重新開始改建城市。
而那片小區,在十年內成了不折不扣的鬼屋,就連當初分到房子的住戶都不願意去住,每年物業費和電梯使用費真不是老百姓能承受的,最後開發商被逼得跳樓。直到十年後,建省經濟繁榮起來,城市建設也提上日程,人們手裡都有了錢,這片城市中心地段的小區就變得寸土寸金,一年比一年難買。
現在安承澤正面臨着一個抉擇——棚戶區改建時,是要錢還是要房。如果不要房,他們家可以得到比起要房子多很多的一筆賠償款,能夠作爲創業資金。可如果要房,十年、二十年後,這房子的價格會成百倍的上升。
換成其他人可能要踟躕了,不過安承澤沒有猶豫太久。成百倍又怎麼樣呢?十年的時間,如果運作的好,足夠他用那筆錢變成這片小區的業主!在房價提升之前一年,建省有一段最黑暗的時期,爲了填補財政空缺,政府幾乎是在用白菜價賣這片砸在手裡的樓羣,一個港市來的商人將樓區買下,一年後賺了個滿盤。
儘管前生已經將安家那羣混蛋給教訓了個遍,但這不代表安承澤能夠解氣,他向來都是恩怨分明的。就算報了仇,也無法補償他那些年受的苦,更無法補償柳茹這麼些年的苦。今生,他依舊不會放過安家。
前生他用忍辱負重卑躬屈膝換來機會,最後即使成爲人生贏家也是有過一段臥薪嚐膽的日子,這輩子他可不想走老路。安家一定是要進的,可是他要從一開始就以一種超然的姿態進去藐視他們,以強勢的手段收購安家,那麼資本的累積就是必須的。
正在思考時,石毅被石磊壓着來了。安承澤不慌不忙地將那頁寫滿英文商業術語的作業紙翻過去,用工整的筆跡在紙上寫下課本上的題目。
石毅走進門,放下手裡的水果補品,板着臉坐到安承澤牀邊說:“我是來給你補課的!”
安承澤:“……”
縱使他重活一世,卻依舊如上輩子一般搞不懂石家父子那耿直的大腦,讓年級倒數第一給第一補課,真虧石磊能想出來,絕對不是一般人的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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