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的飛快,沒多少時日,便到了三年一度的秋試。
這一日,天沒亮,林花枝就早早起來,出屋走到院井裡,見林氏和奶孃已經在廚房裡忙進忙出。見林花枝過來,林氏讓她去叫林雨陽過來用飯,林花枝將身上的秋袍裹緊,搓搓手,半縮着脖子小跑着往書房去,推開門,見青鎖將放在長木桌上的硯臺、毛筆、鎮紙等一一仔細收歸在包裹中,又在外面包了一塊油布。
“林雨陽呢?”林花枝見一旁的椅子上還放着一個布包,估計是青鎖爲林雨陽準備的衣袍。
青鎖指指後面,小聲道:“二哥在裡面呢。”
林花枝點點頭,揚聲叫了一聲林雨陽。
不一會,見林雨陽穿着一身玄色秋袍慢慢從裡屋走了出來。
“姐。”
林花枝打量了林雨陽一會,笑道:“娘今天包了餃子,咱們快去吧。”
林雨陽嗯了一聲,走到書桌邊,伸手摸摸青鎖的頭,然後低聲衝青鎖說了一句話,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了書房。
林花枝看着林雨陽的背影,不知爲何,突然心生感慨,這才一年多,當初那個毛頭小子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長大,從開始的魯莽衝動到現在的內斂沉穩,漸漸變成可以依靠的人。而今日,看林雨陽走的不緊不慢,步子穩健,林花枝心安至極。
用過早飯,一家人把林雨陽送到院門口,林氏幾次張嘴,可是最後卻什麼也沒說,只是笑着輕輕摸了摸林雨陽的臉。
林雨陽將林氏有些微涼的手握在掌心中,直至捂熱,才低聲道:“娘,我會努力的。等我好消息。”
林氏紅着眼睛,欣慰的點點頭。
林花枝在一旁道:“娘,你回去吧,我送雨陽到巷口。”
林雨陽從青鎖手裡接過包袱,再次擡手摸了摸青鎖的頭,同林花枝一道往巷口走去。
林花枝早兩天就央了老太爺,從張家借了一輛最好的馬車,一出巷口,便看到張子卿同張二寶站在馬車旁。看到林家姐弟出來,張子卿上前將懷裡抱着的手暖塞到林雨陽手裡,笑道:“大兄弟,拿着,要是晚上冷,這個可以暖手。”
林雨陽一怔,看着手裡的銅製手暖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才道:“這……這東西不能帶進去吧?”
林花枝道:“能帶,早前我就打聽過了,這是陛下特許的,有些學子身子弱,不帶着保曖的東西,堅持不了三天。”
聽了這話,林雨陽才笑着收下手暖小爐:“大少爺,多謝你了。”
張子卿很豪氣的一揮手:“自家人,不用客氣。”
林雨陽忍不住看着林花枝呵呵笑了起來,眼底盡是打趣之色。
瞪了張子卿一眼,林花枝伸手幫林雨陽理理身上的袍子,纔開口說道:“我就送你在這了,你好生去吧,盡力就好不必擔心別的。三天後,我在官衙外等你。”
林雨陽用力點點頭,深深看了一眼林花枝後,轉身上了馬車。
看着馬車漸漸消失在長街的另一頭,林花枝不知爲何,有想哭的衝動。
張子卿摟住她,任着她心傷半天,才道:“花枝,大兄弟很厲害,你不用擔心他。我今天好乖呢,一大早就起牀,到現在肚子都快餓扁了,你擔心擔心我吧!”
林花枝被張子卿這話逗得忍不住發笑,伸手在他手臂上輕輕一拍,故意板着臉罵道:“出門不吃飯還叫乖?找打。”
見林花枝笑了,張子卿陪在一旁呵呵傻笑。
“花枝,快看,太陽出來了!”
扭頭看去,天際邊有一輪紅日帶着萬丈光芒穿過雲層,緩緩上升,空氣也漸漸變得暖和起來。
怔怔看了好一會,林花枝才低聲道:“我們回家吧!”
近中午時,春白帶着錦侯上了門。
見到春白,林花枝打趣她:“喲,姑娘是踩着點來的呀,正準備開飯呢。”
春白呸了林花枝一口,笑道:“就知道你不待見我,誰敢吃你的白食呀。我今天帶着大夫來呢,一會自有林大娘招呼我。”
林花枝呵呵笑了起來,這才同錦侯問好:“麻煩姑娘了,這些天我娘身子有些發虛,夜裡愛出汗,也不知道是不是病了,所以厚着臉皮央錦侯姑娘今天來一趟,還望姑娘勿怪。”
錦侯輕點頭:“林姑娘客氣了,林大娘在屋裡吧?”
“在屋裡呢。”林花枝忙上前打起簾子將錦侯讓進裡屋。
不一會,林花枝從屋裡退出,春白問:“林大娘沒事吧?”
“錦侯還在屋裡看診呢,我幫不上忙,就先出來了。”
春白嗯了一聲,四下看了看,問:“大少爺呢?”
“恐是今天早上起早了,辰時一過就說累,我讓他去林雨陽屋裡小睡一會。”
春白抿嘴偷樂:“大少爺昨天晚上就沒好生休息,一會忙着叫人把他過冬的毛披翻出來,一會又打發人去把手暖找出來,睡到半夜,突然想起沒備油餅,又鬧着把全府的廚娘給叫醒。我說,大少爺對你可真上心。”
“哪是對我,分明是對林雨陽好。別扯上我。”林花枝嘴上雖這樣說,可是這心裡面甜絲絲的。
和春白笑鬧了一會,春白才說正事:“本來昨天就應該來找你,可是想着你這兩天要張羅林雨陽的事,也就沒趕着過來看你。”
“你有心了,什麼事?”林花枝拉着春白走到一旁坐下。
“孫正明昨天打發人送了兩方布過來,青凌看過說比前次送來的布料要輕軟,我看着也不錯。今天特意帶來給你看看,要是你這邊沒問題,孫正明那邊就可以立馬着手趕織,他說能在絲制大會前趕出一匹。”說完,從拎來的包裹裡翻出兩方布料放在林花枝面前。
林花枝用手摸了半天,又拎起布料衝着光看了看,細細感覺了好一會,才點頭道:“入手細軟輕滑,透光細密,是比上次送來的羅緞好。”
聽得她說好,春白伏過身來,有些急切的問:“你意思是成了?那可以告訴孫正明瞭。”
林花枝沒急着說話,從衣袖裡翻出崔元上次留在她的帕子,再好好比對了一番。
“不敢說極好,不過比崔家出的這方料子要好上一些,派人去和孫正明說一聲吧。”林花枝這話算是把事給定了。
春白見她點頭,忙叫來青鎖,細細說了一番,然後打發候在院外的小肆駕上馬車送青鎖去找青凌。
這邊,林花枝看着桌上的布料,眉頭緊鎖。
春白一轉頭便見她如此,忙問:“怎麼了,還有什麼不妥嗎?”
林花枝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是想,這時間上會不會太趕?原本應該提前一年就開始準備,如今這般辛苦,又累及青凌,我怕到時候還是……”
春白打斷她的話:“你也別這樣想,我知道你是擔心青凌那邊沒多餘的時日可用,不過你放心,青凌說了,這次他是先把線染了,然後再讓織布娘開始紡織,等最後布匹出來,不僅布色自然,甚至還能直接織製出圖案,一舉多得。”
林花枝知道這是春白在安慰她,不過聽了這話,心裡本來擔心的事突然之間變的不是那般重要了。而之後的事,就等以後再說吧。
“唉,你說,嚴少白那邊準備的怎麼樣?”春白突然問了一句。
林花枝本來正伸手準備倒茶喝,聽了她這話,慢慢將手放下,想了想才道:“陳素月一向大膽,只用了五年便成了江東一霸,可見她的心有多大。要不是她死的早,指不定要強過孫家一些。陳家布坊這兩年也在不斷的嘗試織染出更好的布料,所以從這一點上而言,嚴少白也應該能拿出上好的布料,再加上崔元的支持,我想嚴少白這次用來參加絲制大會的布料應該不差。”
春白急忙問道:“那和我們的比呢?誰會更好一些?”
林花枝搖搖頭,然後笑了起來:“誰好誰差,我可不敢說。我能想到的,崔元或者嚴少白也能想到,想來崔元也沒法斷言他的布料定能好過我的。不過……能肯定一點,有青凌在,我們的布色一定強過嚴少白。”
春白聽了這最後一句話,也笑了起來,用力點點頭:“是,我也是這樣認爲的,所以我們總是要強過一些的。”
林花枝嗯了一聲,忽的想起一事,問:“對了,我聽得這些時日,姓崔的那個女人去找了孫正明好多次?”
春白聽她提起這事,一臉不高興:“崔婷見過孫正明兩次,算上你和青凌上次遇到的那一回,前天她又挺着大肚子去找孫正明,不過聽說只坐了一刻鐘就離開孫家。我也不知道崔婷是什麼意思,要說她對孫正明餘情未了,可是看孫正明對她又是不冷不熱的,我就想不明白,崔婷明明知道孫正明和崔元看不對眼。”
林花枝倒沒閒情去猜崔婷是不是和孫正明曾經發生過什麼,只是感覺在如此非常時期,崔婷這般作法,難免叫人起疑。
春白突然又道:“你說,崔元會不會派崔婷去給孫正明使美人計?”
林花枝樂了:“你想什麼呢?就算崔元捨得他妹妹,嚴少白還捨不得他娘子呢。別瞎說。”
春白不認同的一扁嘴:“這可難說,嚴少白那人呀……我看不怎麼樣。”
林花枝這次沒應春白,她只是想,繞了這麼一圈,她與嚴少白還是走向兩條不同的路。唉,有時想想,如同一場戲一般,終是逃不過。
“有人嗎?請問是林花枝林姑娘府上嗎?”突然院外有人在喚林花枝的名字。
與春白相視一眼,林花枝心下起疑,莫不是有客人上門?
林花枝起身往院門走去,卻見一官差立在門外,不由的一驚,忙道:“我是林花枝,這位官爺有事嗎?”
“林姑娘有禮,我受長公主所託,給姑娘送信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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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週喲,你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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