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沒說話,黑暗的屋子裡只有她輕輕的呼吸聲。
“你要什麼?”
兩尊銅菩薩只能買一個問題,見老鬼不出聲,林花枝讓老鬼開價。
“張子聊脖子上的玉觀音。”
老鬼的話才落地,林花枝立馬道:“不行。”
“你知道我的規矩,講價就請回吧。”老鬼態度比她更堅決。
林花枝緊緊抿着嘴,老鬼說的對,求他辦事,只能按他的規矩辦。可是,張子卿戴的玉觀音,那是上好的冰種,全天下唯一的一塊金絲冰種玉雕,可謂無價之寶。那是張家的傳家之寶,且是林花枝能肖想的?
林花枝幽幽嘆了一聲,然後一言不發起身走了出去。腳下的每一步重若千金,步步艱難。
站在大街上,陽光照在她身上,卻感覺不到一絲溫暖,其名的冰冷漫過全身,浸入到骨頭裡,她能感覺到身子的輕顫,也能聽到內心的悲鳴。
其實,真的不難猜,能對陳素月下毒的人,也只有那麼幾個,其中,自然包括嚴少白。
林花枝真的不願去深想這個問題,可是老鬼的話彷彿一條毒蛇,緊緊纏繞在她心中,微有動搖,那條毒蛇就會撲上去狠狠咬上一口。
下毒的人,是他嗎?會是嚴少白嗎?
每一個念頭彷彿噬心之痛,每一個呼吸都傷入骨髓。是與不是,都是利箭,只要她再往前一步,便是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冷,還是冷。此時,她只有一個感覺,連哭都被凍結。
她不知道,她該怎麼做。
林花枝去了寶華寺,站在後院的禪房前,遠遠看去,對面的臨若山上,楓樹的葉子已經褪去了夏綠,開始變黃,透着秋天的紅色。秋天,到了。
在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裡,在陳素月的衣冠冢前,她放聲大哭。放肆的哭着,那是一種悲傷的姿態,可是卻沒有人能安慰她。
在這一瞬間,陳素月的一切過往都如同一個笑話,沒有人會憐憫,甚至不曾有人會爲她流淚。
她哭着,一個人,一座冢,一場傷心。
……
天黑前,林花枝回到了別院。院門口,從如意揭起的簾子,她看到了嚴少白,他的對面坐着崔婷。他揚着淡淡的笑,在燭火的照耀下,他的臉渡上了曖曖的暈黃,眼角的溫暖,是給對面的人。
林花枝遠遠看去,恍如隔世。
黑,如墨般濃黑,不曾有星光閃爍。
長長嘆了一口氣,她回身向外走去,縱是每一步如此艱難,也要走下去。
“林花枝。”身後有人叫她,轉過身,見寶琴端着一盤水果,臉色不佳的瞪着她。
“什麼事?”林花枝的聲音有些低啞。
“崔小姐想喝碧春,你去表小姐那求一些來。”寶琴說起話沒一絲客氣。
林花枝微微揚眉,張了張嘴,本想說什麼,末了卻只是道:“知道了。”
到了杜映蓮那,見她臉瘦了不少,身上的衣裙也空了些。林花枝心裡微起憐惜,忍不住道:“你年華正好,如一枝最美鮮花,又何必芳心繫在那人身上。”
杜映蓮趴在牀上,有氣無力的瞟了她一眼,輕輕一嘆:“你只會勸我,你還不是一樣的。這情愛兩字是世間最複雜之事,若是說的明白清楚,世人又何必苦惱?”
林花枝微微一怔,這話從何說起?當然,她也找不到反駁的話。的確,所謂的情情愛愛總是充滿了很多的無奈,不在其中,不明其意,外人遠遠是說不清楚的。
壓下心中的酸楚,林花枝低聲道:“崔小姐想喝碧春,她院裡的碧春年份都不好,老爺讓我來你這討一些。”
“不給。”一聽是崔婷要喝,杜映蓮想都不想,直接拒絕,“她若想喝,她院裡難道就沒有嗎?再者說她還有姐夫疼愛呢,想喝什麼年份的沒有?又何必眼巴巴盯着我院裡的東西?難不成以爲我好欺負嗎?這還沒進門呢,就開始擺架子,她要喝,讓她自個來討。”杜映蓮嘴巴上不饒人,反正就是不給崔婷好臉色。
林花枝勸她:“你何必爲這點小事與她鬥氣,她同你要茶,本來也是想在老爺面前掙份面子。你就算不喜歡她,也不必在這個時候給她臉色看,以後有的是機會。”
杜映蓮怒道:“前幾日,你還不喜見那小賤人,怎麼今天還幫她說起話來了?難不成她許了你什麼好處?”
林花枝見杜映蓮不聽勸,板起臉:“你也太小看我了。這個時候,仗着嚴少白的疼愛,她正春風得意。你與她爭,爭來爭去,最後那男人也只會護着她,你何必討那些沒趣的事來堵心?你何不大方一些,嚴少白心裡還念你的好,知你大度。再者說,你就真以爲,嚴少白就能平平安安討她進府嗎?你太天真了。”
杜映蓮沒明白她這話,皺起眉頭:“反正你的意思,就是叫我讓着她。”
林花枝微嘆一口氣,杜映蓮性子是像陳素月,可惜就沒學得陳素月那腦子。見杜映蓮不開竊,她也沒再多說什麼,轉身就離開。
到了北屋,正好見寶蓮候在屋外,林花枝也懶得進去回話,直接壓低聲音,說茶借不到。
寶琴一聽沒借到茶,臉色一冷,剛要張口,卻聽從屋裡傳來嚴少白的聲音。
“林花枝,你進來一下。”
林花枝的臉色突然變的很難看,今天,她真不想見到那個男人。
白日裡那股寒意,再得襲來。
只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