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軒輕輕撫摸着女人的髮梢。
房間裡充斥着最原始的慾望氣息。
輕柔的女聲嬌喘連連,激起濃烈而旖旎的春意。
牀頭的手機卻不適時宜的響起,讓女人蹙起她的秀眉。
“軒少,別管了。”女人輕嗔道,她修長而豐腴的雙腿夾緊了夏如軒強有力的腰。
彷彿點燃了裝滿火藥的炸藥桶,女人豔麗而精緻的臉開始在夏如軒一陣陣的衝擊下有些扭曲而變形。
然而撥電話的對方卻似乎有一種鍥而不捨的韌姓,尖銳的鈴聲幾分鐘裡都沒有停頓,如同魔音一樣一陣陣的灌進夏如軒大腦裡。
夏如軒無可奈何地停下來,靠在牀頭伸手抓起放在牀頭櫃上的手機,“喂,我是夏如軒。”
語氣有些淡漠和不耐煩。
“怎麼,老頭子他……”不耐煩的語句在中間如同被掐斷一樣戛然而止。
一陣漫長的沉默之後,夏如軒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而疲倦,“我知道了。我會去的。”
放下電話,懷裡女人的嬌軀輕輕挪動,柔軟纖細的腰輕扭了一下似乎還略有不滿。
然而黑暗中夏如軒卻宛如雕塑久久不動。
“軒少,”女人春情盪漾般靠在夏如軒熾熱的胸膛之上。“怎麼了?”
他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是突然有那麼一刻,夏如軒聽見女人甜美的聲音覺得有些噁心。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好像有什麼突然在胸腔裡爆炸了一樣。
“沒什麼,”他強忍心中的躁意,伸手從香菸盒裡抽出一根菸給自己點上,用力的吸了一口。
充斥着尼古丁的氣息擴散到肺部,漸漸迷茫身體,他才能感覺到那麼一刻的輕鬆,回過頭來看着身處陰影看不見表情的女人,那種噁心的感覺愈發的濃郁起來。
他甚至一時間叫不出女人的名字。
“你先走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女人臉上的笑意就那樣僵在了黑暗的空氣中。
雖然夏如軒看不清,但是他知道這一刻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但是他不在乎,好像在剛剛放下電話的那一秒鐘,他覺得這個世界上再沒有讓自己留戀的東西。
“夏如軒!”幾秒鐘之後,女人咬牙切齒道,“你什麼意思?!”
夏如軒面無表情的撇頭看了她一眼,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嫵媚而慵懶的女人真的很美,哪怕是一個剪影的輪廓。
但是夏如軒仍然沒有說話,他在夜色裡安靜的望着女人。
夏如軒的沉默讓女人開始泄氣了,她的聲色開始帶着一絲悲鳴的腔調:“你趕我走也得有個理由吧,我在你眼裡到底算什麼,難道你就沒什麼能和我說說嗎?”
“沒。”乾脆利落。
指間的煙在夏如軒幾口深吸之下幾乎只有菸蒂了,幾乎已經燃到了指間。
然而夏如軒卻好像感覺不到燙手一樣,一直夾着。
在那一瞬間,女人的堅持好像有些崩潰了,她頹然的蜷縮在對她來說顯得巨大的牀上。夏如軒最後深深望了她一眼,抓起煙盒和打火機,披了件外衣,推開陽臺的門走了出去。
夜色中的蘇南市有一種美輪美奐的感覺,從三十三樓的高度,可以清楚看見各色閃亮的霓虹燈。
它們點綴着這座城市,讓它流光溢彩、神采飛揚。
還有那些高檔酒店燈火通明,裡面有無數人在推杯換盞,不醉不休。
寫字樓的玻璃幕牆變成了巨大的顯示屏,切換着不同的廣告畫面與標語。燈光的影子映進江裡,有一種慌亂如琉璃般的迷醉。
這是一座繁華的城市,擁有着最華麗光鮮的外表,無數人帶着夢想蜂擁而至。
夏如軒所住的這塊豪華住宅區的房價已經飆升過五萬一平。
但是另一方面,夏如軒同樣知道這座城市的夜晚是怎樣的骯髒不堪,又潛藏着怎樣腐爛惡臭的暗潮。比如夏如軒現在糜爛的生活,不過是這座城市的一個剪影。
就像一隻潛伏着的,張開血盆大口的黑暗巨獸,準備吞噬着每一個人的靈魂——他的靈魂早就已經變得骯髒而污穢。
他的腦海裡有些嗡嗡作響,他接到的是母親的電話。他和夏家已經決裂很長時間了,然而這一次,他從母親那裡得到的唯一一句是輕聲的呢喃“你父親自殺了”。
就像是一把利劍,在一瞬間穿透了夏如軒的胸膛,難以言喻。
“夏如軒,”夏如軒轉過身,身後的女人又重新把自己裝扮在了華貴的衣飾之中,重新把自己裝扮成高貴的公主一樣,那讓人驚豔的外表之下,有一種讓人着迷的魅力。
“你真讓人噁心。”哪怕是這樣一句鄙夷的話語,從她口裡說出來都顯得像蜜糖一樣甜美,她不屑的掃了眼夏如軒,再沒有半絲之前可憐楚楚的模樣,轉身留給夏如軒一個背影。
夏如軒平靜地看着尹夏驕傲的踏出房門,再一分鐘後又聽見大門被狠狠的甩上的聲音。
他突然輕笑起來——對不起,尹夏。
他終於想起那個女人的名字了。
但是他不知道怎麼去形容這個的女人,在所有人面前她都是難以接近的尤物,然而卻被夏如軒給收虜了心,愛上這樣狂妄而凌厲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該說是她的悲哀。
有一刻,他覺得心有些生生抽動,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心的感覺,他已經如同行屍走肉般的活了這麼多年了,心還會有感覺嗎?
他一直都不肯相信夏氏真的那樣千瘡百孔滿目瘡痍。他總覺得一切那是他那個驕傲頑固的父親醞釀的一個驚天的陰謀,總會有一天父親突然跳出來,告訴所有人他們都錯了。
在夏如軒的眼裡,他是那樣的完美,那樣的無所不能,那樣的喜歡玩弄別人於股掌。
他如同信仰一樣,存活在夏如軒的心裡。
然而就在剛剛那一刻,那個高大巍峨如同神祗般的背影就在片刻間在夏如軒的心裡支離破碎了,他突然發現原來父親也只是一個最普通的人。
他真的輸了,輸到再也爬不起來——就在夏氏倒臺後的第三天,夏雲柏選擇了自殺。
夏如軒悲極反笑,笑得落魄而蒼涼。
直到他感覺到臉頰的溫熱,兩滴淚水順着他的臉龐安靜的滑落。對於那個宛若天神的男人的崇敬與憤慨,在這淚水中煙消雲散。
他回到臥室一杯接一杯的幹完了兩瓶高度洋酒,當感覺整個世界都開始搖晃的時候,他滿意的笑了,帶着多少年未曾有過的淚水和悲慟,倒在那那張還殘留着香味的柔軟的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