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鐘之後。
“廣告回來,歡迎大家繼續收看本期的特別節目。”
燈光一亮,林立明瞬間就恢復了她在熒屏上始終呈現的巧笑嫣然,她的視線轉向了黃柏文那裡:“黃先生,您似乎有話想說?”
“嗯,對於這件事情,我心裡的確是有一些話想說。”黃柏文點了點頭,拿起了話筒。
剛纔播放廣告的時候,林立明已經跟六位嘉賓稍稍通了通氣。葉梓和澹臺文慧早就打定了主意,而且葉梓在前面已經說了不少,現在肯定不會再急着發言。作爲對手的四位相互交流了幾句之後,便確定以黃柏文的發言來打這個頭炮。雖然按照資歷來說他應該是對手陣容裡的頭牌人物,不過其他三個都想先暫時觀望一下再來發言,而黃柏文剛纔的那種急迫也都被人看在了眼裡,說不得,他這個頭牌只能當成先鋒來使用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四位當中黃柏文說是頭牌主要是因爲他的資歷夠老、名氣夠響,真要說彼此的地位相差很遠那也說不上。除了李仁光這個外景採訪記者的地位稍遜一籌,李樑鳳秀和Steven都並不比黃柏文差到哪裡去,他們同樣也都擁有自己的專欄,只是跟《柏文說》比起來讀者基數稍差一點而已。
黃柏文早就有些話想跟葉梓面對面的好好聊一下,前面他是專程過去跟澹臺文慧這個老朋友打聲招呼,聊這些就沒什麼意思,也不太合適。
現在,他終於可以暢所欲言了。
“首先我要聲明一點,對於葉梓先生本人我並沒有太多的不滿,對於他的古典吉他演奏水平,我也是非常認可的。我在《柏文說》專欄裡已經一再強調了這一點,他是一位有可能成爲偉大演奏家的年輕天才。”
黃柏文的發言一上來卻是誇讚,這有點出乎了另外三位的意料。李樑鳳秀和李仁光看向黃柏文的眼神都是微微一愣,Steven卻並沒有什麼變化,依然含笑看着黃柏文。
“黃先生,謝謝您對晚輩的誇獎和厚愛,晚輩受之有愧。”葉梓連忙站起身來,客客氣氣的向黃柏文致謝。
哪怕雙方的立場彼此敵對,不過人家現在是在誇獎你,葉梓當然要謹守作爲晚輩的禮貌,這是不以雙方敵對的立場而改變的。否則,不用黃柏文說出什麼來,葉梓的態度就會成爲所有人攻訐的目標。
這樣的時候,葉梓絕對不可能首先在態度上面失分,將把柄交到對方的手上。
“你先坐下吧,不用這麼客氣,”黃柏文露出一絲微笑,伸手示意了一下:“我做事向來是對事不對人的,好的就是好的,該罵的我也不會對你客氣。”
“聽過了好話之後,接下去我可就要罵你了。”
葉梓坐了下來,臉頰微微有點紅暈,看上去有點赧然的樣子。
……
“哦?黃先生認爲葉梓先生的舉動應該捱罵嗎?”林立明轉頭看了看葉梓,笑着接了一句。
黃柏文臉上的笑容立刻收了回來。
“當然要罵,而且還要狠狠的罵。”黃柏文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不少:“在如此嚴肅而又神聖的古典音樂會上演唱流行歌曲,這簡直就是在給香江古典樂壇抹黑,讓我們香江古典樂壇在世界古典樂壇淪爲笑柄。”
“年輕人這樣胡作非爲,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應該立刻、馬上當衆道歉!”
黃柏文用力抓着話筒,鼻翼翕張,眼神裡露出濃濃的厭惡和憎恨,跟一分鐘之前他在誇獎葉梓時的欣慰滿足完全大相徑庭,神情變化之快也真令人覺得匪夷所思。
這簡直就是川劇的變臉。
葉梓和澹臺文慧都沒有任何表示。
“呵呵,看來葉梓先生真是把您氣得不輕啊。”林立明笑道:“不過……黃先生莫怪,在繼續接下去進一步的交流之前,我可不可以先跟您請教一下,您剛纔這樣的說法……有什麼根據嗎?”
黃柏文剛纔這一通看似電閃雷鳴聲色俱厲,實際上這些話裡沒有任何干貨,完全都是情緒上的發泄。這樣的發泄林立明當然需要,這能很好的拉動觀衆們收看節目的興趣,但是如果僅僅只是這樣的肆意發泄,對於雙方的辯論來說可沒有任何用處。
就算林立明現在不問,葉梓也會直接問上這麼一句,林立明索性代勞了。這樣的問話並不會意味着節目組的屁股坐在了葉梓這一邊,這只是就事論事而已,不會導致任何嚴重的後果。
“根據?這還要什麼根據?”黃柏文非常不滿的瞪了一眼:“古典音樂自古以來就地位尊崇,哪裡是這些流行歌曲可以相比的,難道這還用問嗎?”
黃柏文這句話一出,不僅是林立明心裡,其他幾位的心裡也都輕輕嘆了口氣。黃柏文真是空負這麼大的名氣,說起話來根本就拿不住重點。
像這樣的論調哪裡站得住腳啊!
林立明的視線轉向了葉梓這邊:“葉梓先生,你能贊同黃先生的看法嗎?”
……
這樣的問題葉梓根本就不屑去跟黃柏文爭辯什麼。
“立明姐,我還是您剛纔的那句話,有什麼根據?”葉梓攤開雙手看着林立明,理都沒理黃柏文那邊。
黃柏文剛纔這句論斷同樣還是情緒的宣泄,你說古典音樂自古以來就地位尊崇,OK,沒有問題,但這只是你個人的判斷而已,並不代表事實就是如此。而且,你憑什麼這樣來說?說不出理由來那就是沒有根據的胡言亂語。
可是……黃柏文說得出道理來嗎?
黃柏文被葉梓的回答氣笑了,節目開始以前他還想着稍微批評兩句也就算了,人家孩子已經表現出了“改邪歸正”的意思,那就不爲己甚了吧。可是節目開始之後看這樣的情形,葉梓可沒有一絲半毫的“悔改”,黃柏文哪裡還能忍得住心裡的怒氣。
不過這會兒他也反應過來了,剛纔這幾句話的確說得非常空泛,沒有拿出任何真憑實據。在這樣面對面的相互辯論當中,沒有真憑實據支撐的論點是沒有任何打擊對方的效力的。
人家不理你那是最正常的反應。
……
“黃先生說古典音樂的地位高於流行音樂,我認爲那是有理由的。”黃柏文還在氣惱當中的時候,李樑鳳秀不聲不響的拿起了話筒,開口說道。同時,她悄悄的用“流行音樂”代替了黃柏文之前一直說的“流行歌曲”一詞,將整個外延和內涵全部擴大,這一點微小的變化非常耐人尋味。
“古典音樂和流行音樂孰高孰低,我們可以從兩者各自具有的價值來進行判斷,而這個價值我們又可以細分一下。”
李樑鳳秀是個相貌普通的女性,個子不高,彎彎的柳葉眉下是一雙寧靜的眼睛,微微向下彎曲的嘴角讓她的神情顯得有些嚴肅。她說話的時候非常沉穩,帶着女性特有的細膩感覺,同時卻又條分縷析,思路非常清楚。
“第一是發展歷史。”
“根據可查的資料顯示,古典音樂至少已經有了上千年的歷史,即使從巴洛克時期開始計算,那也已經有了四百年的歷史,而流行音樂發展至今,不過短短百年曆史。發展歷史的長短並不見得就能完全代表價值的高低,但是這可以作爲一種側面的判斷補充。”
這話就說得有點道理,在同等情況的前提下,發展歷史更長的一般都具備更高的價值。當然,這並不是公論,不過李樑鳳秀也只是把這當成一個判斷的補充,這就沒有任何問題。而且這樣一說,她的論點也就變得相當嚴謹,想要駁倒對方就沒有剛纔那麼容易了。
一聽李樑鳳秀的發言,葉梓和澹臺文慧立刻同時集中起了精神。從這短短的幾句話裡就能聽出一點端倪,這個女人可比黃柏文難對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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