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暢還是被留在替補席上，這讓他的黑臉漲得發紫。
但他沒有話可說，HUBA規定場上隊員五次犯規便被罰下場，現在他身上揹着三次犯規，教練不讓他上場是有理由的。
但他就是沒有辦法容忍那個囂張的傢伙，他的技術確實很好，可這又怎麼樣？江海大學一路走到這一步，比他更強技術更全面的對手不知道打倒了多少，他算得了什麼？
但徐暢也知道自己錯了，大前鋒是籃球場上的藍領工人，幾乎每場比賽他都要與對手拼搶、推擠、碰撞，相互之間齷齪的小動作，下黑手試圖激怒對方讓對方犯規的事情數不勝數，爲什麼這場比賽卻突然就失去了平常心？
因爲這是最後的比賽，贏得它就贏得了一切？
他把毛巾披在頭上，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不讓自己再去看場上的比賽，但他可以聽到隊友們在場上焦急的叫喊聲，可以聽到身邊替補隊員們的議論，可以聽到看臺上觀衆們的噓聲、感嘆和驚叫。
籃球在地上一次次地撞擊發出沉悶的嘭嘭聲，球鞋在地板上摩擦發出吱吱聲，有人從不遠的地方跑過去，發出粗重的呼吸，但這一切都和他無緣了？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恥辱，甚至比以前做板凳隊員被王傅城等人嘲笑時還要難受。
所有同伴都在場上爲了最後的勝利而努力，但他卻只能像個懦夫那樣，在這裡等待着最後的結果。
就像是高業說的，不是不能輸，但以這種方式輸了，他無法接受。
“你想清楚了嗎？”高業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了起來。
徐暢一把將蒙在自己臉上的毛巾揪掉，大聲地叫道：“想清楚了！我想清楚了！高指導，你肯讓我上場了？”
高業叫了暫停。
七十二比五十八，江海大學落後十四分。
這是第三節的第七分十五秒，崔建雲已經下場休息，代替他上場吳中林也無法抵抗薛武的進攻，非但如此，還送給了他三次罰球的機會，不得不由鄧駿華來代替他。
薛武已經得到了三十七分，其中十九分來自於罰球，這在職業賽場上也算得上是一個很難出現的記錄了。
他依然在場上向齊魯礦大的支持者們揮舞着雙手，似乎絲毫不感到疲倦，江海大學的隊員們用陰鬱的目光看着他。
“你們都想清楚了嗎？”高業問道。
沒有人馬上回答，但片刻之後蔣明濤第一個點了點頭。
“不要去想勝利的問題，也不要去想比分。”高業說道。“現在已經不是想那些東西的時候了。如果你們還不能專注於比賽，那我們就輸定了！拋開一切雜念，專注打好每一次進攻，每一次防守，可以做到嗎？”
“可以。”有些沉悶的回答。
“可以做到嗎？”
“可以！”所有隊員憤怒地叫道。
“好，那我來說一說下面的打法。”
高業排出來的是一個令人驚訝的陣容，江海大學此前從來都沒有這樣打過。
蔣明濤經過一次休息後重新上場，加上重新披掛上場的徐暢，全力負責籃板球和內線防守，手感不錯的鄧駿華打得分後衛，伺機在外線遠投，但控球后衛卻是滿頭大汗而一直不肯下場的馬志彬，他其實在高中時打的就是這個位置，只是因爲肖樂過於強悍而不得不去打得分後衛。
“肖樂你來打小前鋒。”高業說道。
這樣的安排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小前鋒理論上是全隊最重要的得分機器，但江
海大學近年來的打法中從來都沒有圍繞小前鋒的戰術。王傅城時代的打法是以得分後衛爲中心，擋拆爲主；而王傅城離隊後，新的打法是以控球后衛爲核心，內外結合以傳切配合爲主的戰術。
另一個問題是身高，一米八零的肖樂打控衛身高還算是及格，但打小前鋒真的是有點矮了。
“你的任務就是防住對方那個九號，不要再讓他得分，更不要讓他有機會造犯規，同時儘可能的得分，可以做到嗎？”高業問道。
聽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但肖樂只是點了點頭，道：“沒問題。”
高業這也是逼不得已，對方的九號小前鋒突破和製造犯規的能力過於強大，己方隊員在他面前已經變得束手束腳，讓他如入無人之境。肖樂是目前唯一一個還沒有犯規記錄的隊員，而且他向來打球動作都很乾淨，如果說隊裡有誰能阻止那個囂張得讓人感覺到厭惡的九號，那隻會是肖樂。
“我們的打法除了由肖樂來防守對方的九號之外，進攻時沒有什麼變化。但肖樂你要減少控球的時間，增加出手次數，不要再讓球了。”
短暫停結束，隊員們重新上場，薛武以戲謔的目光看着對方球員，卻發現自己面前變成了一個矮個子，控球的變成了那個胖子。
“你們已經開始自暴自棄了嗎？”他嘲弄地說道。
肖樂根本沒有理他，馬志彬習慣性地把球向他傳來，他迅速把球傳給鄧駿華，自己沿三分線向右側跑去。
球在江海大學幾個外線球員之間快速傳遞着，徐暢這時候突然向外跑了出來，肖樂馬上控球向他跑去，徐暢龐大的身軀擋住了對肖樂進行貼身防守的陳東，但這種程度的擋拆對於齊魯礦大的隊員來說並沒有什麼意義，大前鋒李瑞琦馬上換位防守肖樂，而陳東則快速繞過徐暢準備補防。
肖樂卻借徐暢的身體向後退了一步，跨出三分線之外，同時拉開了與對方兩名防守隊員之間的距離，出手跳投。
這是他本場比賽第一次出手投三分球，李子欣和鄧瑜珊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緊緊地抓着手中的喇叭。
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絕美的弧線，空心入網！
“好球！”
球交到了陳東手裡，他迅速帶球通過中圈，幾次傳遞之後，球到了薛武的手上。
“要怎麼羞辱你呢？”他直接問道。
肖樂張開雙臂靜靜地等候着他。
十幾釐米的身高差在籃球場上幾乎可以說是一道鴻溝，更不要說薛武本身臂展就比一般人長，這讓他跳投的難度變得更小了。
但薛武並不這樣想。
他喜歡強行突破對手，戲弄他們，逼他們犯規。
他喜歡站在罰球線前。
全場所有人的目光在那個時候都會聚集在他的身上，也許對於別人來說會有巨大的壓力，但對於薛武來說，這就是最美好的時刻。
矮個隊員想要防住高個隊員，犯規的概率將會加倍增加，這正是薛武最喜歡的結果。
對方所有隊員面對他時都將會束手束腳，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他開始快速運球，球轉到左手，身體微微側了一下，似乎要向左側加速，但在肖樂的身體重心移動之後，他卻迅速把球從背後轉移到右手，向右跨步過人。
易如反掌！
但這並不是薛武想要的，面前已經空了，但他卻沒有起身跳投，而是帶球向着內線的徐暢衝去。
這傻大個已經幾犯了？乾脆把他弄下去算了。
他似乎已經看到了徐暢憤怒而又絕望的目光，臉上微笑了起來。
下一個瞬間，手中突然空了。
“小武！”他聽到隊長陳東大聲地叫道。
肖樂沉着地追上了被拍走的籃球，對方已經有兩名隊員同時加速向半場回防，肖樂於是稍微緩了一下腳步，然後控球向他們直衝過去。
轉身過人，急停，跳投！
對方的得分後衛大吼一聲跳了起來，右手狠狠地向肖樂手中的球扇過來。
肖樂的身體在空中停滯了一秒鐘，他讓對方打中了自己的手，然後在落地之前把球投了出去。
哨音響起，打手犯規！
但籃球仍然在空中旋轉着飛向籃筐。
進了！
二加一！
薛武面沉如水，站在三分線外看着肖樂罰球，這本是屬於他的榮譽，而現在，卻被這個矮子給竊取了！
下次你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罰球命中，七十二比六十四，江海大學隊瞬間便追回了六分！
“球給我！”薛武大聲地叫道。
他的目光像是要噴出火來，陳東把球傳給他，他剛剛轉身，肖樂已經貼了上來。
薛武試圖依靠身體擠開肖樂，但兩人都是從開場就一直打到現在，薛武已經開始有些疲憊，肖樂卻平靜得像是剛剛纔開始比賽。
如果不是球衣同樣已經被汗水浸溼，他幾乎就像是剛剛上場。
兩人的身體對抗中，肖樂並不吃虧。
薛武於是試圖以速度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但肖樂就像是他的影子，幾乎是寸步不離，大前鋒李瑞琦拉出來和他做了一個擋拆，肖樂卻快速地繞過了李瑞琦，如同附骨之蛆那樣死死地纏着他。
進攻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薛武不得不把球交了出去，王大有在外線倉惶出手，籃板球被徐暢搶到了。
“黑子！”肖樂大聲地叫道，他毫不猶豫地把球傳了過來。
肖樂快速帶球向前，薛武和王大有這時候都已經撤回己方半場，王大有更靠近籃圈，而薛武則貼了上來。
“要怎麼羞辱你呢？”肖樂問道。
這是幾分鐘錢薛武曾經說過的話，肖樂此時原封不動地還給他，讓他的臉一下子就漲得通紅。
但他並沒有因此而失去理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在憤怒狀態下會出現怎樣的失誤，這讓他假裝沒有聽到肖樂的話，全神灌注地盯着他的動作。
肩微微沉了一下，球到了左手，加速？急停？轉向？
真是愚蠢！想要把我所做的事情重複一遍？這就是你的報復？
薛武鄙夷地想到，他隨即作出了正確的應對，但肖樂卻沒有像他一樣選擇過人，而是把球從他胯下擊地傳了出去！
馬志彬正好從後場高速殺到，肖樂的傳球恰到好處，他毫不猶豫地向籃筐衝去，王大有大吼一聲擋了過來，但馬志彬卻沒有選擇自己投籃，他把球向後拋了出去。
薛武的注意力已經被那個讓他極度感到羞辱的胯下傳球吸引，他根本沒有注意到肖樂已經繞過他向籃圈下衝了過去。
絕妙的傳球！
一道身穿藍色球衣的身影高高躍起，手臂在空中劃過一條美妙而又充滿了暴力氣息的圓弧。
“呯！”
風車式灌籃！
“還滿意嗎？”肖樂微笑着從薛武身邊走過。“或者你希望其他的方式？不要緊，還有一節比賽，我們有的是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