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雪停了,不然這樣一直下,轎子寸步難行,更別說君無憂的轎子要從南月一直到西羽,距離京城千山萬水的,都說冰雪消融是好兆頭,看來這場婚事老天好像還挺滿意的。
一直到君無憂出嫁傾歡都沒有回相府,不過雲澤是知道傾歡心思的,傾歡和君無憂向來交好,雲澤能夠理解傾歡,倒是相府不少人去他耳邊吹風,雲澤作爲丞相當然不可能錯過君無憂的婚禮,莫說是他,朝中各臣皆是到場,畢竟雖然出嫁的是君無憂,但關係到的可是南月和西羽兩個國家,當然不能馬虎。
唐扶念也是前一晚入宮陪伴君無憂,君無憂說什麼都睡不着,硬是要唐扶念和傾歡陪,三個姑娘說了一晚上的話,誰都沒睡,但竟也沒有覺得睏倦,傾歡和唐扶念爲君無憂的出嫁忙前忙後,君無憂被衆星捧月的簇擁着蓋上了蓋頭。
“阿淺。”蓋頭一蓋上,君無憂似乎有些不安了,小聲叫着傾歡。
傾歡伸出手去扶住了君無憂,君無憂馬上緊緊握住傾歡的手,她的手在細細的顫抖着,雖然之前已經無數次的做好心理準備,可真的蓋上蓋頭要嫁人了,那種心情又是完全不一樣的。
“我在這裡陪着你呢。”傾歡反手拉住君無憂,在她身旁小聲說道:“你放心,我會一直把你送上轎子。”
唐扶念拉住君無憂的另一隻手,沒有開口說話,無聲的給君無憂支持。
君無憂嗯了一聲,她的手有些涼,傾歡緊緊的握着她的手不放開。
真正婚禮上要行的禮節要到西羽才能舉行,南月只能把長公主送出去,公主出嫁其實非常複雜,不過既然嫁到西羽,那自然要以西羽爲主,所以中間也省去了不少繁文縟節。
原本扶着君無憂的應該是喜娘,可君無憂堅持要讓唐扶念和傾歡陪着,白錦繡對此有些不太滿意,因爲扶着新娘的人必須要吉利,可唐扶念和傾歡,一個年紀都那麼大了還沒嫁人,另一個年紀太小沒有及笄,白錦繡怕會衝撞到喜事,所以不太願意讓唐扶念和傾歡陪着君無憂,可君無憂態度堅定,還說白錦繡不准她就不嫁了,白錦繡無奈,只好隨着君無憂去了。
長公主和親需要給皇上太后行大禮,這其中也是有講究的,傾歡和唐扶念一左一右的扶着蓋上蓋頭的君無憂,身後跟着無數的宮女,場面非常壯觀。
君無夜站在殿外,白錦繡站在君無夜的身側,另一邊最前面的是安黎晚,嬪妃依次而站。
傾歡扶着君無憂慢慢走近君無夜和白錦繡,視線在人羣中淡淡掃過,卻並沒有看到君無雙的身影。
這個時候,他沒有理由不在的啊。
傾歡稍稍有些走神,馬上收回了視線。
君無夜穿着龍袍,氣勢斐然,顯得格外的隆重,白錦繡和安黎晚以及其他的嬪妃皆是盛裝出席,白錦繡看着漸漸朝自己走來的君無憂,默默的溼了眼眶。
其實白錦繡應該是最捨不得君無
憂嫁到西羽的人了吧,但是她沒有辦法,本來白錦繡是想等等君無憂的及笄禮過後就給她在朝中挑選一位合適的夫君,私心裡白錦繡也是怕君無憂和親會嫁到別的地方去,可沒想到及笄禮上西羽的使臣就到了,白錦繡的心裡也是十分不好受。
女兒從小在自己身邊長大,君無憂這一去恐怕是不能再回來了,白錦繡心裡也隱約知道,只怕君無憂這一走,許是她們母女有生之年都未免還能見面。
皇宮很大,那天路很長很遠,卻唯獨今天感覺太短。
傾歡和唐扶念扶着君無憂行至君無夜和白錦繡面前,他們站在上面,君無憂站在下面。
傾歡和唐扶念扶着君無憂跪了下去,然後兩人後退一步,跪到了君無憂身後一點的位置。
“南月長公主君無憂,感謝皇上多年照顧,太后悉心養育。”君無憂聲音郎朗,仔細去聽的話,還能隱約聽到一絲細微的顫抖聲,好在蓋着蓋頭,沒人看得見她臉上的表情。
君無憂行禮,彎下身子,朝着君無夜和白錦繡所在的方向鞠躬,再鞠躬。
傾歡和唐扶念起身,走上前去把君無憂扶了起來。
白錦繡伸出手去,身旁的青禾忙扶住她,白錦繡邁步,似乎想要走下去,安黎晚看了君無夜一眼,見君無夜沒有開口的打算,便叫了白錦繡一聲,“母后。”
白錦繡頓了頓,看向安黎晚,臉上的表情有些冷淡:“皇后有什麼事?”
安黎晚說道:“按規矩,母后不能下去和長公主說話。”
白錦繡身子一僵,冷哼道:“難爲皇后提醒了,哀家年紀大,不中用了。”
白錦繡收回自己的手,青禾順勢後退了一步。
安黎晚沒有再接白錦繡的話,又似有似無的看了君無夜一眼。
君無夜面容冷漠,他的視線落在下方,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
夕景自後走出,踱步前行,走到了君無憂的前方,即便今日是如此喜慶的日子,夕景依舊是一身黑的的斗篷將自己牢牢裹住,他朝着君無夜行了個大禮,啞着嗓子說道:“願西羽南月,結百年之好。”
君無夜低頭看着夕景,好半天后才說道:“朕將皇妹託給西羽國君,望國師代朕告知,朕之皇妹,需敬之疼之愛之,萬不可欺之侮之,否則朕——”
君無夜頓了頓,一字一句的說道:“將踏平西羽皇宮。”
君無夜的語氣不輕不重,彷彿他所談論的只是今天的天氣如何一般悠閒隨意,可他說出來的話分明如此嚴重。
君無夜的聲音透過夕景傳進君無憂的耳畔,君無憂的身子顫了顫,似乎有些不太敢相信這話是從君無夜口中說出來的。
雖然從前她和君無夜很親近來着,可是自從容傾歡死後,她就恨上了君無夜,對他也向來沒有好臉色,甚至之前她還罵過君無夜是孬種來着,不止一次挑戰過君無夜的權威。
既然她對君無夜那麼不善,君無夜對她不也應該一樣嗎?爲什麼他還會說出這種話來?
這會讓她覺得,君無夜還是那個雖然表面上冷冰冰,但很重感情,
又很值得依賴的兄長。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嫁人的關係,知道自己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君無夜了,就算是討厭、責怪,甚至說是恨,也見不到了。
“三哥……”君無憂呢喃了一聲。
因爲君無憂的聲音很小很輕,所以只有距離她最近的傾歡聽到了。
從前,君無憂一直都是叫君無夜三哥的。
“朕還有兩句話,要和皇妹說。”君無夜說着,擡腳就要下來,安黎晚一驚,下意識開口阻攔:“皇上,這不合規矩……”
“規矩是誰定的?”君無夜質問安黎晚。
安黎晚臉色變了變,停頓了一會才說道:“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
“老祖宗是誰?”君無夜又問:“朕又是誰?”
安黎晚垂眸,只道:“是臣妾思慮不周。”
規矩,當然都是天子定的。
君無夜不就是天子嗎?
君無夜邁步走了下來,他一步步走到君無憂面前,在君無憂面前站定。
“無憂。”君無夜啓脣說道:“從此後,即便恨朕,也萬不能虧待自己。”
君無憂沉默,傾歡扶着君無憂,擡眸朝着君無夜看了過來。
“朕知你心不願,所以即便強迫,也非要讓你和親不可,你沒有選擇,朕也沒有。”君無夜說這話時臉上的表情冷靜的有些可怕,他向來都是如此冷靜而又理智的男人,傾歡看着君無夜冷漠的眉眼,不露痕跡的轉開了自己的眼神。
君無憂依舊沒有開口說話,似乎並沒有和君無夜說話的打算,君無夜似是早就料到君無憂不會跟他說話,也不在意,腳步動了動,正要退開。
就在君無夜腳步微動要退開的同時,蓋頭下的君無憂突然啓脣,聲音很小的開口叫道:“三哥。”
君無夜一下子就愣住了,雖然君無憂的聲音很小,但他還是聽到了。
她叫了他三哥。
她已經很久都沒這麼叫過他了。
大概是從他當上皇帝之後吧,她就再沒有叫過了。
君無夜的心裡突然被什麼東西狠狠的紮了一下,有些疼,但以君無夜的性格,他就算再怎麼疼,也絕對不會說,更不會表現出來。
“嗯。”君無夜只是低低的應了一聲。
“我還是討厭你。”君無憂說:“因爲你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但是。”
君無憂頓了頓,又說道:“謝謝你。”
她這聲謝謝,不爲別的,只爲君無夜剛纔對夕景說的話,他其實沒有義務一定要那樣說的,他是南月的皇帝,他讓她和親她就要去和親,其實那些話他根本就不用說。
可他還是說了。
君無夜無言,沉默的看着君無憂。
時間差不多到了,夕景走過來提醒不要誤了時辰,傾歡親手把君無憂送進了轎子裡。
“阿淺。”君無憂說:“我們後會有期。”
“好。”傾歡說:“後會有期。”
她想,她和君無憂一定還會見到的,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有這種肯定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