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歡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清晨,她記得昨夜好像迷迷糊糊的在船外面睡着了,可醒過來的時候卻置身在溫暖的船內,她的身上蓋着君無夜的外袍,很顯然應該是君無夜把她抱進來的。
船內並沒有君無夜的身影,傾歡昨晚一夜好眠,竟是睡得有些沉了,完全不知道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傾歡起身,隨手整理了一下頭髮和褶皺的衣裙,邁步朝船外走去,君無夜的身影赫然映入眼中,他正不緊不慢的坐在那裡垂釣,傾歡看到吃了一驚,還是頭一次看到君無夜垂釣的樣子。
她從不知道君無夜居然還會垂釣,而且這樣枯燥無味的事情好像也不太像是君無夜會做的事。
傾歡走了出去,和君無夜保持一些距離,君無夜視線落在水面上,不曾回頭也不曾側目,但卻知道傾歡在這裡,他啓脣淡淡的說道:“睡醒了。”
傾歡沒有迴應,君無夜也根本就不需要傾歡的迴應,傾歡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兩人之間很是沉默。
過了一會,傾歡纔開口說道:“天亮了,你可以停船靠岸了?”
“不急。”君無夜只道:“朕想停船靠岸時自然會停船靠岸,你無須着急。”
“我要回府。”傾歡作爲相府的千金,而且還是未出閣的千金,在外面宿了一夜,就算什麼都沒發生,說出去也會落人口舌,更別說還是和君無夜在一起,傾歡只要想到她和君無夜單獨度過一晚,就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朕自會送你回府。”君無夜視線依舊盯着水面。
“我現在就要回去。”傾歡語氣很是堅持。
君無夜眉梢微動,卻沒看傾歡,只是說道:“你現在膽子倒是越來越大,在朕面前,連臣女都不說了?”
這個混蛋!傾歡在心裡狠狠的罵了君無夜一句。
“不許罵朕。”君無夜若有覺察,冷冷的說了一句。
傾歡氣的用力跺了跺腳,強忍住上前一巴掌扇過去的衝動,在心裡狠狠的又罵了君無夜兩句。
君無夜釣了半天都釣不上什麼來,他站起身,這才瞥了傾歡一眼,回頭命令船伕:“靠岸。”
那船伕得到君無夜的命令,忙把船靠向岸邊。
君無夜走到傾歡身旁,和她並肩而立,在他靠近的同時傾歡下意識的就想要躲開,可若是她此刻躲開豈非顯得太過刻意,這樣一想傾歡就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只當不知道君無夜就在自己身旁。
船慢慢的駛向岸邊,君無夜站在傾歡身側,突然開口問她:“你如今有十三歲了吧?”
傾歡不知道君無夜爲何突然問起她的年齡,她懶得回答,連看都不看君無夜一眼。
“再有兩年就及笄了。”君無夜又說道:“就該出嫁了。”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傾歡沒好氣的說道。
“和朕沒有任何關係。”君無夜臉色不變,說話的這個工夫,船已經靠了岸。
傾歡一刻都不想再多呆下去,想要上岸,君無夜卻搶在她之前大步邁上岸邊,傾歡緊隨其後,君無夜
卻突然轉身朝着傾歡伸出了手來。
“讓開。”傾歡皺眉,完全不領君無夜的情。
“朕拉你上來。”君無夜臉色淡漠,說出來的話卻是不容置疑。
“不用。”傾歡輕嘲:“不敢麻煩皇上。”
“不敢還是不要?”君無夜不惱,淡漠的看着傾歡,“口不對心的女人。”
傾歡正想吼一聲“和你有什麼關係”,君無夜的臉色卻突然一變,幾乎就在他臉色變化的同時,那原本還在船上的船伕不知從哪裡抽出了一把劍來,迅速而又凌厲的朝着君無夜就揮了過來,君無夜退後一大步,停穩的船突然狠狠的抖了一下,傾歡猝不及防,因爲慣性整個人後仰,跌坐在了船上。
“君無夜,你受死吧!”那船伕大喝一聲,揮劍朝着君無夜劈去,他重重的一跳腳,身子騰空而起,卻驚得船失了控制,慢慢的脫離岸邊。
君無夜躲開了船伕致命的一擊,看着船漸漸離開岸邊,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傾歡還沒來得及上岸,一擡頭就看到了船伕和君無夜已然打成一團,她連忙站起身來,再想上岸卻是不能,這時有明滅的火光映入眼中,傾歡擡頭就看到岸邊不知何時出現了好多的黑衣蒙面人,他們手中拿着弓箭,緩緩拉動弓弦,而那箭上正冒着火光,正是衝着傾歡的方向。
傾歡臉色一下子就白了,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那帶着火光的箭已經朝着傾歡射了過來,射到了船上,頓時整個船都燒了起來。
“咳咳……”傾歡掩脣咳嗽着,被煙燻得幾乎快要睜不開雙眼了。
在岸邊的君無夜看到這一幕,臉色一時間變得鐵青,他不再猶豫,從那和他糾纏不清的船伕手中奪過了劍,然後刺向船伕的喉嚨,那船伕被刺個正着,一下子就死了。
君無夜拍了拍手,從四面八方涌過來了一羣侍衛,和在岸邊的黑衣蒙面人打了起來,場面一時間變得極其混亂。
君無夜沒有猶豫飛身衝向了被火光掩埋的船上,他看到傾歡從船上跳了下來,噗通一聲落入水中,他也知道傾歡不識水性,所以連想都不想,跟着跳了進去。
巨大的爆炸聲在水面響起,君無夜身邊的侍衛很快就將那些黑衣蒙面人殺死了,侍衛顯然是想要抓個活口,那些黑衣蒙面人見此紛紛服毒自盡。
君無夜抱着傾歡從水裡游回了岸邊,一下子就將她抱上了岸,兩人渾身溼透,傾歡狼狽的用力咳着,大口的喘着粗氣。
傾歡只覺得頭暈目眩,還沒回過神來,突然一隻手緊緊的捏住了自己的下巴,傾歡被迫擡頭,對上了君無夜晦暗的雙眸,他手上的力道有些重,捏的傾歡很疼。
“你……”要做什麼?
傾歡的話還沒問出口,君無夜就沉聲質問道:“雲淺,你有沒有事?”
他的語氣難得沒有那般冰冷冷漠,而是帶着些急切之色,眼中似是閃過了一抹後怕,傾歡眨了眨眼,再去看時那抹後怕之色已經被君無夜深藏了起來。
“放手。”傾歡閉上了雙眼,平復了一下內心,只說道:
“你再不放手,我就要被你捏死了。”
君無夜聞言下意識的放開了自己的手,他打量了傾歡一下,似乎確定傾歡真的沒有什麼大事,這才鬆了口氣,收回自己的手。
“皇上。”身後的侍衛們跪了一地。
“都是廢物。”君無夜冷冷的呵斥了一聲,那些侍衛們能夠感覺到君無夜的怒氣,一個個都把頭低得很低,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
君無夜抿了抿脣,視線掃過其中一個侍衛,冷冷的說道:“你,把衣服脫下來。”
被君無夜點到的侍衛白着臉,半刻都不敢遲疑,忙把自己的衣服脫了下來,雙手遞到君無夜面前。
君無夜一把拿過,卻是朝着傾歡走了過去,有些強硬的把衣服披到了傾歡身上。
傾歡愣了一下,那邊的侍衛們也都愣住了。
“冷不冷?”君無夜給傾歡披好衣服後,擡頭看向她,問了這麼一句。
傾歡條件反射般的搖了搖頭。
“你怕嗎?”君無夜盯着傾歡,再次發問。
傾歡沒有回答,只是伸手將披在身上的衣服拉了拉,然後再次搖了搖頭。
“爲什麼不怕?”君無夜追問:“你剛剛差一點就死了,你自己不知道嗎?”
“死?”傾歡扯了扯嘴角,“死有什麼好怕的?”
她又不是沒死過。
君無夜盯着傾歡看了好一會,突然伸出手去,一把將傾歡抱進了懷中,用力按着她的頭。
“朕不會讓你死的。”君無夜的聲音很低沉,但說出來的話卻無比清楚,他的話好似保證,卻又像是某種承諾一般。
傾歡在君無夜的懷中掙扎着,實在是因爲君無夜力道太重,差點沒憋死她。
君無夜剛剛說什麼來着?
他不會讓她死?
可是要我命的,分明就是你啊,君無夜!
傾歡只覺得滿心疲憊,慢慢垂下了眸子。
傾歡和君無夜都沒有注意到,就在他們兩人不遠處,某個閣樓的最高點,一名穿着白衣的男子正負手而立,微風吹動他寬大的衣袍,帶動他腰間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
白衣男子看着近乎相擁的兩人,那樣契合的動作,彷彿他們上一輩子就該如此親密無間一樣。
“都要她的命了,君無夜,你現在是悔了嗎?”
白衣男子輕言出聲,好半天,他嘴角緩緩上揚起了一個弧度,帶着輕蔑和嘲諷,還有鄙夷和不屑,卻又有些淡淡的惆悵和失落。
“可就算你悔了,我又如何甘心,將我喜歡的女子再次拱手送到你的身邊,君無夜,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那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我用盡生命去呵護珍惜的女子,豈容你隨意傷害,肆意踐踏,這一次你休想將她從我身邊奪走,便是毀了這南月,你也休想傷她一分一毫……”
話音才落,那白色的身影一閃,再看去時,閣樓上哪還有半個人影,就彷彿那裡從未出現過什麼人一般,也再沒有了那白衣紛飛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