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涼從乾清宮出來,依舊沉着臉色,多年來的行軍打仗讓慕涼這個人身上多了幾分戾氣,他所行之處,宮女和太監看到紛紛退避三舍,從前他們都沒發現,淵王殿下好可怕啊。
慕涼留在京城,呆在皇宮裡,無外乎就是保護君無夜安危,爲君無夜辦事,他直接去了慈寧宮,因爲他心裡始終有所疑慮,倘若不能得到準確的證實,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下心來。
慕涼到慈寧宮的時候青禾剛好端着東西走出來,和慕涼兩人打了個照面,慕涼看了一眼青禾手中的東西,青禾沒想到慕涼會這個時候到慈寧宮來,忙行禮說道:“參見淵王殿下。”
“定安郡主在這裡嗎?”慕涼問了青禾一句。
青禾聽慕涼提到傾歡,愣了一下後纔回道:“郡主侍奉在太后身邊……”
青禾的話還沒說完,慕涼已經從她身邊快步走過,直接進了慈寧宮,當然也沒人敢攔他。
“淵王殿下?”青禾來不及攔住慕涼,揚聲喊了一句,同時慕涼已經大步流星直接走進了寢殿內,傾歡和君無雙已經用過早膳,傾歡纔剛剛梳洗完畢。
慕涼走進的時候傾歡正伸手整理着自己額前的髮絲,聽到身後的動靜回眸看去,微微的陽光從窗邊照射進來,打在傾歡的身上,她整個人都彷彿沐浴在了陽光中,恰好此時慕涼擡眸看去,看到了傾歡微微回眸的側顏,瞳孔一縮,有那麼片刻的失神。
好像透過重重光影,看到了昔日的那個人。
“慕涼,你說你總跟我作對有什麼好處?你看你想要幫助我的夫君君臨天下,我也想讓我的夫君受萬人敬仰,我們目的相同,你就不能稍微順從我一點嗎?我可從來沒跟你擺過什麼王妃的架子,知道你是不得了的大將軍,可我們不也勉強可以算是朋友了嗎……”
剎那間的失神,有那麼一刻慕涼真的把眼前的人當成了那年半喜半嗔的女子,那個笑起來神采飛揚,格外美麗的女子,那個佔據了他人生前二十年大部分時光和記憶的女子。
是真有那麼一刻,慕涼以爲,她回來了。
傾歡看到慕涼吃了一驚,她收回了自己的手,忙轉過身來,掩去眼中的驚訝之色,慢慢的朝着慕涼行了個禮,語氣溫軟的說道:“淵王殿下。”
慕涼知道,她不是那個女子。
那個女子從來不會用這樣的姿態和語氣同他說話,叫他的時候總是習慣連名帶姓,算不得多親暱,但就是帶着旁人所無法讀懂的熟稔和默契。
慕涼很快的回過神來,剛剛一瞬間的恍惚彷彿只是所有人的一場錯覺,他可是這南月最年輕的大將軍,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不敗戰神,他怎麼可能會對着一個女子失神呢?
“淵王殿下是來看太后的嗎?”傾歡見慕涼站在那裡不說話,他沉着臉,顯然心情不怎麼愉悅的模樣,傾歡開口問了句,對待慕涼的態度很是自然。
慕涼的腰間佩着劍,沒幾個人敢帶着劍在宮裡走來走去,還
如此大張旗鼓,這是君無夜給慕涼的特權。
白錦繡尚在昏迷中,她現在的情況和昨天一樣,御醫束手無策,這好好的人怎麼就一直昏迷不醒呢?白錦繡又沒有受傷,心跳很規律,呼吸也平穩,但就是一直醒不過來。
慕涼沒有回答傾歡的問題,他沉沉的視線落在傾歡臉上,他眼中帶着凌厲的光,從傾歡的臉上上下掃動,傾歡被慕涼這眼神看得有些毛了,但又不能躲閃。
躲閃的話,在慕涼看來就代表心虛,所以傾歡就算不願意,也強迫自己不能躲開慕涼看過來的視線。
慕涼突然擡腳朝着傾歡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傾歡的心狠狠的跳了一跳,她站在那裡沒動,看上去就好像是在等着慕涼走近一般。
“淵王……”傾歡開口的同時,慕涼突然一把從腰間抽出劍來,猛地一下朝着傾歡刺了過來。
傾歡臉色一變,腳步微微一動,那一刻對上慕涼陰冷的目光,她硬是忍住了躲開的衝動,站在那裡,任由慕涼的劍朝着自己刺過來。
慕涼神色一凜,手中的劍向旁邊偏了偏,擦着傾歡耳朵上的耳環刺過,將傾歡耳朵上的耳環弄斷,卻並沒有刺傷傾歡。
慕涼出手向來很快,傾歡被嚇得臉色有些發白,她微微顫抖着看向慕涼,驚疑不定的叫道:“淵王殿下!”
她居然沒有躲?
慕涼的眼神頓時間深邃了不少,他刺出去的劍就停在傾歡的臉頰旁邊,只要傾歡微微側頭就能看到那冰冷的刀刃下所折射出來的銀色光。
慕涼保持着這個動作許久都沒有動,他不動,傾歡也不敢動。
“淵王殿下,你這是要做什麼?”傾歡像是被慕涼嚇怕了,她眼中很快就聚集了淚水,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像是畏懼着慕涼,也不敢哭。
慕涼冷冷的看着傾歡,這才慢慢的收回了手來。
他將手中的劍收回到劍鞘中,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傾歡咬着脣,想哭卻又不敢哭的模樣看的慕涼心煩意亂。
慕涼突然伸手狠狠的捏住了傾歡的下巴,逼迫她與他對視,一時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非常近,慕涼直視着傾歡,看到傾歡眼中的淚水,她瞳孔中閃現出了他的身影,慕涼這纔開口問道:“容傾歡,是不是你?”
就在慕涼開口發問的同時,傾歡的一顆心不可抑制的揪緊,她不能讓慕涼覺察到她的緊張,她惶恐的說道:“淵王,你到底在說什麼啊?”
“容傾歡,別跟我玩這種小把戲,你知道的,我不是君無夜,你別妄圖用那些個曾經勾起我的回憶,讓我對你心生憐憫。”慕涼加重語氣說道:“我不是君無夜。”
慕涼這話說得還真是有夠奇怪的,什麼叫他不是君無夜?難道君無夜就會對她心生憐憫了嗎?
可是這個男人,果然他已經開始懷疑了。
傾歡在心裡反覆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她不怕慕涼懷疑,只要他找不到證據。
“淵王,
我和你玩什麼小把戲了?皇上又怎麼了?我當然知道你不是皇上,我爲什麼要讓你對我心生憐憫?淵王,你捏疼我了。”
傾歡的委屈都寫在了臉上,她看上去毫無破綻,慕涼努力的想要在她眼中找到一絲的慌亂和不安,或者憤怒和不甘,以及僞裝的鎮定,可他無論怎麼找都找不到。
她除了委屈還是委屈,似乎對慕涼的做法驚訝而又有些害怕,慕涼手上的動作不由得加緊,傾歡被他捏得疼了,忍不住掙扎了兩下,當然她掙扎不出慕涼的手掌心,除非慕涼主動鬆開手。
是他多心了嗎?
慕涼眉頭蹙了起來,仔細看的話雲傾歡眼下有一顆淚痣,但容傾歡並沒有。這兩人的確是像,但還是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容傾歡的話要更加成熟一些,五官會給人一種更加驚豔的感覺,而且雲傾歡要比容傾歡白皙許多,可能是因爲容傾歡時常跟着他們上戰場的緣故,她舉手投足更加大氣,堪比男兒,相比之下雲傾歡就顯得太柔弱了些。
所以她……真的不是容傾歡?
容傾歡是由他親手送上路的,那一把火也是他親手放的,他更是站在了最近的地方看着容傾歡被那大火燒的灰飛煙滅,連骨灰都沒有剩下,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容傾歡這個人了。
明明無比確定這一點,但慕涼就是有某種直覺,就算雲傾歡和容傾歡長得沒有這般想象,慕涼還是會產生這種感覺。
而慕涼,向來都是很相信自己直覺的人,也因爲他的直覺從來都沒有錯過。
無論是當初,還是現在。
傾歡看着慕涼忽明忽暗的眸子,知道這男人肯定是在想着什麼,面對慕涼的百般試探,傾歡不敢鬆懈半分,慕涼是個太棘手也太可怕的敵人,在她沒有那個能力能給敵人致命一擊的時候,她所能做的只有隱忍,她要忍,忍到可以對抗慕涼的那一天,到那個時候她會連本帶利向這個男人討回來。
慕涼沒有說話,傾歡也沒有開口,一時間整個寢宮內都寂靜無聲,安靜得只能聽見白錦繡淺淺的呼吸聲。
“淵王。”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傳來一個冷清的男人聲音,從慕涼身後,輕飄飄的穿過他的耳畔。
慕涼沒有回頭,卻也知道是誰站在那裡,傾歡被慕涼捏着下巴,微微動了動身子,穿過慕涼的肩膀看向了前方視線不遠處,嘴角微動,似乎想要開口叫那人一聲。
有輕微的腳步聲從身後慢慢傳來,慕涼知道是那人在靠近這邊,他依舊保持着這個動作沒動,連頭都沒回一下。
“淵王,你這玩笑開得有些過火了。”一隻手搭在了慕涼的手臂上,慕涼垂眸看了一眼,慢慢的轉過頭去。
“景王也在。”慕涼冷冷的啓脣,回了一句。
站在那裡的人,正是君無雙。
他去換了一身玄色的衣袍,就如同在月老廟後的那棵桃花樹下,傾歡初遇這個男人時一樣。
一樣的風華絕代,舉世無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