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問如今南月最風光的人是誰,怕是所有人都會回一句,當然是慕將軍了。
雖然慕涼被君無夜親封淵王,但大家還是習慣性的叫一聲慕將軍,畢竟比起那所謂王爺的名頭,慕涼的戰功更讓人敬仰和尊崇。
傾歡就站在那裡看着坐在馬背上的男人步步走來,她必須要稍微仰一些頭才能看清慕涼的臉,這個認知讓傾歡心裡很不舒服,曾經不管是君無夜還是慕涼,都不需要她去仰視,可如今斗轉星移,她在他們面前居然卑微到了如此地步。
“看來我們今日出來的不太是時候。”唐扶念小聲說了句。
因爲慕涼歸來,原本安靜的街上開始漸漸聚攏了人羣,大部分都是女子,看來慕涼的魅力足以抵禦風雪和嚴寒,尤其是街邊還沒開門的望春樓和對面的怡紅院,尖叫聲不絕於耳,就算隔着一些距離傾歡都能嗅到那股子濃重的脂粉味道。
傾歡的眼神很快從慕涼身上收了回來,唐扶念看着慕涼的眼神很平靜,似乎完全沒被慕涼吸引,傾歡又轉到一旁去看雲琳琅,驀的吃了一驚。
雲琳琅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抖着,似乎想要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她手腳冰涼,臉色慘白,眼中開始聚滿了驚恐的恨意,非常的矛盾,卻也格外濃烈。
這樣的雲琳琅,傾歡從未見過。
雖然她和雲琳琅接觸的並不算多,寥寥幾次,但云琳琅給傾歡的印象,永遠都是冷靜而又淡然的,可能是因爲雲琳琅特殊的經歷,傾歡知道她是個有故事的女子,也正因爲她早就已經知道一切,所以她臉上永遠都是一個表情,不管發生多麼匪夷所思的事她都不曾動容過。
“三姐姐,你怎麼了?”傾歡伸手一把拉過雲琳琅的手,她的手非常冰冷,而且顫抖得厲害。
傾歡的聲音不大不小,被淹沒在人羣中,可傾歡三人在人羣最前面,恰在此時慕涼快要駕馬走到三人身前,坐在馬背上的慕涼突然朝着傾歡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
在人羣中,他的目光無比準確的落在了傾歡的身上。
然後,他似乎拉動了一下繮繩,在經過傾歡三人面前的時候,有瞬間的慢速和遲疑。
雲琳琅的臉色突然變得無比難看,她感覺在那一瞬間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和表情,她只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血液似乎在倒流,密密麻麻的疼痛感突然鋪天蓋地的朝她涌了過來,包括那些她刻意遺忘的又無比難堪的記憶。
傾歡看到雲琳琅的神色越來越差,雲琳琅沒有看傾歡,也沒有看慕涼,她只是低垂下頭,她的長髮微微遮住了臉上的表情,傾歡看不真切她眼中的神色。
慕涼的馬停了下來。
許是因爲慕涼看過來的關係,他的眼神落在傾歡身上,引得傾歡身後的女子失聲尖叫,還以爲慕涼是在看她,雙眼一翻竟是暈了過去。
唐扶念順着慕涼的視線,見慕涼看的是傾歡,眼中閃過了一抹詫異之色,不過她很快就瞭然。
“阿淺。”唐扶念小聲叫傾歡。
傾歡扶着雲琳琅,疑惑的看向唐扶念。
“淵王在看你。”唐扶念提醒傾歡。
傾歡聞言一愣,擡頭看向慕涼,這才發現慕涼在她面前停了下來。
慕涼的眼神很冷很淡,帶着說不出的冷漠,他這樣子和君無夜有點像,但又比君無夜多了份殺意。
“他看我做什麼?”傾歡嘀咕了一句。
唐扶念小聲說道:“可能是因爲卿卿。”
傾歡眉頭蹙得更深。
“你和卿卿長得太像了,慕涼和卿卿都是在君無夜身邊共事的,當然也都認得。”唐扶念頗有耐心的跟傾歡解釋道。
哦——所以慕涼眼中那冷漠的殺意也是因爲這個?
傾歡直覺的認爲不會是因爲這個,因爲慕涼這個男人向來理智得過了頭,他怎麼可能因爲容貌相似所以駐足,這不是慕涼的性格。
“大小姐身邊的小荷,還有你身邊的夏霜,她們兩人都有一個共同的主子。”
“她們的那個主子就是,戰功赫赫的大將軍,南月四大世家之一慕家的嫡出少爺,如今的淵王慕涼。”
耳邊響起池遙的聲音,傾歡陡然打了個冷戰,雲子衿身邊的小荷還有她身邊的夏霜居然都是慕涼的人?
傾歡對上慕涼的眼神,他的眼神不強烈,但確實是在看着傾歡,兩人一個在馬背上,一個在馬背下,一個威風凜凜,一個鋒芒內斂。
兩人都不說話,彼此對視,心思卻都很深。
慕涼停在那裡久久不曾前進半步,他身後上前一個男人,該是他的副將,有些疑惑的叫了聲:“將軍?”
慕涼這才收回了視線。
“有什麼問題嗎?”那副將疑惑的眼神也看了過來,看到傾歡時也愣住了。
“無事。”慕涼說着,扯動手中的繮繩,慢慢的駕着馬往前走,那副將盯着傾歡看了好一會,纔跟上慕涼,心有餘悸的說道:“將軍,剛剛站在那裡的人……”
“剛剛有人站在那裡嗎?”慕涼打斷了副將的話。
副將被慕涼的話噎到,沒忍住說道:“我說大將軍啊,剛剛您可是跟人家對視了半天,現在說那裡沒人,說出去誰信啊,我看將軍就是……”
“多嘴。”慕涼又道:“是不是最近沒活動筋骨,有些皮癢了?若是如此,等進了宮向皇上覆了命,咱們去練練。”
副將聽到慕涼如此說,忙苦着臉懇求道:“可千萬別,我這上次跟將軍切磋過,胳膊痠疼得還沒緩過勁來,以後您愛找誰切磋找誰切磋,我是絕對不會再跟你到一個操練場上切什麼磋了。”
副將想到這事就無比鬱悶,心裡忍不住補充了句:那哪裡是什麼切磋,分明是單方面虐打!
慕涼無言,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腰上的某個位置,不小心摸到了佩劍,坐在馬背上慢慢的轉過了頭去。
已經走出去很遠了,就算慕涼視力一向極好,也再看不到傾歡等人的身影,他漠然的又轉過頭來,就像是剛
才完全沒有回過頭一樣,依舊是那個不可一世的王侯將相,傲然的駕馬走向皇宮。
傾歡看着慕涼漸行漸遠的背影,銀色的盔甲襯得他無比冷漠,看上去多了三分高不可攀的味道,慕涼骨子裡是個特別孤傲的人,尤其是嘲諷起人來更是毫不留情。
怪不得慕涼能跟君無夜成爲知己,對這兩人來說可能連溫柔是什麼都不知道吧。
傾歡的注意力並沒有過多的放在慕涼身上,她只是在想慕涼這個時候回來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甚至這麼個棘手的對手回來,可以說是打亂了傾歡的全部計劃,慕涼看她的眼神太過不友善,這絕對不是什麼好的徵兆,再加上她才動了心思,準備想辦法將君無瀾從大牢里弄出來,慕涼這一回來,此事怕是更加難以做到。
傾歡有些心事重重,不過掌心的溫度越來越冰,傾歡看向雲琳琅,雲琳琅雙目緊閉,似乎在極力隱忍着什麼一般,她這個樣子見所未見,傾歡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
“三姐姐,你沒事吧?”傾歡扶着雲琳琅,擔憂的說道:“你的手好涼,而且一直在發抖,是凍着了嗎?”
唐扶念也看了過來,見此忙走到雲琳琅另一邊扶住她,開口說道:“穿了這麼多應該不至於吧,是身體不舒服嗎?”
“抱歉,我想要回去了。”雲琳琅的聲音也顫抖得厲害,連話都有些說不清楚了。
傾歡和唐扶唸對視一眼,見雲琳琅的樣子不太對勁,也不敢耽誤,傾歡馬上說道:“我們一起回去。”
“不用了。”雲琳琅說:“你們不是還要去星鳴閣嗎,不用管我了,我自己回去。”
雲琳琅說着,也不知道究竟從哪裡來的力氣,一把推開了傾歡和唐扶念。
“你這樣子我們怎麼放心……”唐扶唸的話還沒說完,雲琳琅已經邁步離開,她腳步有些虛,還打着晃。
傾歡和唐扶念站在那裡看着雲琳琅倉皇離開的身影,有些逃跑的意味。
“怎麼回事?”唐扶念問了傾歡一句。
傾歡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知道雲琳琅突然間是怎麼了。
“雲三小姐認識淵王嗎?”唐扶念有些奇怪的說道:“怎麼看到淵王就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
“怎麼會,三姐姐甚少出府,哪裡會認得慕將軍。”傾歡只道:“許是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吧,我想應該和慕將軍沒有什麼關係。”
雖然傾歡也不知道雲琳琅爲何突然變成這樣,但是應該和慕涼沒什麼特別大的關係,慕涼又不認得雲琳琅,就算雲琳琅有些失態和反常,那也與慕涼沒什麼關係。
“我們還要去嗎?”唐扶念詢問傾歡:“還是你要跟回相府去?”
“不用我回去,三姐姐是個有主見的,我回去又幫不上什麼忙,說好陪你一起去星鳴閣,我可不能食言。”傾歡說着,朝着星鳴閣的方向邁了一步。
唐扶念嘴角彎起,跟上了傾歡的腳步,兩人在雪地中並肩而行,留下一排淺淺的腳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