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和田懷德滿臉歡喜的回到縣衙,一聽人說田敏顏兩父女來了,臉上的笑容一僵,變得十分的難看。
田敏顏這名字連帶着和她有關聯的人,都讓她回想到當日被羅氏嚇得尿了褲子的那一幕,那是她陳秀珠一生的噩夢,是她連想也不願想起的噩夢。
而田敏顏他們一來,又讓她回想起那一幕,羅氏那猙獰冰冷兇狠的樣子,那把閃着寒光的寒刀,自己胯下那溼漉的涼意。
陳氏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再睜眼時,已是一臉的高傲,不怕,只要她家莊姐傍上了那棵大樹,誰還敢小看她笑她?
“那土包子來這幹什麼?”田敏莊嘟着嘴問。
而田懷德聽說田懷仁來了,先是一愣,然後是一喜,大步向正房走去。
陳氏見他這樣,心裡有幾分明瞭,卻又滿臉的不以爲然,心道,只要莊姐入了永安小世子的青眼,還愁前程沒有着落?
“娘,我們去看看。”田敏莊也拉着陳氏走了過去。
正房裡,滿當當的都是人,除了長房一家子,都都全了,老爺子正和田懷仁兩兄弟吃酒說話,就是二郎三郎也湊着熱鬧。
見田懷德來了,田懷仁便站了起來叫了聲大哥。
田懷德打量了田懷仁一番,倒是前所未有的熱情,笑眯眯地說道:“老三,咋不聲不響的就來了?早些兒差人說一聲兒,大哥也好派人去接你嘛。”又轉向田敏顏:“顏丫頭也長這麼大了。”
田敏顏甜甜的一笑,叫道:“大伯父。”接着又眼尖的看到陳氏她們母女進來,笑容就更甜膩了:“大伯母,大姐姐。”
陳氏一見田敏顏那笑容,就覺得特別的刺眼,頭皮有些發麻,那裝着雍容端莊的高貴笑容瞬間就破功了,僵硬着臉道:“來了。”
田敏莊是不知道母親的心裡活動的,先是打量了田敏顏一眼,見她一改往日土鱉樣,裝扮清新甜美,有些妒忌,哼了哼看着田敏顏問:“你咋來了?不是說死也不願來我們家麼?”
“大姐姐這麼說可真讓人傷心得緊,大半年不見了,姐姐是不歡迎我麼?還是看不起我這窮親戚啊。”田敏顏故作哀怨地說道:“我和爹爹只是來看看阿公阿媽,不歡迎,那我們走好了,爹。。。”
“莊姐,你怎麼說話的。”田懷德聽了頓時一急,說道:“你們姐妹也大半年沒見了,帶顏丫頭去你屋裡說話,姐妹倆也親香親香。”
“誰願意和這土。。。”田敏莊一聽就不幹了,杏眼一瞪,嘟起嘴就要抗議,可看到老爺子不悅的目光,脖子一縮,撇了撇嘴,不樂意地坐下來。
雖然田懷德是官,可這家裡,最有地位的,卻是田老爺子,便是田敏莊,也不敢在他跟前造次。
“這就是顏妹妹麼?都長這麼大了?差些兒就不認得了。”在田敏莊他們身後,走進一個穿着青衣戴着赤金髮冠臉容白淨的男子,笑眯眯地看着田敏顏問。
田敏顏腦中的記憶一下子就運轉起來,這就是那個考了幾次秀才也沒考過,田家長房的長子嫡孫,老爺子最寶貝的金疙瘩田敏林。
“大哥哥,老久不見了。”田敏顏站了起來笑着叫了聲,眯着眼打量着田敏林。
果然是長年只念書不幹農活的娃,那手臉白淨的,嘖嘖,比當初她剛穿過來的田敏顏還要白淨許多,身姿有幾分清瘦,腰間還插了把扇子,倒有幾分像翩翩公子了。
什麼叫同人不同命,田敏顏霎那間就明瞭,這便是了。同是田家的子孫,田敏林頂着個長子嫡孫的名號,就跟個閨閣小姐似的養着,不用幹活,吃喝不愁,還有銀子花。而二房三房的孩子呢,當初田敏顏他們幾個見着塊肥肉都雙眼發青光呢,至於下地?別說田敏顏這樣的女娃,就是小五這般年紀也得跟着下地去。
田敏顏看向田老爺子,他喝得紅光滿臉的,看着走到身旁的田敏林更是滿目慈愛,柔得都快要滴出水來了,這在看其他子孫,是從來都沒有過的。
田敏林和田懷仁說了幾句話,就說要看書,自回屋去了。
田敏顏心道,還看什麼書吶,別浪費那點子銀錢了。
“老三,聽說你們和順天府尹的夫人認得,可有這回事?啥時候給你大哥我引見一下,我也好去拜訪則個。”酒過三巡,田懷德就便迫不及待的問起田懷仁。
田懷仁一愣,還沒反映過來,老爺子便道:“老三,你大哥有這個心,你就從中牽個線,走動走動起來。官場上,多認得個人也是好的。”
“爹,男女有別,我也只是遠遠的看過那柳夫人罷了,並不熟稔,也就囡囡娘倆和她聊得來。”田懷仁放下杯子說道。
這話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田敏顏身上,有不屑,有嫉妒,還有着算計。
田敏顏一笑道:“大伯父可不巧了,前幾日柳夫人才回京都去了,太平鎮只是柳家的老宅,聽說大概好久都不回再來太平鎮呢。”
田懷德皺了皺眉,還沒說話,江氏就擱的一摔碗,冷冷地道:“要你引見個,倒要你的命了,引不引也就一句話。編這麼大條謊話,這是要詐誰呢?”
田敏顏可沒有田懷仁那樣的好臉色,登時就斂了笑,漠然地道:“阿媽,誠如你所說,引見不引,也就是我的一句話,我還用的着浪費口水去編謊?柳夫人就是前幾日才走,阿媽若不信,大可回去太平鎮親自問的人,看我是不是編謊。”
“你這死丫頭,愈發託大會作了,說你兩句你還來神了你。”江氏被她一刺,登時惱羞成怒,大聲地罵。
見田敏顏被罵,田敏青和田敏莊她們都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雙眼亮晶晶的。
田懷仁見寶貝閨女被罵,心裡發緊,便看着老爺子說道:“爹,囡囡說的沒差,那柳夫人確實回了京都了。”
老爺子便喝住了江氏道:“得了你,三天兩頭不罵,你就嘴癢了,這多大的事兒,現在見不着,日後見着了,老三他們自會引見。老三,可是這樣?”
田敏顏聽了心裡冷笑,老爺子這是逼着他們應下呢。呵,只要是關乎長房,就無比的上心,老爺子果然是一百年不變。
田懷仁沒說話,田敏莊便得意地搶過話頭道:“柳夫人又算得了什麼?阿公,等明兒我和哥哥都去了永安世子和世子夫人辦的詩會,若能入了世子的青眼,阿爹還用認識什麼柳夫人麼?”
田敏顏看過去,只見她得意又興奮的臉上,隱隱泛起一絲紅暈,挑了挑眉,只怕這詩會不甚簡單。
“大姐姐,你拿到拜貼了麼?有幾個名額,帶上我一道吧,我給你當個丫頭也使得。”田敏青聽了雙眼一亮,頓時諂媚地笑着問。
“拜貼自是有的,剛剛我們就是和知縣夫人一道去參加世子夫人的宴會,世子夫人人可隨和了,和我說了老多話,直喊我莊妹妹呢。”田敏莊得意地一笑,斜睨着田敏青說道:“帶你去,你會作詩麼?可別給我丟人。”
“我可以給你當丫頭使啊,好姐姐,你也帶我去那荷花臺見識見識吧。”田敏青腆着臉巴拉着她的手臂哀求。
“瞧你那德行。”田敏莊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一副勉爲其難的樣子道:“好吧,就帶你去見識見識。”說罷,又斜睨向田敏顏,眼睛熠熠地閃,似是在說,求我啊,求我我也帶你去。
田敏顏見了好笑,只低下頭故作看不見也不曉得他們說什麼,一點都不好奇,重新拿起筷子伸向桌上的菜,嗯,這炒辣甲味道還不錯。
田敏莊見田敏顏毫不接茬,既不好奇,也不嫉妒,心裡暗恨,推開田敏青,哼了一聲,看着田敏顏道:“那荷花臺,可不是一般人都能進的呢,十里荷花,那畫面可兒漂亮了。”
田敏顏恍若未聞,一股腦的去夾那炒辣甲,橫河海鮮果然不錯,田敏莊氣得夠嗆,心道果然是土鱉子一個,不識得好東西。
“大嫂,大丫頭說的是咋的回事?咋叫入了世子青眼。”老爺子看向陳氏,皺着眉問。
陳氏便掩嘴一笑道:“老爺子有所不知,這原本只是世子辦的詩會,世子夫人聽說了也來了興頭,邀請些世家才女來也湊個趣。今兒晚我和知縣夫人去赴宴,聽那世子夫人透了意,這湊趣是假,似是想給世子找個才女來個紅袖添香呢。”
“那不是做妾侍?”田敏顏驚呼一聲。
這話一出,田老爺子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這田家,從來就沒有姑娘給人家當侍妾的。話都這麼說,寧嫁小戶妻,莫當大戶妾,這妾侍就沒幾個能出頭的,不給正室給壓得死死的?
“當妾侍又咋的了?而且,那可是永安侯世子,日後便是永安侯,就是當他的妾,也要比一般大戶人家的正妻要強呢。”田敏莊冷哼一聲:“就是什麼方家,拍馬也比不上便是。”
方家不是看不上她麼?等她日後當了世子的侍妾,看她怎麼整那方賢,而且,看那世子夫人身體也不是很好,要是一死,她說不定還能撈個世子夫人當呢。
“大姐姐,你不會是想當那世子的侍妾吧?”田敏顏聽她這麼說,立即汗顏,震驚地看着田敏莊。
這孩子被驢踢了腦袋了吧,好好兒的正妻不當,去當人家的侍妾?試問這世道有幾個妾是能在正室手下討得了好的?
便是永安侯又如何,能當世子夫人的,都是大家出身,沒點手腕能力能在偌大的侯府安身立命?以你田敏莊的道行,那點子心機斤兩,就像只小螞蟻似的,連看都不夠看。
田敏莊想是一回事,當面被田敏顏戳穿又是一回事,她這直白的一問,她的臉唰地紅透了,結結巴巴地道:“你你胡說什麼?人家人家也未必看得上我。”像是說穿了什麼似的,她又惱怒地道:“你這村姑懂什麼呀,寧當大戶妾,不嫁窮家郎你可聽過?”
得,這話說的,是真的想去飛蛾撲火了,田敏顏好一陣無語,田敏莊這理想,可真是。。。夠偉大的。
“莊姐,孃親怎麼教你的,大姑娘家說什麼妾和嫁不嫁的,沒羞。”陳氏沉聲斥了一句。
“呵呵,莊姐若有這造化,我也能撈個世子岳父噹噹了。”田懷德笑眯了眼,撫摸着幾根山羊鬍。
田敏顏抽了抽嘴角,心道,賣女求榮就是你這樣的人了,推女兒進火炕。
她嘖了一聲,卻注意到二房的人都不吭聲,心想莫非轉性子了?看向田敏青,只見她眼珠子滴溜溜的轉,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小拳頭,似是打着什麼注意,而李氏,則是雙眼發亮。
不會吧,這兩人也不會和田敏莊一樣的想法吧?
“我聽說,那世子如今都三十歲了,家裡妾侍也挺多的。”田老爺子沉默了一瞬才道:“咱們田家,沒有做人家侍妾的例,莊姐也年輕,莫犯了傻,尋個年歲相當的,才能長長久久。”
老爺子到底是沒有被富貴迷了心眼,語重心長地看着陳氏說道:“大嫂你也當點心,尋個差不多的,就定下吧,莫耽誤了孩子。”
“阿公,世子三十,可聽說他長得極俊朗年輕呢。”田敏莊像是斷定了自己明日就要去當侍妾了,立即替永安侯世子說起話來。
“莊姐,愈發沒羞了,給我回房去。”陳氏喝了一聲,又看向沉着臉的老爺子說道:“老爺子你放心吧,我自會替她打算的,我是她親孃,哪裡會不爲她想?“這姻緣嘛,都是天註定的,是她的跑不掉,不是她的要求也求不來不是?”
田敏顏冷眼看着,她眼裡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又看向沉默的二房,心道,這明日的詩會,怕是一個好戲場咯。
作者說了,只要有時間和身體允許,就會多更,儘快向完結奔去,不解釋,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