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正說着話,門外又響起了李氏的聲音:“她三嬸可在?我來扯根線。
田敏顏幾兄妹對視一眼,飛快地將剩下的小半個蛋糕放在炕頭的矮櫃上,拿了塊乾淨的布巾蓋着,小五見弄好了纔打開門。
李氏正伸手推門,不妨裡面自個打開了,雙手雖還呈着推的姿態,卻也不尷尬,像是進自己屋裡一樣自然,一進屋雙眼就像X光探測機一樣,快速地看了一眼周遭。
“二嫂,你要的啥線呢?”羅氏拿過一旁的針黹笸箕說道:“啥子顏色的,這是補啥呢?”
“紅色的。”李氏一邊掃視着屋內能藏食物的角落,一邊心不在焉地道:“俺那條褻褲屁股上破了個洞,才兒想起要扯線。。。”
李氏說着說着覺着不對,回頭一看,只見田懷仁和田敏瑞兩父子漲紅着臉瞪着她,而羅氏一臉怔愣尷尬,田敏顏則鄙視地看着自己,唯有小五不懂事的掰着指頭,這才察覺自己說了什麼。
“哎喲,我說的是俺那嫁過來時穿的大紅襖褲,前兒被那該死的耗子給咬了個洞呢,呵呵,呵呵呵。”李氏鬧了個大紅臉,訕訕地笑。
“近來家裡確實是挺多耗子的。”在田懷仁父子跟前,羅氏也不好說什麼,只順着她的話頭接了,又翻了卷紅線出來,遞給她:“二嫂你看要多少?”
李氏正要接,田敏顏卻搶了過來,嘩嘩的捲了幾圈用牙一咬,塞給李氏說道:“補個耗子洞,我看這也就夠了。”說着把線給塞回笸箕上。
開玩笑呢,這卷線要是給了李氏,還能回到自家笸箕麼?
田敏顏這般護物做派,李氏嘖了一聲,撇了撇嘴又道:“喲,我咋聞到一股子甜味呢。顏丫頭,才兒你做的那啥玩意兒啊?拿出來也讓你二伯母見識見識唄。”
“二伯母,就是一些小吃食,你來得可不巧,都分完了。”田敏顏笑嘻嘻,拍了拍肚子道:“都在這呢!”
“這麼大一個,咋就這麼快分完了,顏丫頭,太過護食將來到了婆家可要被人嫌哦。”李氏一副打死不信的樣子。
“看着大,卻小的很。”田敏顏卻完全不接她的招,只笑得甜膩:“要不二伯母拿幾個銀子來買好些雞蛋和糖花精面,我來做一個大的給二伯母嚐嚐如何?”
李氏一聽,哼了一聲,不冷不熱地道:“俺哪來的閒銀子啊?”說着往門外走去,只一腳走到門外,似是想起什麼似的道:“說起來,還是三叔好啊,這才兒分家,就有銀子買雞蛋精面了,爹孃知道,指不定多高興呢。”
田敏瑞聽了臉色微變,唰地從炕上站了起來,田敏顏快手拉着他,搖了搖頭。
李氏見此又說了句嘲諷的話,這才扭着腰身去了。
“囡囡,你咋拉着我,她這人最是會挑撥是非,到阿公阿媽跟前一說,又不知要鬧些啥幺蛾子。”田敏瑞皺着眉,十分的不滿。
羅氏也皺着眉,咬着脣欲言又止,她最是怕江氏那管罵人的大嗓子,聽着腦門兒就突突的跳痛。
“哥,就是她說了又怎樣,我們一不偷二不搶,有閒錢買東西又咋的了?難道我們三房一輩子都拿不出一個子兒出來,阿公阿媽才高興?”田敏顏冷笑一聲道:“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人多了去了,更何況是她?”
田敏瑞一聽,訕訕地撓了撓頭,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田敏顏見他這樣,嘆了一聲,說道:“哥,有理走遍天下,只要佔着理,就誰也奈你不得。”頓了一頓她又道:“不過,我們就是分家了,阿公阿媽還是要孝敬的。”
說着,她把那剩下的蛋糕拿了出來,切了兩塊用碗裝了遞給小五道:“小五,你去給阿公阿媽送去,就說咱們前兒在鎮上幫人刷盤子掙了幾個錢,想着阿公阿媽快要去橫河,就做了些吃食孝敬兩老。”
“哎,我曉得了。”小五拿着碗蹬蹬的跑了出去。
田敏瑞見了,羞愧不已,感覺自己連六歲的小弟都不如,不由看着田敏顏結結巴巴地開口:“囡囡,我,我。。。”
“哥,我知道你的意思,無非是怕二伯母去給阿公阿媽上眼藥,給我們話聽。”田敏顏笑了笑,道:“可你就是拉着她,就能阻止她的口不成?這嘴巴長在別人口上,我們還能封住她嘴?不能不是?可就是說了又咋的,咱行得正走得正,怕誰?說兩句又不會少塊肉,不好聽的,咱左耳聽了,右耳出了就是,何必跟她一般見識?”
“所以,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我們問心無愧就成。”她說着這些話的時候,田敏瑞越發的羞愧,下巴低垂到了胸口上,就連田懷仁和羅氏都一臉所思。
“囡囡,我我曉得了,以後再不會這樣。”田敏瑞擡起頭,眼睛亮亮的:“走自己的路,只要問心無愧,我不怕。”
李氏沒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結果可想而知,免不了添油加醋的在田老爺子和江氏面前說三房如今如何富貴,都有閒錢買吃食了,這三嬸安胎的錢不用還就是好呢。
“可憐俺狗剩,瘦的都跟竹竿似的了,啥好東西,都輪不到咱們狗剩,都是一樣的孫子,咋就投在俺這不爭氣的肚子來了呢!”末了,李氏還裝模作樣的擦了擦眼角虛無的眼淚。
江氏沉着臉,脣抿得緊緊地,像是一副深仇大恨的樣子。
田老爺子見李氏又在撩是非,十分的反感,把那沒吃完的蛋糕拿了出來擱在炕桌上說道:“一點小吃食也值得你沾酸了,幾個孩子孝順難道不是好事?給,拿去給狗剩吧,這糕點甜了些,孩子倒怕喜歡。”
“爹,這怎麼好,也是三房孝順您的。”李氏立即呵呵一聲,手卻伸了過去拿過來道:“也就爹疼狗剩那孩子了。狗剩啊,快來啊,你阿公賞你好吃的了。”說着笑嘻嘻的走了出去。
田老爺子看着李氏還沒拐過彎,就已經將那糕點咬在口裡了,不由嘖了一聲,搖了搖頭道:“這媳婦,是娶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