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色的保時捷跑車在狹窄的街角一個漂亮地拐彎,穩穩地停在了一間夜店門口。
秦優側過頭透過車窗向外看去,看見閃爍的霓虹燈下,黑色門框有着長長的金色把手的深紅色皮質菱格紋大門兩側,分別站着兩個制服筆挺戴着耳嘜的俊男保安。
“啪”地一聲,昏暗的車廂內亮起一小撮橙色火苗,秦珊珊手指間夾着一隻被點燃的細長香菸放近紅脣邊,深深吸了一口,然後仰頭對着車頂吐出煙霧,這纔將手裡的銀色打火機合起,隨手扔在擋風玻璃前的檯面上。
車廂中頓時縈繞着帶着一絲涼涼薄荷氣息的煙味。
“我剛纔可不是在幫你。”秦珊珊轉過頭看着秦優,冷冷地道,“你不要自作多情。”
秦優回頭看她,望見那張帶着警告和排斥神情的豔麗面孔,忽地勾起脣角淺淺一笑,道:“想要吸引你父母的注意,大可不必用這種叛逆任性的方式。”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讓秦珊珊驀地一怔,然後很快扭開頭去。
這個男孩的眼睛雖然漂亮,可是眼神卻太過銳利,輕易就能看穿人的心底,讓她忽然有種無所遁形的狼狽感覺。
可是自己明明比這個男孩年長,卻還被這樣說教,而且自己還明顯氣勢遠遠弱於對方,一冷靜下來,秦珊珊想了想,就覺得有些失了面子。
於是她掩飾地深深吸了一口煙,再用力吐出煙霧,然後一臉兇狠地轉回頭去,瞪着秦優冷笑道:“太過自作聰明的人是很容易給自己找麻煩的。小鬼,你毛都還沒有長齊,就不要學着大人講話。”
這樣一個女孩,明明是一個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千金小姐,可卻總愛扮作街頭太妹粗魯野蠻的樣子,用外表的獨立叛逆來掩飾自己脆弱敏感的內心。
她剛纔的威脅反駁可真的是一點氣勢力量也沒有,反倒像是一個被踩到尾巴炸起全身絨毛的小貓兒。
他的這個“姐姐”,可真是有些有趣。
秦優笑笑,沒有再說什麼,伸手準備拉開車門下車離開。
“喂——”見秦優要走,秦珊珊連忙伸手拉住他,眉毛一揚,笑得有些得意,“怎麼,你怕了?”
她相信剛纔男孩那銳利的眼神只是自己的一時錯覺而已。
秦優挑眉,看着女孩一下變得神采飛揚的笑臉,示意她看看車外逐漸黑沉的夜幕,道:“時間不早,我該回酒店去了,明天還有工作……”
“工作?”秦珊珊學着他挑眉,瞥了一眼車外,一名泊車小弟剛剛從夜店門口拐角的停車場入口走出,一下認出她的車子,臉上已經堆着笑迎了上來。
秦珊珊眼底眸光一閃,轉眼望着秦優笑眯眯道:“小鬼,既然今晚跟着姐姐出來,那不好好玩一下不是很浪費?”
不待秦優有什麼反應,那泊車小弟已經走了過來,秦珊珊按下車窗,只見染了一頭金髮耳上戴着好幾個耳釘的泊車小弟彈了個響指,熱情地笑着道:“Cici姐,還以爲你今晚不過來了,——咦,你旁邊這位弟弟很漂亮喔!”
泊車小弟單手搭在車窗前,彎下腰笑嘻嘻地衝車裡的秦珊珊曖昧地眨眨眼。
秦珊珊經常來這間夜店,跟這裡的人混得很熟,她沒有什麼架子,偶爾也樂得跟這些泊車小弟哈拉兩句,所以相對的這些泊車小弟也喜歡招呼她,顯得更加熱情些。
秦珊珊白了他一眼,這才伸手指指秦優,對泊車小弟笑了笑道:“今晚帶個小鬼來開開眼界。”
格外懂得看人眼色的伶俐小弟立馬繞過車頭走到秦優這一邊,爲他拉開了車門。
不得不承認,自己曾經遇到過的女子幾乎都算是識趣知禮,但是若要像現在這樣,碰上像秦珊珊這樣既不識趣也不知禮,帶着少女特有的嬌蠻任性的女孩,他真的是有些不知該怎樣對待。
下車後,秦珊珊就一直緊緊地拉着他,外人看起來兩人親密,實則是秦珊珊怕沒抓緊他讓他跑了。秦優無奈,明白若是對她呵斥或者自己真的甩手離去,怕是更會激起秦珊珊的故意反叛。
於是他就這樣被秦珊珊半強迫地拉入了這間夜店裡。
穿過一道燈光昏暗的長廊,還未踏入燈光閃爍的大廳,就能聽見富有強烈節奏感的音樂震耳欲聾,空氣中混雜着各種濃烈的香水味道,熱鬧歡騰的大廳裡,男女熱烈地在這昏暗曖昧的光線中隨着音樂扭動着身體。
秦珊珊拉着秦優穿過擁擠的人羣,剛走到吧檯邊,就有幾個年輕男女笑着圍了過來。
“Ci—ci!”一個穿着一身黑色吊帶亮片短裙的高挑女孩拉住秦珊珊,柔媚的眼睛掃過秦優那張俊美的面孔,毫無顧忌地上下打量一番,這才轉頭對她道,“怎麼,換口味了?原來你喜歡的不是樑邵庭那樣英俊多金的魅力熟男,而是這麼□□的美少年啊?!”
“你小心被樑少看到,不然你好不容易釣上的大靠山就飛走了哦!哈哈!”另一個有着一頭順直的黑亮長髮,留着齊額留海,化着埃及豔后妝容的女孩撲閃着她那雙又長又捲翹點綴着鑽石淚珠的睫毛笑道,然後她轉過頭,對秦優眨了眨眼,拋了個飛吻,道,“嗨,小帥哥!”
“切!”秦珊珊手臂搭上秦優的肩膀,斜睨着她的這些朋友們,笑眯眯地道,“這個小鬼非要讓我帶他來這裡開開眼界,今晚你們可要看我的面子,好好照顧他!”
聞言,一旁的秦優側過頭無語地掃了秦珊珊一眼,垂眸看了看女孩依然緊緊拽着他的手。
“嘿——你們竟然跑到這裡來了,害得我跟個服務生似的捧着這些酒到處找你們!”
就在這時,一個理着平頭、身材高大的帥氣男孩舉着一個托盤左右避讓着人羣走了過來,他一邊抱怨着,一邊小心地託着手裡的東西,而那個托盤裡則是放了好些個淺淺的雞尾酒杯,每個杯裡都盛滿緋色的酒液,酒液中浸着一小顆綠色圓欖,看起來美麗而誘人。
來到衆人面前,他捧着托盤笑着正準備說些什麼,卻是在瞥見秦優之後眼睛一亮,吹了聲口哨,向秦珊珊道:“不錯哦,Cici,哪家的小開?”
“要你管!”秦珊珊撇撇嘴,不想在這些朋友面前說出秦優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
男孩聳聳肩,也不在意地又走開去和別的女孩說起話來。
“我該走了。”秦優抽開一直被秦珊珊緊緊拉着的手腕,低頭看着她道。他覺得沒必要也不想在這裡繼續浪費時間。
“喂……”眼看秦優要走,秦珊珊急得跺了下腳。
“咦,Cici,你的小帥哥這麼快要走了啊?”剛纔的男孩正開始給旁邊的其他人分發着他手中托盤裡的酒,見狀又走了回來,拿起托盤裡的一杯酒遞給秦優,道,“來,夢幻天堂的天堂,超正,試試看,——一般人我可是不會送的,待會不要太HIGH哦!”男孩笑着衝秦優擠擠眼睛。
聽出男孩話中的暗示,秦優知道面前這杯酒並不只是普通的雞尾酒那麼簡單。
“不,謝謝。”秦優對男孩點了點頭,轉身就要離開。
“哎——”秦珊珊眼珠子一轉,連忙從男孩手裡搶過那杯酒,然後死死拖住秦優,道,“你什麼意思啊,我朋友難得請人喝酒你這麼不給面子,就算你急着要走,也至少把酒給喝了吧?”
這個女孩的胡攪蠻纏已經讓他耐心耗盡,秦優停住腳步轉頭冷冷地看了秦珊珊一眼。
秦珊珊被那雙眼裡的銳利和冰冷嚇得一下鬆開了緊扣着秦優手臂的手,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地怔愣在那裡。
就在此時,舞池中的人羣發出一陣歡呼,“放煙咯——”
陣陣的白色煙霧開始從舞池地板隱藏的小洞中噴涌而出,煙霧升騰得很快,不一會兒,幾乎整個大廳都開始在煙霧籠罩下變得朦朧起來,人們似乎被這煙霧帶得情緒更加高昂,音樂聲振聾發聵,加上不停搖曳旋轉的炫目燈光,格外地刺激人的五感神經,讓人感覺心臟是在咽喉處跳動,而全身的血液都要在這種熱烈中沸騰。
回過神來的秦珊珊看着秦優轉身走入了白霧中擁擠的人羣裡,臉上的神情漸漸轉爲得意,冷哼一聲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雞尾酒,轉身大笑着衝入另一邊的舞池隨着音樂舞動起來。
夢幻、天堂是兩種不同的□□,當這兩種□□一同服食的時候,能讓人產生極度快樂迷醉的情緒,效果有些類似於神經興奮劑。而這間夜店的舞池,每晚在某個時段會放出混合了“夢幻”這種□□的煙霧,配合那些特賣的叫做“天堂”的雞尾酒,能讓來這裡尋求刺激的人們興奮到最高點。
當然,也只有夜店的熟客纔會知道這個秘密,而一般的陌生人,若沒有是熟客或者夜店會員的帶領,是不被允許進入這裡的。
秦珊珊經常來這間夜店玩樂,自然是清楚這當中的隱秘。她知道要騙秦優喝下那杯酒不太可能,而她也不打算讓秦優喝下那杯“天堂”,所以她極力地拖住秦優,直到舞池中開始放出溶入了“夢幻”的煙霧。
“夢幻”“天堂”單獨服食的話,效果不會像一起服食時那麼強烈,只是會產生醉酒的感覺。
秦珊珊對這個突如其來的異母弟弟,雖然不討厭,但也不喜歡。她知道父親一直希望有一個兒子來繼承秦家的產業,秦優的出現,讓秦珊珊直覺地有了一種排斥心理,她雖然跟自己的父親並不親近,可是也不代表她就能夠容忍別人來分享她能夠得到的少得可憐的父愛。
哈,捉弄秦優是她一時興起的想法,讓他在大街上“醉酒”,最多也就是出出糗而已,就當是她這個姐姐送給他的見面禮吧。
舞池裡的人實在太多,有些人的神情甚至明顯已經開始有些興奮狂亂。
當秦優察覺到有些異樣的時候,他纔剛剛走出吵鬧擁擠的舞池,踏入那條昏暗狹長的走廊。
往前又走了幾步,他忽然腳步變得有些踉蹌,連忙扶住牆壁,他伸手按住額頭,努力抑制住眼前開始逐漸強烈的眩暈感。
看來應該是跟剛纔舞池裡的那白色煙霧有關。
很快想通秦珊珊行爲裡的古怪,秦優垂眸嘲諷一笑,他自詡是個理智冷靜的成年人,今天卻還是被這個任性嬌蠻的女孩擺了一道。
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那頭昏眩暈的感覺不但沒有散去,反而慢慢開始加劇。他擡頭往走廊左右看了看,試圖憑着剛纔進來時的記憶走出這裡,可是眼前的焦距卻又開始變得暈糊起來。
輕嘆口氣,他心想,今晚大概是不能順利地回到下榻的酒店了。
看見走廊拐角的另外一端有個亮着昏黃燈光的小廳,他剋制住越來越強烈的暈眩,一步步朝那裡走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相比起情況更加混亂複雜無法控制的大街,倒不如留在這裡。
剛一踏入小廳,就看見小廳角落的那盞琉璃落地燈旁邊,放着一張看起來舒適而柔軟的長沙發,——原來,這裡正好是一處供賓客臨時休息的地方。
深深靠入沙發柔軟的靠墊中,他閉上眼睛按住額頭,緊緊地倚着沙發扶手,努力讓自己的思緒不被□□的藥力攪得零散迷亂……
走廊和小廳中都鋪着厚厚的地毯,所以當一個經過這個小廳的身影忽然在門口停住腳步,轉而一步步走進來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聽見任何腳步聲。
——直到一個黑色的影子遮住了他身前的光線。
他慢慢擡起頭,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對方揹着光的高大身影。
一個深深印刻在他的記憶中的高大身影。
“……呵……樑墨琰……”
他勾起脣角笑着輕聲叫出那人的名字,然而他的目光卻有些渙散了,他分不清眼前的這個身影,是真實的,抑或是自己在□□下產生的幻影,又或者,是自己想念過盛而錯把別人誤認。
秦優的聲音雖然很輕,可是樑墨琰仍然聽見這個少年唸的是自己的名字。深沉的眸底劃過一絲訝然,緊緊盯着少年那雙有些失去焦距的漂亮眼睛,他緩緩俯下身來,近距離地看着眼前這張精緻俊美的臉。
“秦優?”
聲音低沉而磁性,尾音微微上挑。
秦優沒有迴應,此時他頭腦裡已經變得昏亂,許多記憶的片段交錯着閃過,讓他有些分辨不清,他究竟是叫秦優,還是,應該叫做方維信?
等了許久,不見回答,樑墨琰伸手輕輕捏住秦優的下頜,望進少年有些迷茫的眼裡,輕聲命令道,“說話。”
秦優被迫仰起頭,昏黃的燈光下露出他修長的頸項間細緻的咽喉,顯得脆弱而又迷人。
秦優慢慢擡起手,似想要去撫觸面前那熟悉的眉眼,只是驀地,他似想起了什麼,很快又收回手去,撇開頭脫離樑墨琰的鉗制,深深地將自己的身體埋入沙發裡,望着一旁的琉璃落地燈,長而濃密的眼睫在他的臉上投下一層暗影。
“……抱歉,樑……先生。”強烈的藥效產生的眩暈讓他有種不停旋轉的失重感,秦優的手指緊緊摳住沙發的扶手,以避免自己會開始失態地從沙發上滾落。
樑墨琰直起身,掃了一眼他用力得泛白的手指,淡淡地嘲諷道:“嗑藥了?”
“……”秦優擡眸看了他一眼,沒有去辯駁,頓了頓,轉而道,“能不能……請你給我的助理打個電話?”
樑墨琰挑眉。
秦優輕笑一聲,搖了搖頭,無奈道:“……讓她在我開始控制不住自己之前趕緊過來接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上榜期間內要達到一萬五的更新字數,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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