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
段錦睿只是看着那張紙上記載的草藥有幾位有些眼熟,若說真知道是什麼東西的話,也不可能,只是,柳墨言在紙張的最後加了一句,瘟疫藥方,雖然相處時間很短,但是,他就是知道少年不會在這種攸關生死的大事情上搗亂,所以,幾乎是立刻,將此次隨行御醫蘇啓晨給宣了過來。
段錦睿給出的藥方蘇太醫沒有見過,但是,作爲一位醫術高明的御醫,他只是將那藥方看上一眼,便可以察覺出其中搭配的絕妙,不需要太過珍貴的藥材,只是一些平常便能見到的藥草,太醫院隨行的藥材中便有其中許多種藥材儲備,根本不虞因爲成本太高,或者是太過珍惜而無法湊齊的問題。
畢竟,每一次瘟疫不是太醫院衆多醫術高超的御醫太過無能,連一副行之有效的方子也無法開出,而是,他們開不出能夠讓貧民百姓也喝的起的藥汁。
“妙呀,妙呀!”
蘇太醫完全沉浸其中,各種不同藥性的常見草藥,互相補足,互相激發或者抑制,便成了一張奇妙的方子。
“妙不可言,原來還可以這樣!”
蘇太醫見獵心喜,長長的鬍子都跟着顫動,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去嘗試一番了。
“蘇太醫!”
眼看着人蘇太醫忘我地這就要走了,胡橫很有眼色的揪了揪對方的袖子。
已經轉了半個身子的蘇太醫吹鬍子瞪眼睛:“小胡,你拽老夫做什麼,難道不知道老夫時間寶貴嗎?”
小胡二字一出,總是將自己扮的很成熟的胡橫扭曲了下五官,在上首段錦睿忍不住嘴角輕挑時,冷哼哼的:“無事,小的是怕您老太激動摔上那麼一跤,您老可千萬悠着點腳下!”
“混蛋,老夫可是要再活三十年研讀天下醫書,看遍天下藥方的,你小子居然敢咒老夫,老夫還年輕着呢!”
段錦睿掩脣,吭哧了一聲,不服老的蘇太醫,還有不認年輕的胡總管,真是一對活寶,至於蘇太醫最後還是忘了他,也沒有放在心上,比起那些畢恭畢敬的,其實,他還是更喜歡這樣純粹的人,想到柳墨言怒而離去,方纔難得升起的好心情一掃而空。
段錦睿身子向後傾斜,眼睛直直地望着天頂,自懷中掏出那張筆走龍蛇的藥方,拇指自上而下摩挲,閉上了眼睛,只是脣邊那一抹苦澀,卻是始終無法消退。
——
“忘了我……”
“忘了我……”
這三個字一直在柳墨言的腦海中響起,讓他心煩意亂,讓他咬牙切齒,漫無目的,在這偌大的郡守府,他偏偏無處可去,原來,除了段錦睿那裡,他居然無處可去!
砰的一聲仰躺在花叢爛漫間,睜着明媚的眸子,對着那清冷的月色,柳墨言習慣勾起的脣角,卻始終無法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弧度,他的手指,捏住自己的臉頰,輕輕的,向着上方扯起除了很痛,根本一點兒都不想要笑。
“段錦睿,是你拒絕我的!”
“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我會哭着求着和你保持那樣做賊一般的關係嗎?”
“我根本便不是喜歡你,我在利用你!”
“你這個傻瓜!”
“只有傻瓜纔會當做真的,纔會相信以後……”
雙手握拳向着女兩側的地面砸去,砰砰幾聲,漫天的花雨飛揚,粉色紅色黃色的花兒飄落在臉上身上。
涼涼的,像是誰在親吻他一樣,帶着冷澀的香氣。
受驚了一下,柳墨言的雙手交叉,蓋在了自己的眸子上,遮住了其中所有紛繁複雜的情緒,也將那些會擾亂自己內心的東西,全部遮住。
這一夜,柳墨言便在花叢中躺了一夜,而段錦睿,則是在書房中的椅子上假寐了一夜,兩個人的心,都亂了,卻誰也不願意先去找對方服輸。
初生的陽光灑落花叢,晶瑩的露珠在碧綠的葉間搖搖欲墜,青青碧草,百花爭豔,芬芳傾吐,蝶舞翩躚,明明是深秋的季節,這裡,卻是讓人想要深深迷戀的春日夢境,仙姿搖曳,無端動人。
粉色的身影踏着那一行豔色,嫋嫋婷婷而來,少女的容顏如花明媚,如月嬌嬈,淡粉色的暈紅爲他玉白的肌膚增添了一抹健康的色彩,只是,她的眸子裡,卻是一抹與大氣明媚的外表不符合的怯懦。
當少女彎下身子,拿着精緻的剪刀,小心地裁下一朵白玉爲低,粉色爲邊的花卉,將那朵花放入自己手邊的籃子裡的時候,她眼中的怯懦,便好像是被風吹去了朦朧霧氣般,瞬間明媚,好看的雙眼彎成一個瑩瑩的弧度,動人心絃。
“啊!”
一聲清脆宛若黃鸝的叫聲,充滿驚恐,少女的腳下幾乎是踩在一個軟軟的物體的瞬間,便以着超出她反應極限的速度,像是一隻小兔子般向着一邊倒去。
眼看着腿軟要摔倒在地上的女子,在這個時候,手中還緊緊地抱着那個花籃,彷彿這樣做的話,她便可以得救。
下一步,她會跌倒在這充滿細密小刺的花叢之中,水潤潤的眸子,緊緊地閉死,脣色褪了個乾淨。
云溪以爲自己會摔得很慘,甚至毀容,一陣清風拂來,將女子臉頰旁散落的髮絲吹亂,腰間一隻驀然出現的有力的手臂,將她挽起,撞入了一個帶着融融暖意的胸膛,她愣愣的,睫毛顫呀顫,就是不敢張開。
“抱夠了沒有?”
少年有些不耐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即使不怎麼客氣,云溪還是下意識地喜歡這個帶着磁性的少年清朗音色,因爲,他有着她所缺少的勃勃活力與鮮明性格。
有些恍惚地想着,忘了回答,只是手還是隨着方纔的慣性,緊緊地攬在少年肩頭,直到她的身子被對方放下,云溪纔有些顫巍巍地睜開了眼睛。
那一瞬間,她聽到了自己的心劇烈跳動的聲音,一襲藍裳的少年,歪着頭,帶着些戲謔地望着她:“終於抱夠了,怎麼樣,感覺不錯如何?”
狹長的鳳眸中,因着那一抹促狹的光,格外的璀璨,讓少女雪白如玉的臉頰嬌羞了一片:“小女子無事了,方纔多謝公子援手之恩……”
輕輕一福,眸子下垂,又是一聲驚叫。
柳墨言的動作一頓,順着對方欲哭無淚的眼神看向那一朵被踩得稀爛的花卉,有些可惜呀,事不關己的人想着。
“夫人要的花……”
云溪蹲下身子,眼淚撲簌簌流下,一朵粉色的花兒遞到了眼前,美麗的少年蹲到和她齊平,眼中異常的認真:“爲了一朵花掉眼淚,值得嗎……”他冷笑,帶着恣意與邪氣:“重要的是賞花的人,而不是那朵花,接着!”
幾乎算是扔到了少女懷中那朵普普通通的粉色花兒,少女纖細的指尖握着花枝:“我,我知道了!”
臉頰比方纔的粉色還要豔麗,少女眼中還帶着未曾拭淨的淚珠,脣邊,卻綻放出一抹動人的笑意。
這個婢子倒是一副好模樣,只是不知,是否是雲清韜的又一次美人計?
呵,段錦睿不是讓他忘記他嗎?他不是以爲自己除了他那裡無處可去嗎?心頭一動,柳墨言突然便決定了去做一件事情,伸出手:“作爲我送你花的補償,陪我出去玩一天怎麼樣?”
笑意盈盈,想到便做,綁住一半髮絲的藍色飄帶拂過少年的脣,將那一抹明媚定格。
“好!”
云溪握着花兒,她聽到,自己應了一個好字,不受理智控制的,那是她短短十七載歲月中,從未有過的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