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擦一聲,男人身後的牆壁上出現暗色的裂紋,段錦睿怔怔地將手覆在自己的面頰上,那裡沒有一絲半點兒的痛。
“怎麼,太子殿下有了太子妃反而覺得心虛了?想要藉着那一下,讓自己不再愧疚?”
柳墨言歪了歪頭,方纔滿腹的怒火與殺意,隨着這一下子走空的掌力,慢慢平息。其實,方纔那一下子,以着男人的武功,不至於正中的,他會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一躲不躲,已經說明了他的心思。
段錦睿,不是像他外在表現出的那樣,不在乎他,他肯定,男人接受彤箬郡主做未來的太子妃,絕對不是愛情,那只是因爲身不由己或者說是對他還有怨氣的衝動而已。
他上前一步,胸膛快要靠着胸膛,呼吸間雙方的氣息悠悠流淌,纏綿悱惻:“可是,我捨不得打你,怎麼辦?”
寒冷的涼風吹過臉頰,明明是刺骨的凜冽,偏偏,因着硃色的脣,這樣一句露骨的情話,而點燃了一把火。
那火,太熱烈,太激揚,段錦睿承受不起這樣衝動而熱烈的情感:“我們兩個都是男人,早晚都要娶妻生子,乾坤陰陽,夫妻和合,那纔是大道。”
“你的捨不得,本宮承受不起……”
柳墨言長長的睫毛垂下,雪色的冰晶沾染在鴉羽般烏黑的髮絲上,融化,在睫毛眼簾處停留,仿似美人垂淚,即使段錦睿知道,柳墨言根本不可能在他面前流淚,便是真的流淚,也不是真實,還是忍不住想要掏出袖中的帕子。
身子僵滯了一瞬,段錦睿深吸一口氣,已經決定了的事情,不可以再節外生枝,他側着頭,避開少年的視線:“你好好想想吧,本宮也是爲你好!”
肩膀一動,轉了一半的身子被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死死地按住:“段錦睿,不要用爲了我好替我決定任何事情,我已經有足夠的閱歷智慧去選擇自己的人生!”
柳墨言仰起頭,看着比他稍微高上那麼一些的男人,氣勢間毫不示弱,滿面嚴肅。
紅紅的脣開啓着,說出的話,卻不是他的面色那麼有節操:“還在爲上一次的事情生氣?我錯了還不行嗎?既然你這麼在意上下之分……”
一個頭兩個大,段錦睿有些後悔自己看着少年在風雪中佇立時,未曾隱忍到底,主動出現在了對方的面前,只是,他若是真的能夠眼睜睜地看着柳墨言在風雪的侵襲中受苦挨凍的話,他也不需要苦惱,不需要半夜出現在這裡了。
“我說了,讓你一次!”
柳墨言不依不饒,段錦睿還沒有想好怎麼將這樣的柳墨言給哄走。
男人的面無表情,讓少年煩躁,柳墨言皺了皺自己的臉頰,起了一層漂亮的白皙的褶皺,他伸出兩根手指頭:“好吧,我讓你上兩次!”
根本,便不是這個的問題。
少年狠狠地將手掌在牆上一按:“算你狠,我讓你三次總可以了吧!”
他統共才上了男人兩次,卻要讓他反攻三次,柳墨言覺得心底大大的鬱悶,只是,他從來不是情感上的初哥,自己的感情,早已經想明白了,一次不明白,兩次也會看出端倪,待到三次,若是還端着自己的架子,恐怕真的是要失去了的,這樣的事情,對於男人有着一種強烈獨佔欲的少年,堅決不允許。
段錦睿的心,砰砰急跳了兩下,既有着甜蜜,又是一種沉重的負擔,他的呼吸緊了緊,脖頸上厚厚的圍脖,不太透氣,讓他脣舌間有些乾燥:“墨言,一個月後,本宮便要正式迎娶太子妃了!”
拒絕,如此艱難,這句話,他準備了很久,到頭來,還是一字一句,難以啓齒,聲音,越來越低。
“段錦睿,你是個懦夫!”
柳墨言挑高了眉,鳳眸中一抹明晃晃的蔑視。
“隨你怎麼想,只是你也快要去邊關述職了,朱雀大街這裡,以後還是不要來了吧!”
段錦睿放下想要抓住什麼的手,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其中幾點星光,雖然閃爍,卻終究只能慢慢地被黑夜侵佔。
“我以爲,上一回在這裡我們已經交代清楚了!”
段錦睿的話,若是他們之間已經定情的話,何異於絕情。
柳墨言不怒反笑:“既然你能夠撇的一清二楚,爲什麼大半夜的要來這裡和我說這些話,你不覺得自己這樣遮遮掩掩,似斷不斷的樣子,很讓人看不起嗎?”
“歸根究底,段錦睿,你對我柳墨言動了心,你沒有辦法斬斷自己對我的心思,你無法將我埋藏,你不能和自己未來的太子妃毫無芥蒂的親親我我!”
一句句不能,一聲聲無法,一刀刀血淋淋的戳穿,段錦睿的面色,蒼白的比之冬日的冰雪還要孤零,男人的脣角抖了抖:“是,我是無法斬斷對你的心思,我是在乎你,可是,本宮可以選擇放手!”
段錦睿猛地攥住少年的手,緊緊的,讓他有種自己被禁錮的被需要的刺激感覺,然後,五指乍然一鬆,男人的眼中,冰寒刺骨。
“你怕了?“
柳墨言怔怔地開口,眼中先是一絲恍惚,然後,脣邊的笑容,慢慢地上揚:“你怕了!”
先一步道出了段錦睿的心聲,柳墨言哈哈一聲,笑的多少帶着些猖狂,他的左手探出,按在男人心臟的位置:“你害怕,自己的付出,成爲一片虛妄,你害怕,我對你,只有利用……”
“柳墨言,本宮不是任你擺佈的奴才!”
柳墨言的胸有成竹,柳墨言的掌控似的話語,終於激的段錦睿吼出了一聲呵斥,低低的,沉沉的,從喉嚨間溢出,仿似受傷野獸的低鳴。
段錦睿想要走,可是,少年將他的肩膀緊緊地抵在了牆壁上,冰冷的,粗糙的轉頭,透過衣袍,似乎要刺入他的肌膚一般:“回答我的問題,我讓你走!”
柳墨言眼中有異色閃過:“你愛彤箬郡主嗎?”
愛,一個愛字,吞吞吐吐了多少息,他像是失了聲音一般,在少年執拗的眼神中,無法出口,段錦睿垂,髮絲遮住了眼簾:“……”
柳墨言挺直了腰背,像是勝券在握的將軍:“你不愛她!”
他自問自答,風吹起少年披散着的髮絲,將光潔的額頭,還有那雙飛揚的眉眼完全暴露,凜冽如鋒刃。
“你愛我嗎?”柳墨言再問。
段錦睿閉口不言:“……”
“你在乎我!”
似乎很喜歡這樣子自問自答的遊戲,柳墨言一點不覺得自己在唱獨角戲,他將男人,逼到了最角落的地方。
“很多人都在乎你!”
動了動脣,段錦睿眼中閃過逼迫到了極點之後,不再掩飾的陰冷,他將手放在少年抵住自己肩膀的手上,一根根手指,掰開:“本宮願意先做惡人,不代表本宮願意被你耍着玩!”
段錦睿的膝蓋向上一頂,突如其來的一下,讓閃避的不及時的柳墨言彎了腰身,他的手捂住自己的腰腹位置,嘶聲一下,吸了口涼氣,肯定青紫了。
“那一夜,你從我的牀上下去之後,過的可真的是逍遙自在!”
段錦睿聲音冷清清的,和他的表情一般,沒有什麼感情,也聽不出嫉妒,卻就是這樣冷冷的嘲諷,讓柳墨言的怒火,成了浸了水的炮竹,徹底地啞了火,張了張脣:“不論你怎麼想的,我沒有和別的人在一起!”
他的驕傲,讓他無法做出着急忙慌的解釋,越是在意麪前的人,真的着急的時候,柳墨言卻像是得了強迫症一般,無法將自己那一套撒嬌耍賴給使出來。
“這便是你的解釋?”
高高昂起的頭顱,少年的樣子驕傲的不像話,段錦睿喜歡他這個樣子,應該說,少年任何的樣子,都留存在心底深處,只是,此時此刻,莫名的荒涼。
“段錦睿,你信我嗎?”
柳墨言想着半夜進入女子閨房,還是自己名義上未婚妻子的閨房,是個人告訴柳墨言這種事情沒有什麼,雙方是清白的,都是將人當傻子耍呢。
可是,他便像是傻瓜一般,傻乎乎地詢問男人,想要對方也傻傻地迴應一句相信。
段錦睿垂低了眼簾,掩住了其中暴漲的情緒,他沒有馬上回答少年的問題,反而是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襟,將方纔因着柳墨言的衝動而有些狼狽的地方都恢復了過來,才悠悠開口:“本宮一個月後迎娶太子妃,不知道墨言你,什麼時候迎娶那位云溪姑娘?”
他那天發完了火,致使自己和柳墨言兩個人不歡而散之後,回了東宮,只是,想要告訴自己讓雙方冷靜一下,眼前卻總是出現少年委屈的表情,那還是個孩子,他還小,很多事情,都需要自己這個更加年長些的人去考慮,和柳墨言又置個什麼氣呢?
這樣想着,便真的將自己安慰了,將這種沒骨氣的行爲進行了導讀,段錦睿後半夜,居然會讓莊離訣幫着安排他偷偷出宮,沒有想到,需要他低頭的少年沒有見到,夜半偷香的柳家少爺,倒是遠遠地看到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