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涼絲絲的,吹拂着花草樹木。在鳶尾谷中此刻是寧靜的,層林盡染了楓葉的紅,愈到秋深,愈是紅豔,遠遠看去,就像火焰在滾動。這樣的景緻與悠揚而起的笛聲不太相襯。
蘇里雪起身,披了件外衣便走出了院子。那個青衫的男子面對着遠方吹笛,顯得那般寧靜,直至蘇里雪走到他身後都尚未察覺。
直到一曲終了,蘇里雪才輕輕開口:“司大哥的笛聲很動聽,另人爲之沉醉。”
司秋白轉身,看到蘇里雪面容之上如花的笑意,那雙清澈的眸子裡十分靈動,當真是美麗致極。他禮貌起身,道:“蘇姑娘過獎了,在下也是閒來無事便喜歡吹吹曲,好打發時光。姑娘請坐吧!”
他擡手,示意蘇里雪坐下,二人隔着石桌相對而坐。
“蘇姑娘的氣色好了很多,容在下爲姑娘把脈吧。”司秋白微笑,他溫潤如玉的笑容另蘇里雪莫名地想起了一個人,是羽墨承。
她輕輕點頭,便伸出了手,大大方方將袖子挽起,沒有一絲女子的扭捏。他如蔥般的長指探入她的脈博,脈博上每一次的跳動,都撞擊着他的內心,一下一下,若有若無。
半刻,他才凝眸道:“看來蠱毒已清理得差不多了,還需再調養個兩日便好。”
蘇里雪收回了手,笑道:“司大哥的醫術我自是相信的,這段時間,有勞司大哥了。裡雪真是不以爲報。”她眸中充滿了感激,這個男子悉心照顧她的飲食起居,又用了大量的名貴藥材才治癒她的身子,每每對上他溫潤的目光,都能察覺深藏在眼底的那一抹炙熱,哪怕他隱藏得再好,聰明如蘇里雪,怎會不知他心中的情義。
“待你身子痊癒了,我會命人送你出谷。”司秋白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語氣是淡然的,如同飄落的楓葉無痕。
說這一句話時,眼底略過一絲不捨。
蘇里雪勾脣一笑:“那日我一醒來就急着要走,可是讓司大哥見怪了。”
然而這幾日,蘇里雪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現在於她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要養好身子,否則即使回去王府,她一個弱女子又能做什麼?她遭人種下蠱毒,又有黑衣人追殺。而羽墨言明明武功高強又久戰沙場經驗豐富,另又有初
七與秋境相助,怎會莫名戰死沙場?一切,皆是陰謀。
待她想明白事情前後的因果端倪,爲時已晚。
平靜了七年的生活,也許因爲太過放鬆,她嫁作人妻,只專心照顧兒子與夫,不問世事。卻不料,危險一如七年前,沒有遠離她。羽墨言的身份,終究是要一世追逐至高無尚的權勢還有帝位,即便他不傷人,人亦會傷他。
這一切,皆是命運,誰都逃脫不了。
司秋白明顯察覺蘇里雪的笑容裡帶了一抹憂愁,這樣的顏色,彷彿不應該出現在這樣美好的女子身上,多想替她抹平深蹙的眉角,只願她一世只擁有快樂。
“蘇姑娘那日掉落山崖,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若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大可開口,我定會盡力而爲。”司秋白語氣中透着關心。
蘇里雪在心中嘆氣,頓時間想問他,世間是否有起死回生的妙藥?但想來也是可笑的,便只能搖頭道,“司大哥如此照顧我,還叫我蘇姑娘豈不生份了,若不介意,你可以叫我裡雪。”
“裡雪…………”司秋白咬着這兩個字,他脣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裡有着柔柔的光。“裡雪,故里的雪,讓人一聽就想起白茫茫的雪景,還有溫柔的故鄉。”
說到故鄉二家時,司秋白的眸底略過一絲悲傷。他是沒有故鄉的,否則也不會飄泊在外了。
“司大哥猜得不錯,京都的雪是最盛的,而我出生那年恰好下起了茫茫大白,所以我母親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說起母親時,蘇里雪的笑容溫如春風,如今她也是一個母親了。
只可惜她未曾有幸見過給了她生命的那位女子。
子矜浣衣歸來,看到談笑風聲的二人,眼底的怒火在熊熊燃燒着,雖然這個蘇姑娘跟公子看起來是多麼的般配,但在此刻子矜的眼裡蘇里雪就是狐媚坯子,不要臉!
正巧司秋白看到子矜,便招手讓她過來,子矜面上欣喜,盈盈過了來,細語嫣然道:“公子找我何事?”
“你幫忙沏壺茶來吧,還有,將我房間的白玉棋盤拿來,我要與裡雪品茗對弈。”司秋白緩緩地吩咐。
子矜一聽,小臉都氣得如豬肝般通紅,公子叫這個女人“裡雪
”,直呼一個女子的閨名這麼親密,竟還要與她品茗對弈……然而自己在公子心中只是一個小小的婢女,能夠做的事情自然只有沏茶了。
她沒好氣地道:“公子,奴婢這還忙着要去晾衣服呢,可沒有空給你們沏茶。”
司秋白一聽,雖有不悅,但還是笑道:“你這丫頭脾氣這麼大,本公子不過是叫你沏一壺茶罷了,竟還頂嘴。”
子矜櫻桃般的小嘴撅起,“是,公子讓奴婢做什麼,奴婢做就是了。”說完便憤憤轉身離去,語氣中帶着不甘。
司秋白回過頭來對蘇里雪尷尬一笑,蘇里雪只道:“不如讓裡雪親自煮一壺吧,我的茶藝,可是在家中數一數二的好。”
“這怎麼行,你是客,身上又有傷,怎能勞煩你親自動手。”司秋白阻止道。
此時蘇里雪已盈盈起身,好笑地道:“只是煮一茶罷了,又不是什麼粗重的話,我要沒有這麼嬌貴。”
蘇里雪來到廚房,此時看到子矜心有不甘地着燒着水,火起隆隆升起,口中還喃喃自語地在咒罵着些什麼。看到蘇里雪進來,沒好氣地道:“蘇姑娘怎麼來這裡了,你此刻不是應該在與我們公子談天說地嗎?廚房這種地方豈是你一個嬌滴滴的小姐能來的。”
蘇里雪只是淡淡一笑,她的目光輕輕掃過子矜的臉龐,精緻而小巧的面上施了淡淡的粉黛,膚如凝脂,只是年紀尚小,眉眼還沒長開,今後一定會是個美人胚子。
“子矜姑娘辛苦了,這段時間承蒙姑娘的照顧,裡雪感激不盡,再過幾日我便要走了。此時我的身子已經好多了,就不用再勞煩子矜姑娘了。這茶還是我自己沏吧。”蘇里雪淡然一笑,眸間的清澈如一汪清泉。
子矜對她的敵意顯然易見,不用猜也料想到是因爲司秋白的緣故,只是這樣一個貌美的貼身婢女偷偷仰慕着自己,恐怕這位司大哥並不知曉吧。
蘇里雪這番話,一來表明了自己會走,並沒有要與她相爭之意;二來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子矜一聽,面色緩和下來。道:“其實你也不用謝我,我只是按照我家公子說的去做罷了。”說完這一句便頭了不回了,身上那股驕傲又高高在上的勁兒根本不像是一個丫鬟所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