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錦不理會霓裳的羅嗦,其實她心裡是歉疚的,可她卻理直氣壯,因爲誰要他那麼殘暴的對她,不管怎麼說姬冥野粗暴的現實是擺在眼前的。
其實她一夜無眠,腦海裡,心頭上,縈繞的依然是那三個字,如千斤頂。‘對不起’,對不起什麼?到底?
幽靜的夜裡,城南吹來的花香,撲鼻而來,身邊的狂風席捲而來,吹起的黑色長袍隨風飛揚,他被手而立,黑夜中,他站在高頂處,可以俯瞰整個洛陽城。
銀白色月光的暗影,拉出的身影,他如墨的髮絲,修長的腰帶隨風飄揚,整個身子卻是站的很穩。
左邊半跪着的男人,一身的戾氣。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屋子,那正是王妃的屋子。
姬冥野的臉色依然蒼白,他看到荷花池裡的螢火蟲四處的飛舞,它們的美從不離開荷花池,遊離在水池邊的眷戀,美麗的盛景。腦海中閃過的一幕,她喜悅的臉龐,利索捲起的褲腿,興奮地在水池中抓着螢火蟲,卻差點跌倒,那時候他的心慌了一下,生怕她跌在滿是淤泥的荷花池裡,髒了她乾淨的小臉。
掠過的畫面,錦繡的被子,裹在她的身上,他看到了她意欲起身,卻在最後關頭停住了,在他扶着柱子站穩的時候,一瞬而過,再無機會。他輕輕的眯着眼眸,想要看清楚她的內心,他知道似乎還差些什麼?
他不懂自己的情感,不懂自己爲何抑制不住想要那樣對他。最近他身體裡的蠱毒發作次數增加,越發嚴重,但這次他竟然沒忍住差點要了她。是不是他內心有一絲這樣的期許。
“主子,您以前的冷酷作風都到哪裡去了?誰敢動主子一分一毫?爲何偏偏到了新王妃這裡,您就變了?單單是因爲她嗎?”南嶼一臉憤怒,向榮錦瘋女人,敢打他的主子。
“南嶼,你輸了。”姬冥野竟然淡漠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南嶼怎麼輸了?”南嶼疑惑不已。
“你看人的眼光大不如從前了,你輸了,輸給了傳聞。她不一樣。冥月盛會,她拔得頭籌。”姬冥野寥寥無幾的幾句話,卻聽在南嶼心裡驚訝萬分。
“主子您果真是變了,主子根本就無意指望新王妃在冥月盛會上給主子帶來好處,卻只是爲了向南嶼,向全天下人證明向家廢物小姐絕非池中物,稱得上第一夫人。只是爲了一個證明,主子您費了那麼多心力,可那新王妃心存感激嗎?竟然還對王爺你大打出手,她不知道王爺身中蠱毒,時有發狂。南嶼不懂,主子這樣做值得嗎?”
南嶼一字一句,是對姬冥野的不解,甚至是不滿。可是他還是堅持執行姬冥野的命令。
“南嶼,本王的生命短暫。以前本王從不做無用,無利益的事,現在本王希望在有生之年,推翻皇帝,另立新王。可本王有時乏了,需要看到新鮮明亮的東西。”姬冥野似乎是第一次,和南嶼說他內心的獨白,說他真實的性情。
儘管如此,南嶼還是覺得在王爺心裡似乎還藏着什麼秘密,那是一種昭然天下,便會化爲烏有的東西,王爺好像很害怕失去那東西。
“南嶼懂了,往後王爺想要做的事情,南嶼一定辦到。今晚,行刺冥王妃的女子已經押入刑部,大刑伺候。”南嶼恢復了他大將軍時的神采,無論多麼血腥,多麼痛苦的事情,在他眼裡不值一提,冷漠自然,唯聽主命。
“明天頒佈軍令,召回南疆的大將軍王遠離。”姬冥野冷漠的聲音迴盪在夜間,不高不低,卻沉穩有力。
“南疆一事一直由太子掌控,明天有些趕。”南嶼如實回答。
“聯合左右丞相,逼太子召回。若不從,派戰部隊殺了太子的暗影。只許明天,召回。”姬冥野如命令一般的語氣,如刀削一般的零落。
“遵命。”南嶼堅定地語氣響起。
夜色繼續變深變暗,風繼續變狂變野。
月光下,高高在上,睥睨整個天下,俯瞰整個城池的男子,雙手背後,高大身影,只有微風吹過的衣角,悠揚。鳳毛麟角,掌控天下。
容錦一夜未眠,她心裡裝的事,也沒有心思看兵書。想着出去逛逛,透透氣。
“霓裳,我們出去走走吧。”
“王妃,你不看書了?出去幹嘛?王妃以前不是說不愛出去嗎?哦,我懂了,王爺現在上早朝呢,沒在書房。”霓裳嘿嘿一笑,那笑似乎是要看穿容錦的心。
“霓裳,你再胡說信不信本王妃教訓你。”
“啊呀,霓裳知道了,王妃可不是出去等王爺下早朝回來呢。”霓裳一臉賊笑,看到容錦臉色變得尷尬,惱羞成怒,立馬跑了出去。
容錦真心無奈,霓裳這小丫頭,真是要氣死她了。
冥王府,容錦嫁進來不過半個月,她從來沒有認真看過,也許真的是巧合,她看到亭臺樓閣,處處精緻的一番。卻偏偏看到那一處顯得幽暗,深靜的房間,金色漆刷着印刻的兩個大字,“冥宇”,宇字乃屋,這是姬冥野的書房。
容錦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一旁的霓裳還在添油加醋,“王妃想什麼呢?王爺現在可不在書房哦,哎也不知道王爺現在額頭上的傷怎麼樣了?額頭上頂着傷上早朝,要是被外人議論該怎麼辦啊?肯定不會有人相信冷酷的冥王會被冥王妃打破腦袋,王妃你可是做了一件天大的事情呢。”
容錦裝作嗔怒的看着霓裳自顧自的說話,“霓裳,你要再說,信不信本王妃賞你板子吃。”
“霓裳不敢了,王妃擾民。”霓裳樂呵呵的笑。
容錦有些不好意思的轉身不再去看那書房,才走到花園處,就聽到下人來稟報,說是王家三公子王衍離到訪。
“請進來。”容錦細細的品了西湖龍井茶,翠綠色的茶葉點點飄在表面,藍色花瓷印底。看着平靜碧藍的湖面上,微波盪漾,晚夏風微微吹過。
“王妃,您三表哥要來了,你怎麼這麼淡定啊?”霓裳現在是找到了打趣容錦的由頭,說的不亦樂乎。
“霓裳,你今天還真是好奇的很。三表哥要來,可不一定是好事,他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毒舌得厲害。”容錦淺淺的一笑,看到了王衍離嘴上帶着戲虐的笑容,一身湖藍色衣服,飄飄走來。
王衍離見容錦神情淡然,悠閒的品着茶,倒是沒從她的臉上看到慌亂的神情,看來容錦表妹遇事越發的沉穩,會藏着自己的心思了。
“容錦表妹,別來無恙啊。”王衍離絲毫不客氣的拿起旁邊的茶杯,自酌自飲。
“三表哥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話就快說吧。”容錦顯得一點都不熱情,一旁的霓裳疑惑不已,看樣子難道是王衍離做了什麼事情惹得王妃生氣了?
王衍離輕輕一笑,“沒想到容錦表妹這麼記仇,還在爲三王爺的事生氣?容錦表妹現在是冥王妃,可是三王爺的皇嬸。三王爺有什麼得罪你的,你找他去。三表哥可是不敢跟三王爺對抗。”
“三表哥和三王爺的交情可不淺,我看可比我這冥王妃說話管用多了。”容錦佯怒,她心裡其實也不是生氣。她明白三表哥是會永遠維護她的,她只是生氣冥月盛會那晚上,三王爺冥漠曜當着三表哥的面爲難她,而三表哥只是微微一笑沒出聲。現在她比較好奇三表哥和冥漠曜的關係有多麼親近。
“表妹,現在做了冥王妃,心眼可是變小了,而且脾氣也暴躁太多了。聽說今天早朝上,冥王左額頭上包着紗布,眼神陰沉的要殺人。朝中大臣議論紛紛,爭相猜測世間哪有人敢砸破冥王的額頭?簡直是天冥王朝的另一個神話。
容錦表妹有所不知,朝中大臣爲了冥王額頭上的傷,分化成了兩派,一派相信冥王額頭上的傷是自己造成,不可能有人傷了冥王,另一派堅持冥王額頭上的傷一定是有人砸的,那人估計早被冥王碎屍萬段了。連父親和二哥都被那些大臣拉來拉去站隊哪一派,冥王妃,覺得有趣嗎?”
王衍離刻意觀察着容錦的神情,嘴角但笑不已。他心裡也有疑惑,一面說容錦可是連太子都敢揍的主,難不成打了冥王。二說冥王可是天冥王朝的神話,怎麼可能被容錦打了,還能讓容錦安然無事。
容錦心裡聽的認真,面上還要裝作淡定,“一點都不覺得有趣,那些大臣很無聊,不談國家大事,偏偏論道這些事。”容錦心裡有點小小的竊喜,還好她沒被姬冥野教訓。今天聽了三表哥所說,確實冥王在天冥王朝一手遮天,勢力強大,哪個若有不敬,必然是死無赦。
再者退一萬步講,她是冥王妃,和冥王是夫妻,昨晚那事就算被外人道,也不會覺得是容錦受了委屈。她以後一定要抑制住衝動,因爲她這一世的任務是復仇,絕不可以節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