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衛成撥通嵛山縣委的電話,瞭解過基本情況,追過來給沈淮彙報:“嵛山湖本身倒沒有問題,還是在嵛山湖水庫騰庫容的問題上,淮能電力內部出現了一些分歧。氣象臺預測後天還有暴雨,羅慶他們擔心嵛山湖水庫要是這時候不進一步放水,將庫容騰出來,就怕後天的大雨在灌滿水庫不得不放水,會對中下游的河堤造成雙重的衝擊。嵛山縣委正開會研究要不要讓市裡出面跟淮能集團協調一下。”
沈淮輕嘆一口氣,從小姑離開淮能後,羅慶又調回淮能電力工作,但他跟胡舒衛等人在淮能電力內部給限權,也很難再管到具體的事務。
戚靖瑤站在一旁,聽着這些事,卻是幸災樂禍。
羅慶曾給宋文慧當過一段時間的秘書,胡舒衛是淮能集團的創始人之一,他們都是梅鋼繫留在淮能集團內部的嫡系跟鐵桿。
要是胡舒衛跟羅慶,連對嵛山湖在這時候要不要放水騰庫容這件事都沒有話語權,也就可見葉選峰、鄭宜梧等人在淮能集團內部,對梅鋼繫有多排斥跟壓制了。
見戚靖瑤嬌翹的嘴角露出笑意,沈淮也不說什麼,看向王衛成問道:“你怎麼不給戚書記找雙套鞋來?”又虎着臉教訓戚靖瑤的秘書,原是東華日社報記者的劉南,“你們平時是怎麼照顧好領導的,讓戚書記赤着腳滿現場的跑,成什麼體統?”
戚靖瑤恨得牙癢癢的,她一時間不察,從縣裡出發就沒想到過來後會給沈淮拉上堤,哪裡會在車裡額外準備套鞋、雨衣這些東西?
王衛成跑開找了幾雙套鞋過來,遞給戚靖瑤以及劉南等人換上,說道:“找不到小號的雨靴,這雙戚書記您就湊合一下吧。”
戚靖瑤也只能湊合一下,但穿好雨靴,才更感受到沈淮那深深地惡意。
戚靖瑤的腳嬌小,腳上卻是男式雨鞋,要大上好幾號。
沈淮接下來又專往泥濘處走,戚靖瑤身體輕盈,但踩一腳也是深深地陷在泥漿裡,再拔出來,白嫩的腳拔出來的,雨靴卻陷在裡面。
戚靖瑤幾乎每走一步,都要停下來拔一次鞋子,幾十米走下來,就累得快要癱下來,跟只狗似的。
再看到隨行人嘴角都藏着笑,打心眼底瞧不起她這個副書記,戚靖瑤恨不得將雨鞋子撥出來砸沈淮的臉上去:這雜碎純粹就是在消遣她。
羅慶半個小時後趕到三污鎮,沈淮沒有等戚靖瑤走出泥濘地,將她丟在大堤上,他與王衛成先趕下河堤去見羅慶,邊走邊笑道:“縣電視臺的記者,有沒有將那婆娘的樣子拍下來,回去做個專題,咱們偷偷地看?”
王衛成知道沈淮特地將戚靖瑤拉上大堤,就沒有藏什麼好心,看到戚靖瑤果然是出了大丑,笑道:“戚書記在基層沒有什麼工作經驗,應付不了這麼複雜的狀況,陶書記在開防汛工作會議時,堅持不讓戚書記分管防汛工作,看來是有遠見的。”
“你雖然未必就要到基層去工作,但基層的工作經驗,你也要注意積累;我讓杜建守在縣裡,讓你到下面多走走,也是想你多走走現場——今年的防汛形勢,要比以往都嚴峻。”沈淮說道,王衛成在學識、能力方面,都沒有什麼問題,但基層經驗對區縣一級的官員是個大檻,他對王衛成未來的成長有期待,自然也是希望他的能力足以掌握大局。
羅慶開了一輛車身都是泥漿的老吉普停在村頭,沈淮走過來,拔出煙來給他,說道:“嵛山湖水庫的問題,我剛打電話給梁書記了解了一下,你現在的意見是什麼?”
“後天的降雨量,比七月初的那場大暴雨還要大,而且嵛山的地形比較特殊,雨雲從東南方向過來,滯留嵛山的時間可能要比想象中長,降水量會進一步的放大。現在嵛山水電主管業務的幾個老總,也是水利專家,但對嵛山地形的特殊情況沒作考慮,認爲現有的措施已經足夠。我跟胡總打過電話,胡總在燕京開會,趕不回來,他也覺得這事必須重視起來。現在讓市裡跟淮能協調,時間也趕得及。我直接趕過來,主要也是擔心嵛溪河下游能不能承受明天的放水。”羅慶說道。
沈淮說道:“霞浦這邊再連夜動員一下,趕在放水前再排查一遍險情。嵛山縣準備得怎麼樣?”
嵛山湖水庫大壩,前兩年進行過徹底的加固,不擔心會出什麼問題,但嵛山縣城位於東嵛溪河的中游河谷裡,地勢相對周邊的丘嶺較爲低陷,容易積澇。
而且東嵛溪河經老城河段曲折的拐了好幾個彎,出口很窄,出口處又是山脊地形,一旦嵛山湖在上游放水,就會對嵛山老城造成很大的壓力,更不要說後天可能會有更大的暴雨降臨。
“現在梁書記、肖浩民他們都繃緊了神經,但只要不倒黴到暴雨都集中在嵛東河谷的上空,問題應該不大。”羅慶說道,“但也說不好,嵛山的地形比較特殊,對氣流的滯留影響很大,容易出現極端情況;我們也就是擔心這個,這種情況在嵛山歷史上時有發生,就怕今年更嚴峻。”
“那好,現在就準備騰庫容,我給葉選峰打電話。”沈淮說道。
“這電話是不是還是我或者胡總來打?”羅慶說道。
沈淮直接給葉選峰打電話協調騰庫容的問題,葉選峰要是心胸開闊,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葉選峰心胸不開闊,這就成了沈淮對淮能集團的工作指手畫腳、胡亂干預。
現在兩方面矛盾那麼大,羅慶也不想沈淮跟葉選峰直接通話,由他或者胡舒衛中間緩和一下,都要好一些。
沈淮一笑,跟羅慶說道:“沒啥區別,也沒有時間去搞協調工作,早一刻放水,庫容就能騰一些出來。我直接打電話說這事方便。”讓王衛成查到葉選峰的號碼,直接撥過來。
淮能電力的火電規模已經上到四百萬千瓦,嵛山的幾處水電站加起來,都還才十五六萬千瓦。在比例上,嵛山水電存在的問題在淮能集團內部已經難以引起什麼重視。
今年入夏以來,全國上下好像沒有一處地方不在下雨,長江、黃河、三江流域,都爆發全流域的洪澇災害,渚江也不能倖免。
說到防汛,渚江中游即淮西市段的防洪防汛形勢,要比下游嚴峻得多。
淮能煤業在淮西投資開發的礦場也出現嚴重的積澇,損失嚴重,葉選峰這段時間的精力也是盯在淮西。
今夜,葉選峰也是剛從淮西回徐城,趕着宋鴻奇途經徐城,就拉謝成江等人過來,大家聚到一起吃個飯,交流一下近期的工作思路,突然間接到沈淮的電話說嵛山湖水電站存在問題,他心裡自然不可能高興到哪裡去。
當然,葉選峰做了這麼多年的工作,也不可能說因爲心裡憎厭,就會完全忽視到嵛山湖水庫的問題,只是在電話裡跟沈淮說他要先了解一下情況。
“現在這個人指手畫腳地事可真多。”劉建國私下裡更不會掩飾對沈淮的不滿,“淮海融投,是李谷拉着他搞的,還說得過去;但霞浦是一個縣,卻搞起什麼淮海政府建設基金,名頭聽了好像他們纔是省政府似的,這手就伸太長了。省裡那麼多官員,給打臉,看到他心裡頭會喜歡?”
謝芷看了宋鴻奇一眼,優雅的切着盤中的牛排。
宋鴻奇沒有說什麼,老成持重的謝成江跟葉選峰說道:“現在防汛形勢很嚴峻,嵛山東嶺的地形,又跟平江的平原地形又不一樣,是有必要了解一下情況。”
謝成江不這麼說,葉選峰也沒有辦法將沈淮摞在一邊不理。
現在誰又能將沈淮摞到一邊不理?
嵛山湖水電站規模不大,卻有着穩定的盈利,在淮能諸多分屬企業裡,頗爲亮眼。不過,嵛山湖水電站本質上還是沈淮一手推動做起來的,葉選峰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這幾年都沒有親自跑到嵛山去看一眼,只是派了親信去接管了事。
他現在對嵛山湖水庫的情況,也沒有什麼直觀而具體的印象,也只能在車裡打電話給嵛山水電分公司的總經理了解情況。
然而,葉選峰從嵛山水電分公司總經理那裡瞭解的情況,要比沈淮所說的輕得多,至少沒有嚴重要緊急騰庫容的地步。
“我就說嘛,明明是這個人亂伸手。”劉建國這時候更得意起來,說道,“對誰都虞指氣使的,好像這個家已經是他來做主了。要真這麼下去,那是把他給慣壞了。”
“嵛山湖水庫下去,就是嵛山、霞浦兩縣,沈淮在地方上,關心這事也很正常。既然瞭解過情況沒有什麼問題,葉哥也不差再費神跟他說一下。”宋鴻奇心平氣和地勸葉選峰,但臨了又加了一句,“他大概也是沒有什麼耐心跟淮能下面的人交流。”
葉選峰陰沉着臉,撥電話回沈淮。
“我打電話給嵛山湖水電的總經理,瞭解一下情況,嵛山湖水庫在入夏之後,就已經照規定降低了水位,這幾天大雨,都還保持着相當的庫容餘量。除非最最不利的情況發生,不然沒有必要再額外放水騰庫容。再個,放水騰庫容也不是簡單的事,發電的損失也就罷了,嵛山湖沿岸的養殖也會損失很多,方方面面都很難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