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官面文章來說,宋喬生與田家庚、徐沛在愉快的氛圍下進行交流,宋喬生對地方發展經濟建設工作進行了充分的肯定,田家庚、徐沛對宋喬生爲地方經濟發展提出的建設性意見表示贊同跟歡迎,這就爲新浦港綜合開發、徐東鐵路改造、淮西煤炭資源開發以及梅鋼接手徐城煉油等事定下基調。
淮煤東出的核心工程是徐東鐵路電氣化及複線改造,整個項目投資將超過八十億,考慮到當前的通脹水平,最後投資超百億都不是什麼難以想象的事情。
不僅項目的設計立項、申報審批程序複雜,就是如此天量的建設資金籌集也不是短期能完成的事情,各方積極配合能在一年時間內完成籌備工作開工建設,都要算是神速。
不過,跟渚南電廠開工建設一樣,梅鋼接手徐城煉油以及徐東鐵路東延線、淮能集團成立淮能煤業有限公司,涉及淮西煤炭資源開發,都可以視爲淮煤東出構想的鋪墊工程,這些都是可以先行實施的。
這種在合作項目上的彼此信任不是無緣無故地,這些鋪墊工程項目能否順利開展,也可以視爲各方對整個淮煤東出構想有無積極意態的衡量標準,不然哪方三五十億資金給拖死在一個項目裡,損失及打擊都將是致命的。
在招待晚宴上,沈淮就與徐城煉化集團總經理、黨組書記兼上市公司徐城煉油董事長的黎文曾等人見面。
黎文曾等徐城煉油的高層下午沒有露面,也沒有通過其他渠道傳達什麼積極的意願跟信息,以沉默的姿態來應對給突然捲入漩渦中心的變局,在態度上可以說是消極的。
到晚宴露面時,黎文曾等人的意態又變得積極,可以說除了徐城市委書記徐沛的親自推動之外,沈淮提出的方案也起到關鍵作用。
黎文曾年過五旬,雖然半輩子都在煉化系統裡掙扎、爬騰,但此時已經副廳級國企高官,就算徐城煉油在梅鋼接手後,有可能會有更大的發展,但於黎文曾個人來說,未必就得能償失。
如果沒有好的方案安置黎文曾這樣的人,那他們就將是這件事最大的阻力;即使徐城市實行高壓手段,將四億股法人股直接交給梅鋼接手,但徐城煉油內部所形成的巨大牴觸情緒不消除,都會嚴重影響梅鋼能否真正的消化徐城煉油所能帶來的資源。
沈淮給出的方案,實際是同意黎文曾等人帶一部分優質資產,從徐城煉油分離出來。梅鋼主要只接手目前給徐城煉油造成虧損的主營業務,也可以說是徐城煉油當前最大的包袱。
這個方案顯然要比硬生生地接盤跟人員剝離更有誘惑力,接下來無非是談怎麼分割資產了;最終的方案還要邀請持有流通股的證券機構參與討論。
沈淮沒有太多的時間參與具體的技術談判,趙東、趙治民、潘成、徐聞刀等人的精力主要還是保證新浦鋼廠建設及現有產能的運營——除了錢文惠、徐溪亭二人臨時調過來進行財務及技術把關之外,沈淮就將具體的事情推給孫亞琳負責。
“你個渾球,蝨子多了不怕咬,當真以爲我們就是無底洞可以讓你無限制的壓榨啊。”孫亞琳回到房間裡忍不住抱怨起來,“新浦航運集團纔開始整合,恆洋船舶重工,除了恆洋方面的投入,我們也要跟着投一個億的資金進去,業信銀行更要發放兩億多的貸款;元旦過後,徐東鐵路東延線工程就要開工,一年半時間建成,就要在一年時間裡投三個億的資金進去。現在徐城煉油雖然還沒有開價,估計不會低於三個億,你當你家是印鈔票的啊?我是梅鋼二廠的董事長,好,這次我留下來談判,反正知道攤上你不會有什麼好事,但到巴黎、倫敦、香港融資的事情,你個渾球不要想偷懶。”
雖然晚宴結束,沈淮他們這邊還沒有辦法各自散去休息。
小姑、熊文斌還要應該二伯宋喬生等人,沈淮則把孫亞琳、宋鴻軍、周知白、楊海鵬、褚宜良、郭全等人召集到他的房間裡商量接下來的工作。
現在是一個項目接一個項目上馬,孫亞琳他們也是給壓榨得喘不過氣來,接手徐城煉油,不單單是有借殼的運作,在渚南產業規劃區內新建五十萬噸煉油項目也是小項目,更主要的還是怎樣利用徐城煉油的資源,在新浦新建更大規模的煉化項目。
“哎,我也不想的啊。”沈淮唉聲嘆氣地說道,“我雖然一直都有研究徐城煉油,但也沒有想過這麼早就出手,我是打算等新浦廠建成之後再考慮發展煉化的問題,有時候是形勢不饒人啊。現在的形勢就是,你不逼自己,就是別人逼你。倫敦那邊,是不是等我先回霞浦,在縣長的位子坐上一兩個月,坐坐熱纔過去?”
沈淮這麼說倒不是唬人,他確實沒有打算這麼早就對徐城煉油下手。
徐城當前的基礎,不適合發展大煉化,而淮海省內最適合發展大煉化的,目前只有新浦,故而沈淮也不怕這塊肥油有誰能搶在他前面下嘴。
在他的計劃裡,是打算等到新浦鋼廠建設投產後,再考慮在新浦大規模的發展煉化產業集羣。那最早也應該在半年之後。
後面的變化也是他所料想不到的,只能跟着提前應變;這也將給梅鋼帶來極大的資金壓力。
“現在國內及東南亞的經濟發展都有些過熱,我們要警惕經濟週期的來臨。”給邀請過來參與議事的樑榮華,聲音沙沙的,提出的意見卻是擲地有聲,他說道,“在煉化項目上,我建議梅鋼要儘可能多的爭取注資,減少債務融資,不然業信銀行就要對梅鋼提出風險警告了。”
目前業信銀行在淮海省的貸款業務,有超過一半都集中梅溪、新浦兩地,一方面說明業信銀行在梅溪、新浦的業務形勢大好,但同時也意味着與梅溪、新浦發展有着休慼相關的風險。
一旦梅溪、新浦建設遭受大的經濟週期而受挫,業信銀行的放貸資產風險度就會急劇上升。
在項目建設裡更多爭取注資,而非過度的依賴於貸款等債務投資,在大的經濟週期來臨之時,給抽資而導致的風險就容易受控一些。
新浦鋼鐵廠目前主要是梅鋼聯合西尤明斯、飛旗實業等方聯合注資建設,包括西尤明斯近一億美元的設備、技術資產以及霞浦縣以新浦開發集團提供的四千萬美元工業用地外,梅鋼、飛旗實業以及衆信、鴻基聯合注資超過三億美元,使得新浦項目的債務保持在一個極低的水平之下。
而新浦開發集團、梅鋼所承擔的債務水平相對來說,就極高了。
新浦開發集團承擔了新浦港、臨港新城的基建重任,在建設形成一定規模之前,土地轉讓收入有限,目前承接的銀行貸款超過六億。
梅鋼雖然一廠、二廠的盈利水平很高,但參與的投資規模更大,對新浦鋼鐵廠總數達十億元的出資,主要都來自貸款。
現在梅鋼集團含一廠、二廠以及對梅溪電廠、梅溪港的持股在內,淨資產也就十三四億。要是爲了接手徐城煉油,再接手三到五億的貸款,梅鋼的總債務將超過十六億,鉅額債務是一方面,另外每年要爲此承擔逾億的財務支出也是直接影響盈利水平。
此外鵬悅、渚江投資、梅溪開發集團以及東華京投都承擔着爲數不少的債務。
要是明年底,徐東鐵路改造項目啓動,梅溪開發投資集團要參與進去,還要額外承擔一億美元的融債。
什麼事情都是雙刃劍,沈淮不利用核心平臺承擔這麼高的債務,就沒有辦法在短時間裡聚攏如此龐大的資本發展梅溪、新浦,但同時也要承擔隨之而來的財務風險。
以前跟二伯宋喬生他們沒有翻臉,真遇到什麼危機,可以厚着臉皮去求援;以宋系的能力,以長期債權形式往梅鋼注入十億、二十億甚至更多的資金支撐梅鋼的持續擴張,都根本不是什麼問題。
現在的情況,梅鋼一旦遭遇危機,就是別人對梅鋼下手的良機。
小姑目前還只是表面上控制淮能集團,實際上淮能集團更是二伯宋喬生他們未來對梅鋼趁火打劫的一座橋。
對姚榮華的提醒,沈淮咧嘴笑了笑,帶着些無奈的語氣,跟樑榮華說道:“我們真是將腦袋別在腰上做事。不過我這次還是要請業信銀行支持我們,萬一將來真要出什麼問題,我個人會退出去。”
樑榮華知道沈淮這般承諾的背後是什麼意思,輕嘆一口氣,說道:“無論是業信銀行還是長青集團,都不是一個人能做最終決定;我個人當然是支持你的。”
即使將來可能會遭遇財務上的危機,但梅鋼現在已經形成跟真正加緊建設的體系基礎是沒有什麼問題。到時候只要沈淮個人願意退出去,願意進來接手的資本勢力,絕對是大有人在。其他不說,就是現在,也絕對有人願意向梅鋼注入三五十億的資金換取對梅鋼的控制權。
相比較沈淮跟樑榮華身上揹負的壓力,宋鴻軍則要樂觀得多,笑着說道:“你們也真是的,挺好的一件事,叫你們說得這麼悲壯。只要新浦鋼鐵廠明年九月前順利建成投產,還有什麼事情不能解決的?”
“你剛纔是不是走神了?”沈淮側過頭問宋鴻軍。
“啊?”宋鴻軍問道,“我是在想等會兒去哪裡吃夜宵的事,你怎麼知道的?”
沈淮無奈地拍拍腦袋,說道,“我跟樑行長在討論煉化項目的融資問題。新浦要上新的煉化項目,需要三十億到五十億的資金。如果這筆資金都是以債務融資的形式籌集,就算明年九月前新浦鋼廠能順利建成投產,也無法化解裡面的巨大風險。”
“啊。”宋鴻軍一愣,說道,“你們說這個啊?鴻基跟衆信不算,梅鋼及關聯企業承接的債務已經超過三十億,你小子還想着再背三五十億啊,你的心比我想象要貪得多啊!”
孫亞琳不屑地看了宋鴻軍一眼,說道:“真該把你踢出去,不帶你玩。矛盾是雙方面的,引進外部注資多了,我們的控制力就會給削弱;承接融債多了,我們要承擔的財務風險就會驟增——不然你以爲我們在擔心什麼?”
沈淮笑臉看着孫亞琳“教訓”宋鴻軍。
目前看上去孫亞琳是絕對控制衆信產業投資基金,她爸孫啓善將八千萬美元的資金注入其中,將衆信控制的投資資產擴到兩億美元。
現在梅鋼運營及建設勢態一切都很良好,所以孫啓善不會干涉衆信的投資行爲;一旦這邊出了大的問題,孫啓善就算爲了他八千萬美元的資金安全,也不可能說一點都不干涉了。
這邊真出了什麼問題,不僅沈淮他要退出去以保大局,孫亞琳也可能將被迫交出衆信的控制權——在巨大利益面前,這裡面沒有什麼親情可言的。
包括樑榮華的支持,也不是無限制,就算樑榮華個人支持梅鋼,但樑榮華還只是業信銀行省分行行長,上面還有總行的意志存在。
宋鴻軍咧嘴笑道:“太深的東西,我沒有你們精,但我相信一點,只要國內經濟不出問題,我們就不會有大問題,怕個鳥。”
沈淮哈哈一笑,說道:“也對!想太多無益,就是刀山火海在前,還能不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