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文斌主持制定的城市發展總體規劃裡,對全市交通發展有全面的規劃,嵛津高速是未來東華要發展的高速路網裡重要的一條線。嵛津高速規劃路線,大體上從徐東高速引出,從市西北郊往北拐,橫跨嵛山東南部山嶺,從嵛山縣境穿過,至新津縣城南而止。
嵛津高速建成之後,將是貫穿東華市中部地區的交通主幹線。
雖然嵛山縣現在也算是梅鋼系的地盤,而嵛津高速建成,將徹底打開嵛山縣封閉的地形,受益極大,但嵛山縣封閉落後,其經濟格局,遠不能跟新浦港相比並論。
眼下,梅鋼及宋系在嵛山縣的投資,除了淮能集團投資的較成規模的嵛山水電外,就是一些零散的旅遊、建築以及勞務輸出方面的企業,總體投資規模很小。
而就眼下來看,旅遊、勞務輸出的市場增長潛力有限,嵛山縣前年開始提發展旅遊經濟,而全縣的旅遊業總產值也就剛剛過億。而同期,包括淮能集團在內,梅鋼系在新浦港的總投資,已經超過一百億;說到產值,僅新浦鋼廠一年的產值就將超過一百五十億,建成後的新浦煉化,也不會低於此數。
而建造嵛津高速的同時,他們也同樣可以對嵛山縣進行資本滲透。
市場是開放的,梅鋼系在嵛山縣的投資有限,還沒有達到壟斷、控制市場的程度,他們加大投資力度,在嵛山縣爭得跟梅鋼系分庭抗禮的地步很容易。而在新浦港那邊,他們這時候還想分享港口資源以及高增長的利益,卻是不能了。
兩權相害取其輕,一定要打開新津縣的交通瓶頸,以便他們推動淮海灣經濟帶往北發展,拿下新津縣這步先手棋,爭先搶佔新津的港口資源,是取道霞浦縣修高速,還是取道嵛山縣修高速公路,一目瞭然。
而眼前最大的問題,不在於其他,第一道難關就是近半里程要在山嶺地區修建的嵛津高速成本極高。
就因爲修建成本極高,非當前地方財力所能承擔,所以在全市道路交通發展規劃裡,嵛津高速幾乎是排在最後。
即使市裡現在硬着頭皮建嵛津高速,很可能會超過二十億預算的建設資金怎麼解決?
而嵛津高速建成後,要想新津的桃子不給別人摘走,不是說安排幾個官員佔住位子就可以的。說到底還是要同時投入大量的資本,對新津的港口資源進行開發,推動臨港產業發展,才能保最大的那塊利益不旁落他人之手。
新浦港的外圍基建,目前是以新浦開發集團擔當主力,但上百億產業資本的投入,新浦鋼鐵、新浦煉化、恆洋船舶、渚江建設、淮能電力、新浦航運等一系列的企業實體在新浦產業集羣發展裡佔據核心地位,纔是梅鋼系在新浦港發展中佔有利益的根本保證。
虞成震他們不蠢,即使沒有沈淮那麼強的執行能力,但大體的區域產業發展格局還是能看明白的。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要學習梅溪、新浦的模式不難,但這等規模的發展格局,涉及到上百億產業及基本資本的調動,不要說上市公司資華實業了,就是站在背後的天益集團也難有能力控制全局,除非胡家控制的央企金石集團能將相當部分的發展重心轉移過來。
這恰恰又不是陳寶齊、虞成震、周益文、戚靖瑤等人坐在書房裡就能決定的事情。
“這些事,是不是跟趙省長先彙報一下?”虞成震問陳寶齊。
沒有趙秋華的支持,他們想要說服胡家將金石集團的發展重心北遷,想要把省鋼集團等企業更進一步的拉進來,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趙秋華謀取去冀省任職的努力受挫,就只能繼續留在淮海,而今日郭成澤下車伊始就氣勢洶洶,站在郭成澤背後的徐沛存有什麼心思,也不難猜測——在這種情況下,倒是極有可能說服趙秋華支持他們的計劃。
聽虞成震這麼說,陳寶齊點點頭,說道:“我過兩天就去省裡,跟趙省長彙報這件事。”又問周益文、戚靖瑤,“你們覺得呢?”
戚靖瑤、周益文點點頭,也覺得應該先爭取趙秋華的支持,不然他們就算能做通胡林的工作,胡林他父親那邊的工作,誰去做?
孫啓義留在東華兩天,又與沈淮深談了一次。
沈淮沒有掩飾對郭成澤、孟建聲二人的擔憂,他意欲整合長青集團旗下港口投資業務的一個目的,也確實是想加強對梅溪港的控制力。
孫啓義也沒有明確表什麼態,就離開東華,決定到徐城住一晚,第二天再乘飛機回香港。
雖然長青集團在徐城有投資一座四星級酒店,不過孫啓義往來徐城,更喜歡住有數十年曆史、環境更幽靜的淮海省迎賓館。
十月下旬的徐城已經是深秋時節,夜裡的氣溫倒不甚寒冷,孫啓義與隨行人員住進外賓樓,樓前有座林深徑曲的園圃,穿過去有座露天游泳池。
這麼涼的夜,游泳池也不是恆溫,倒有幾個金髮碧眼的外國人在裡面游泳,也不怕冷。
孫啓義找了一張躺椅坐下,看着還算清澈的夜空發愣,沒過一會兒,秘書找到這邊來,告訴他:“海豐的謝總過來拜訪你。”
孫啓義皺着眉頭,不知道謝海誠從哪裡知道他的行蹤摸上門來,說實話他也有些頭痛見謝海誠,但人家都到酒店來堵門,他也不能拒人千里之外。
孫啓義與秘書往外賓樓走,遠遠看到謝海誠與其女謝芷,就站在大堂裡,朝這邊走過來。
孫啓義哈哈一笑,熱情地走過來,雙手伸過去,將謝海誠的手緊緊地握住,說道:“我也是剛到酒店住下,明天一早的飛機就飛香港,到香港也停不下一天,就要飛新加坡。老謝,你也明白,東南亞現在這個局面,叫人沒一天能睡安穩。我剛剛還猶豫着要不要打電話拉你出來喝一杯老酒呢,你過來,倒省得我糾結了。”
謝芷拿着精緻的鱷皮手袋,站在一旁衝孫啓義頷首示意,聽他打開始就訴金融危機的苦,心想他這是在掩飾這段時間來彼此關係的疏淡吧。
也無需掩飾什麼,兩年前,誰能想到沈淮有能力將譚啓平從東華逐走呢?兩年前誰能想到西尤明斯、飛旗實業這兩家工業巨鱷,也會給沈淮拉上戰車,啓動新浦鋼廠的建設項目呢?
由於對梅鋼及內地市場發展前景判斷失誤,致使亞太投資業增長緩慢,從而遭受集團高層的不信任,甚至這段時間以來,不得不依賴於跟梅鋼的合作,調整在東南亞的投資結構,以減輕當下在金融風暴之下的衝擊跟損失,孫啓義這段時間來,小心翼翼地跟他們這邊保持疏淡的關係,謝芷倒沒有什麼費解。
不管孫啓義此時的笑臉下藏着怎樣的虛僞,但他沒有拒人千里之外,沒有躲起來不見人,說明他也無意在沈淮這顆小樹秧上綁死。
外賓樓大堂西側有咖啡廳以便住客會友,外面有座用防腐木搭建的涼臺,孫啓義一邊琢磨着謝海誠此行的用意,一邊請謝海誠父親到涼臺上坐着邊喝咖啡邊聊天。
孫啓義說到明天一早就趕飛,謝海誠也就不繞什麼彎子,直接跟他說道:“宋總這次確定要調回燕京,現在差不多就是葉總在主持淮能的工作。葉總一直都說要找個機會,跟啓義你吃頓飯,聊聊天,只是你很少到內地,這次你也是匆匆而來,匆匆而走,大家能聚到一起的機會實在極少。”
雖然宋文慧退出淮能集團是早就決定好的事情,但爲了儘可能減輕對淮能集團發展的不利影響,前後也是整整過渡了有四個月,才正式公開調職任命,而此前也是嚴格對外封鎖消息。
孫啓義雖然這段時間一直都在跟梅鋼談合作的事情,但也不知道此事,此時從謝海誠嘴裡得知葉選峰接替宋文慧執掌淮能集團,詫異之後,又覺得應是如此。
孫啓義在東華時,得知成文光這兩天就要到冀省代省長,他開始也甚是奇怪,這時候跟葉選峰代替宋文慧執掌淮能集團的事情結合起來看,一切就能解釋了。
無非是利益交換,宋系內部都逃脫不了這樣的規則。
孫啓義暗自琢磨:葉選峰剛執掌淮能,就迫不及待地通過謝海誠,約自己見面,他到底想幹什麼?
又想到沈淮此前提出要整合長青集團在內地的港口投資業務,想加強對梅溪港的控制權,孫啓義暗感跟葉選峰這個面不好見啊,只是跟謝海誠笑道:“真是不巧,要不是趕着去新加坡,明天我就請葉總在徐城吃個飯了,不過,以後機會也多得是,等東南亞那邊的風波稍平靜一些,我來內地的機會也多。”
謝海誠嘴微微一咧,心想孫啓義連長青集團將在新浦成立中國區總部的消息也都不跟他們透露分毫,看來是無意跟葉選峰見面,但他猶是不懈,笑道:“東南亞那邊風波險惡,東華的風波也不平啊。啓義你這次去東華,趕着東華的市委班子調整,熊文斌給調出東華,接替熊文斌擔任常務副市長、唐閘區委書記職務的,都是徐沛的嫡系。梅鋼接手徐城煉油,徐沛其實是持反對意見的,後來撐不住下面支持的聲音太大,才勉爲其難同意由梅鋼出面重組徐城煉油。然而徐沛在提重組條件時,要求徐城煉油的舊廠遷建項目渚南煉化要達到一百萬噸的煉化規模,實則是不想梅鋼在新浦同時就上大型煉化項目。據傳田家庚調熊文斌、吳海峰離開東華,也是徐沛的建議。東華這往後還有大熱鬧可看,啓義,你這兩天在東華,有沒有一些切身的感受?”
這兩年來,孫啓義也確實有些狼狽不堪,差點連亞太總裁的位子都保不住,這段時間忙於收拾殘局,而與謝海誠這邊關係的疏淡,使他對內地有些敏感消息的把握,遠不及以往那麼靈敏——有些敏感消息,沈淮也不會主動的知會孫啓義。
孫啓義前兩天夜裡,都跟沈淮他們一起給熊文斌餞行,對徐沛身邊兩員嫡系郭成澤、孟建聲到東華出任要職的消息是清楚的,但說到這項任命背後的曲折以及徐沛甚至田家庚對梅鋼的態度,孫啓義跟謝海誠一樣,都在猜測。
孫啓義能隱約猜到葉選峰要跟他見面的用意,但心裡猶不是十分的肯定,說道:“東華市裡有沒有熱鬧,我不是很清楚,我這兩天主要是往新浦電子廠的工地上跑,新浦那邊倒是風平浪靜得很。”
“只怕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謝海誠笑道,“中海油參與新浦煉化的投資,是成文光一手促成的,中海油的副總曹光明在確定合作之前,還特地去拜望過老爺子。有這麼硬的一手牌,梅鋼都沒有阻擋省國投集團參股滲透新浦煉化,都不能阻止田家庚將吳海峰、熊文斌調出東華——梅鋼這次啊,得了面子失掉裡子,我看啊,以後想風平浪靜也沒有可能。”
所謂的面子跟裡子,孫啓義跟謝海誠有不同的看法,心想也許自己一直都在經商,故而更看重產業方面的根基,而謝海誠雖然也在經商,但他顯然更看重其他方面的因素,但也能肯定,沈淮那邊對自己隱瞞了太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