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玉攜明華見過皇祖母。”
淨玉自重生後每日早晚都會帶着明華一起來壽康宮給老太后請安,太后雖是喜歡冷清,可沒有哪一個老人家不喜歡膝下成羣兒孫環繞的。
上一世,老太后對自己也算是照拂,自己才能順利嫁入肖府。
太后已年近七十,卻還算康健。
她身旁的康柔嬤嬤看着老太后眼角的笑意,這就上前扶起了兩個生的並不像的雙生姐妹。
太后其實對於子孫是一樣疼愛的,但對於眼前這一對雙生公主也算是格外疼愛了,畢竟雙生意味着福氣,是上天賜給趙氏皇家的一對寶物。
只可惜,明華公主在五歲的時候生了場大病,大病過後整個人便癡傻起來,太后對這件事也是於心有愧……
康柔嬤嬤不敢再想下去,主子的事情豈是她一個奴婢可以揣測的,這皇宮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
“坐吧~”太后不鹹不淡的看了眼正坐下的淨玉。
淨玉乖巧的答了聲:“是。”
拉着的明華卻是看到了殿中擺着的香爐,當下脫開了淨玉的手,跑向那裡。
只見她跑過去用手抓香爐中燃燒起來的煙霧,抓了半天也抓不到,氣餒的鼓起了嘴,眼珠一轉不知又想到了什麼好辦法。
太后也沒有叫人阻止,只是吩咐了人好生照顧着公主。
淨玉這才坐了下去。
太后問她:“哀家聽聞你在外祖家認識了幾個小姐妹?”
淨玉頷首答道:“是的,皇祖母,長孫家的幾位小姐。”
太后放下手中茶盞,問道:“長孫家?”
“是。”
“長孫家乃開國元勳之大族,你能多交些閨友也是好的,可莫要自恃公主的身份慢待了人家。”太后又忍不住提點她幾句。
淨玉坐直了認真聽着。
“康柔,你說這孩子怎麼越發懂事了?”太后扶着康柔的手問到。
康柔一笑,眼角皺紋隨之而起,答道:“年歲到了自然就懂事了,太后又是這般的疼惜,九公主是大瑞之人,聰慧機靈。”
太后笑起來:“你一張老嘴倒是會說些新話兒來哄哀家”末又停頓,沉沉說到“哀家也只是覺得有愧於她。”
從壽康宮回到毓安宮時,趙承衍已經等在那裡多時了。
趙承衍其實長得像父皇,只是一雙眼睛和她與明華一般都像母親,但是趙承衍笑起來又和父皇極像,連眼角眉梢甚至脣邊彎起的弧度都一樣。
身材高瘦,蟠龍錦袍於身,金冠於頂,玉帶飾腰,行止投足之間貴氣逼人。
這樣的哥哥,本應享這世間頂好的一切。
這是她的哥哥,疼愛忍讓包容甚至縱容她的哥哥,她的哥哥啊!
“玉兒你又帶花兒去見皇祖母了?”趙承衍見她進來便擡頭柔聲問她到。
“是啊,我在宮中無事,便帶着她去陪陪皇祖母。”
趙承衍默然,道:“也好,皇祖母其實……”
“哥,我懂的。”
趙承衍欣慰自己的妹妹終於長大了,以前若是這般說她她定會與他爭吵起來,摸摸她的頭,欣慰道:“玉兒,你真的長大了。”
怕淨玉不自在,趙承衍拉過明華,將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從桌下拿出了一個鳥籠,裡面一隻鸚鵡睜着小圓眼睛對着明華一雙大眼睛。
“花兒,你喜歡嗎?”他神色柔和的看着懷裡的明華,與平日裡冷冽尖銳的他大不相同。
淨玉亦是和明華一同逗着那隻鸚鵡,鸚鵡會說話,一開口便是“花兒花兒花兒”的,叫的花兒好不開心,似是又發現了一個好玩的東西。
所以懷裡的明華並不理他,全副心思的放在了那隻小鸚鵡身上。
趙承衍摸摸她的頭看着淨玉,笑着說:“我就知道你會喜歡,玉兒和花兒喜歡的哥哥都會尋到。玉兒,你不是一直想要袁夫人的字帖嗎?我也爲你求到了。”
淨玉看着他拿出袁夫人的字帖,不由驚呼起來:“哥!”
淨玉若說上一世有什麼喜好的話,那就是寫字了,因爲她記憶裡的母后總是在書案前執筆而書,那側影時常浮現在她腦海裡,溫柔寧靜,她寫字的時候就好像母后一直在她身側一般。
趙承衍像是鬆了口氣一般,說:“你喜歡就好。”
淨玉想起上一世對趙承衍的漠然,她總是覺得哥哥忘了母后是如何死去的,覺得哥哥太過懦弱,每次見面幾乎都是在爭吵之中度過,此番便有些感傷,說到:“只要是哥你送的,我都喜歡。”
趙承衍看向她:“玉兒,”他欲言又止終是問了出口:“你說的是真的嗎?”
淨玉也看向承衍誠懇說到:“真的。我趙淨玉只有你一個親哥,你送的我定是都喜歡的。”
承衍臉上浮起來笑容:“這便好,我是玉兒唯一的親哥,唯一的。”
他懷裡明華也仰起臉來對着他說到:“你也是,花兒最喜歡哥哥。”
淨玉與承衍一同笑了起來。
看着他那張俊美的臉,淨玉想起另一樁事來。
“哥,我聽說父皇爲你賜了婚?”
趙承衍點頭:“是駐守靖北的靖北王之女,純如郡主。”
“紀純如?”淨玉陡然提高了聲音。
一旁承衍一驚,問:“怎麼了?”
紀純如,上一世也是被父皇許給了哥哥,可是再進京覲見時卻不知爲何被人發現在康王府邸之中與其行苟且之事,最後這幢婚事不了了之,純如郡主只好嫁給康王,但她卻自縊於出嫁前一日。
“純如郡主乃是女中豪傑,我是擔心……”
“擔心她未必能看得上哥哥啊?”
趙承衍挑眉:“似我這般風流倜儻的少年,不知被多少女子傾慕呢?況且我還和這位純如郡主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他少有如此肆意的時候,淨玉心中暖洋洋的。
不過,娶了紀純如也就等於娶了這天下的一半兵馬,父皇其實對哥哥是抱有厚望的,上一世她還覺得紀純如過於粗野配不上哥哥,甚至在宮宴上當着紀純如的唯一的弟弟紀宋——未來的靖北王的面狠狠地羞辱了一番紀純如,當時紀宋差點沒跳起來打她,那個眼神簡直要把她生吞活剝了一般,後來紀純如和康王發生了那種事之後她與趙吉嫣在御花園裡數落的紀純如又被紀宋看到,那時紀宋到並未衝過來而是站在原地定定的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麼,只是那個眼神過於陰鷙,直至今日想起仍叫她膽寒。
一想起紀宋當時那個惡狠狠的勁兒,淨玉就一個哆嗦,以後還是離他遠一點,睚眥必報的人,自己還是不要惹。
不過,依着他對紀純如的姐弟之情如此之深,若是哥哥順利娶了紀純如,那想必也就是娶了整個靖北三十萬兵馬,對於哥哥來說只有利而無害。
“那什麼時候?”
“成親?”趙承衍嚇得喝了口茶。
淨玉想早爲此事做些打算“嗯嗯,我等不及見我大嫂了。”
“父皇說待郡王回朝述職之際便大婚。”趙承衍想必是也能想到其後的深意,但此時說起來卻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一般。
“那我可以把那個未來嫂嫂接進我毓安宮來嗎?我們姑嫂間正好可以培養培養感情。嗯,我明日就找父皇去,反正都是一家人了。”
只要人在宮裡,在她身邊,那應該就不會有什麼事的。
這一次,一定要哥哥娶到她。
趙承衍無奈的笑起來,抱有一絲羞赫,對她說:“其實不用這般急的。”
“我就是急嘛~”
“你想怎樣便怎樣,哥總是希望你事事都歡喜。”
淨玉放下了手中字帖,認認真真的看着趙承衍,兄妹二人相視而笑。
不過,她還要再確定一件事,越看趙承衍她越就想要他過的好,她的哥哥那麼好,自然應該是得到最好的。
“哥,你想要娶得妻子究竟是什麼樣的呢?”
趙承衍聞言一頓,轉頭看向一臉焦急的淨玉,喝了口茶望着杯中浮起的幾片茶葉,半晌才道:“不知。”
“不知!那是個什麼道理,總得要是你喜歡的才成。”淨玉心中卻是一陣發虛,她明白若是他想登上那高位,就註定不會有什麼喜與不喜之說的,只是仍盼着他也能有個心愛的女子,好生待他,莫讓他悲莫讓他苦,莫讓他再像上一世一樣。
“我不會喜歡任何不相干的人的,不過不管是誰做我的妻子,我都會好生待。”他嘆了口氣,酷似皇帝的雙眼裡泛起陣陣恨意“不會像父皇那般,……”說到一半卻又是停了下來。
喜歡?他趙承衍這輩子怕是都不會喜歡誰的。
喜歡更深便是愛了,母后那般愛父皇,卻落得個什麼結局,皇家情愛終究抵不過權之一字。
喜歡能生歡喜,而愛卻不盡然,生憂生怖生疑,愛不若不愛,彼此不相愛彼此不相欠彼此便不相負彼此不相傷害。
“哥。”淨玉知他想說什麼,可是父皇就是無情,這本來就是事實,只是他是皇帝,他不認,這世上再無人可讓他認了。
趙承衍默然點頭,他又何嘗不知。
可那無情的人偏偏要說自己是個情種,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