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人,我殺了!

寒芒如刺,猝不及防的抵在了腰眼上。

“大膽!”一個侍衛沉聲一吼,剛要拔劍,外圍又是數十人圍上來,長槍森森,將他的動作生生打斷。

變故突然,楚臨一驚,驟然回首,險些從馬背上落下來。

“你們——你們反了嗎?”長槍如林,將他團團圍住,他便僵直的坐在馬背上,只怕稍微一偏身就要被哪個士兵誤傷。

“末將這也是爲了殿下您好!”林參將站在人後冷聲一笑,“殿下一路奔波,還是先回驛館睡一覺吧,回頭等您睡醒了,應該也就沒事了。”

“什麼意思?”楚臨雖然是個閒散皇子,但小半輩子過下來也是金尊玉貴前呼後擁,即使被人這般脅迫過?

他一張俊臉別的通紅,居高臨下對林參將怒目而視,“你們這是要挾持本王嗎?”

“不敢!”林參將皮笑肉不笑的略略移開目光,隨即一揮手,“伺候八殿下下馬,換成馬車回驛館歇息。”

他話音未落,楚臨已經覺得後腰那物又往前迫近一分。

這兩天城內戒嚴,城門一帶的閒雜人等更是早就被遣散。

此時林參將等人儼然一副隻手遮天的架勢,完全是有恃無恐。

左右看着要吃虧,楚臨恨恨的瞪了林參將一眼,翻下馬背。

馬上人上前將他全身上下蒐羅一遍,摸出他藏在靴子裡的一柄防身匕首。

楚臨一臉怒色,冷冷的看着林參將,“林豪,你小小的一個隨軍參將,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不成?竟敢對本王用強?”

“殿下說的對,末將不過一個小小一個參將,哪有這麼大的膽子。”林參將冷哼一聲,“所以,還請殿下委屈,配合一下吧!”

京中趕來的黃安等一衆大員此時就在門外等着接秦菁的駕,一道城門的間隔,這裡發生了什麼他們看不到聽不到?

楚臨也不是傻子,略一回味馬上就想明白了——

合着那羣王八羔子的所謂朝廷棟樑剛纔就是道貌岸然的在演戲,爲了就是把他騙進城來。

他心下一惱,同時一驚——

後面秦菁的車駕正在趕來,這些人不會是喪心病狂想要在這城裡對大秦的送嫁隊伍做什麼吧?

這樣一想,他心中焦躁,登時冒了一手心汗。

“殿下請吧!”兩個士兵上前,把他朝着停在旁邊的馬車推了一把。

楚臨被推了踉蹌,慢悠悠的往那馬車的方向挪。

就眼前的這個形式上看,大約是這整座的祈寧城都已經被黃安這些人控制了。

楚奕沒有出現,他不確定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但直覺上總覺得秦菁一行若是進來,鐵定就是羊入虎口。

他心裡飛快的權衡,捉摸着這些人既然沒有對他下手,到底是對他這個皇子的身份還有幾分顧忌。

要麼,就是得了上頭主子的囑咐,暫時不讓動他。

外面馬蹄聲越來越密集,眼見着送嫁隊伍抵達門口。

“哎——”楚臨一咬牙,就想着大吼一聲給城外的人提個醒。

卻不想還不等他張嘴,腰後已經尖銳的一疼——

赫然就是一直抵在他腰眼上的那柄長槍入肉一分!

“八殿下,我勸您還是別多管閒事的好!”林參將鄙夷的冷笑一聲,“這裡的守城士兵可不是帝京皇城那些擺着看的御林軍,兄弟們戰場上殺人殺順了手,您若妄動,回頭有所損傷,咱們可是概不負責的。”

“你——”楚臨回手一摸腰際,一點粘稠的液體擦傷指尖,頓時驚的面色鐵青,“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請殿下上車!”林參將並不答話,冷着臉把頭偏向一邊。

楚臨怒氣衝衝的賴着不動,可明擺着這些人是要動真格的,他也不敢太強來。

幾個士兵上前,七手八腳的把他推進馬車,車門一關就往內城的方向揚長而去。

林參將面對那一溜輕煙,冷笑一聲,揮揮手,示意手下把剛剛制住的楚臨身邊幾個貼身親衛一併押解下去。

城門外,黃安一臉得體的笑容,帶着幾位禮物官員立在煙塵撲面的冷風裡。

大秦的送嫁隊伍快速逼近,很快就到城下。

“停!”領隊的侍衛振臂一喝。

走在最前面的儀仗齊齊停下,然後人馬朝兩側退開,遠遠的一騎輕騎自隊伍中部電掣而來。

蘇沐一人一馬,排開萬軍護衛,直逼城門。

他身穿一等侍衛服,容色冷峻,黃安等人極有眼力,馬上就推斷出此人的身份,定然是榮安長公主身邊的親信。

而在他身後半里之外才跟着秦菁此行的賜婚使鴻臚寺卿王延壽等人。

這位賜婚使王大人,已經年近六十,是個實打實的文儒學者讀書人,十分的本分。

這次來西楚,秦菁並沒有再額外調配得力的人手擔任賜婚使一職,一來是因爲有秦宣親自送她到宛城,二來,這一次她就是單純爲了兩國聯姻而來,所謂賜婚使也就是走個過場,沒有必要興師動衆再調配別處得力的人手過來,隨便拉一個懂規矩的充數也就是了,三來,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前兩年她和白奕在朝中翻雲覆雨鬧的風生水起的時候,這位鴻臚寺卿正趕上老母喪期回鄉丁憂。

他,不認識白奕!

蘇沐坐在馬上,冷淡的看了候在門口的衆人一眼,“榮安長公主的鑾駕到了,衆位是西楚派來接駕的大人們嗎?”

“正是!”黃安含笑點頭,對着遠處秦菁馬車坐在的方向重禮一拜,大聲道,“微臣,西楚禮部尚書黃安,代我朝太子殿下恭迎大秦榮安長公主鳳駕!”

“呵呵,各位大人辛苦,快快免禮!”王延壽被人扶下馬,笑吟吟的上前親自把黃安扶起來。

“不敢不敢!”黃安急忙推諉了兩句。

兩個人都是文臣,官場上就數文人的禮數多,彼此間你來我往很是寒暄了一通。

“咦?”王延壽的目光在黃安等人身上瞥了瞥,忽而露出困惑的神情,“不是說貴國太子殿下會親往此處迎候我朝公主鑾駕嗎?怎麼——”

“哦,是是是,太子殿下此時就在祈寧。”黃安急忙道,“不過因爲本來預計公下的鳳駕要在一個時辰之後纔到,又適逢軍中有些要務亟待處理,殿下便過去了。方纔我已經着人前去通稟了,殿下應當會儘快回城的。”

王延壽是個講究禮數的,聞言,臉上便有點不高興。

黃安察言觀色,又再笑道,“公主殿下舟車勞頓,這一路上定是辛苦的很,王大人您看——是你是先請了公主的鳳駕移步進城,去驛館歇息?”

他們原定的計劃,是在昨夜動手,把楚奕解決掉,再經過這一夜一天把事情好好善後,然後等到秦菁等人今日抵達,就可以用楚奕的死訊再把人原路請回去。

畢竟——

新郎官都沒了,這所謂的聯姻也就自然沒了意義。

可誰曾想,箭在弦上,竟會出了那樣的紕漏,已經被拖到案板上的楚奕人間蒸發。

雖然眼下的形勢已近是無路可退,必須不能讓楚奕活着離開祈寧城,但在正式塵埃落定之前,他們還是不敢貿然先把死訊公佈出來,無奈之下,只好讓人沿路襲擊秦菁的送嫁隊伍,想要刺傷她以拖延時機。

卻不想,這個拖字訣也沒能奏效。

現在她人既然已經到了城下了,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先行把她騙進城——

只要將她控制在城裡,那麼她的人也就不敢輕舉妄動,也算個起個制衡作用。

黃安等人的如意算盤打的啪啪響,同時心裡卻也在暗暗打鼓。

因爲傳言,大秦的這位長公主殿下十分的精明強悍,並不是個好糊弄的角色。

“這樣怕是不妥吧!”王延壽一門心思的覺得,他家長公主身份尊貴,必得要西楚太子親自相迎才合禮數,臉上表情一垮,“大人莫不如再叫人去軍營探探,如若貴國太子正在趕來,我們多等上一等也是無妨的!”

“人已經派出去三撥了。”黃安道,臉上竭力的陪着謙和而得體的笑,“此處城南,我軍駐紮的大營在城北,實在是不近的,一時半會兒怕是趕不及,王大人您看,眼下這天也快黑了,讓公主殿下一直候在這裡也不是個事兒。回頭怠慢了公主,太子殿下追究下來,我也是難辭其咎的。”

王大人吹着鬍子挑着眉毛看他,心裡終究還是不樂意。

心道,總是你們西楚方面思慮不周,這會兒怎麼也不該讓咱們公主殿下屈就的。

“王大人,咱們都是爲人臣子的,您就體諒一二吧。”

他死咬着不肯鬆口,黃安不覺得急了一腦門汗。

眼下楚奕行蹤不明,誰都保不準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而榮安長公主的那個護衛一看就是個精明的不得了的人,被他一直杵在這裡,萬一看出什麼破綻可就糟了。

這邊場面正在僵持,遠遠的,又是一騎自隊伍裡疾馳而來。

黃安等人心中突突直跳,不覺循聲望去——

這一次來的是個女子。

旋舞一身火紅衣裙策馬而來,對着雙方的朝廷大員也不下馬,只就冷傲的一挑眉看向蘇沐道,“你們在這裡磨嘰什麼?怎麼這麼久還不進城?郡主都餓了!”

蘇沐冷眼看着,不動不語,緩緩把目光移給王延壽。

黃安見縫插針,忙不迭的開口,“王大人,驛館那邊已經準備好了。”

王延壽皺着眉,當真是把他那文人的迂腐勁兒發揮的淋漓盡致。

旋舞看着黃安等人隱隱透着汗溼的領口,心裡冷笑,也不再催促,很愜意的看着這一羣人乾着急。

王延壽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他心裡卻很明白秦宣帝對那個外甥女的看重,斟酌半晌,終於一咬牙看向蘇沐:“蘇護衛,還是勞您過去徵詢一下殿下的意思吧!”

蘇沐沒動,卻是抿抿脣,擡頭看了眼漸暗的天色,語氣不輕不重的吐出兩個字:“進城!”

言罷,策馬揚鞭折返隊伍。

旋舞一笑,對身後儀仗揮揮手:“護送殿下和郡主進城!”

黃安等人目瞪口呆的張嘴吃了一嘴巴的馬蹄灰——

合着從頭到尾都只是這個冷麪護衛一句話的事兒,早知道,他們還跟個酸儒的王延壽糾纏個什麼勁兒?

黃安定了定神,繼而莊重了神色,對一併等在城外的己方儀仗指揮使吩咐道:“太子殿下有令,這兩日他在城中暫留一切從簡,不得擾民,你們這部分儀仗就暫時在城外安營吧,等過兩日和殿下一同回京。”

西楚方面的儀仗兩千,如果進了城,這麼一大批人確實也不好安置。

“是!大人!”那人也未多想,欣然領命,轉身去安置自己的人。

因爲另有萬人的送嫁護衛隊,再加上西楚的儀仗開路,秦菁這邊的儀仗就從簡處理,不過八百人。

黃安不好攔着,就只要命人打開城門迎了他們進城。

橫豎從頭天夜裡開始,祈寧城就被他們的人全線控制。

西楚十萬守軍,其中不肯順從的兩萬餘人被看押起來,剩下的八萬人盡在掌握,即使回頭會有什麼衝突,秦菁這區區八百人的儀仗隊也不足爲懼。

他現在要做的,是想辦法把剩下的那一萬人留在城外。

蘇沐折回隊伍裡不久,秦菁的車駕便被護衛着緩緩駛近城門。

“恭迎榮安長公主大駕!”黃安帶人跪迎。

“尚書大人免禮!”馬車裡,秦菁手持杯盞,微微一笑,“您辛苦了!”

“微臣的本分,不敢談辛苦!”黃安伏地磕了個頭,等着她的馬車過去,便帶着衆人爬起來,抖了抖袍子上的泥土迎上正在不遠處指揮隊伍的蘇沐,道,“蘇護衛,借一步說話。”

秦菁如今是大秦朝中,秦宣往下的第一人,她的貼身護衛蘇沐也跟着水漲船高,提了三品。

雖然歷來護衛都是奴才,品級再高也無實權,但這個名分卻還是要看的。

黃安的態度稱的上客氣,蘇沐於馬背上淡漠的看他一眼,然後翻身下馬走過來,“見過尚書大人!”

“呵呵,蘇護衛客氣了!”黃安乾笑兩聲,隨即正色道,“太子殿下的三千護衛前兩日剛剛進城,現在驛館別院挪騰不出多少地方,公主殿下這送嫁的隊伍,您看能不能暫且安置在城外候兩天?”

黃安心裡估摸着,這個侍衛就是個虛有其表的冷麪疙瘩,肚子裡卻未必就有那麼大的花花腸子能跟着他繞。

而祈寧城不比帝京,到底有多大,蘇沐也心裡是有數的。

蘇沐極目遠眺,看了眼停在官道上的那支隊伍,想了想就點頭道,“可以,我這就傳令下去,讓他們就近在這城外紮營。不過這一趟陛下給了我囑咐,我要保證公主殿下的安全,所以得請大人留下進出城門的令牌,有備無患。”

“這是自然!”黃安從容應道。

橫豎這守城的都是他們自己人,到時候要放誰進來不放誰進來都是他一句話的事兒,所謂令牌——

現在不過就是個擺設。

只不過蘇沐這一提,倒是讓他對這個冷麪護衛多看了兩眼——

這人,似乎還並不是太木。

黃安不動聲色,擡手招呼了林參將過來,“這兩日殿下要在祈寧暫留,先把你身上的令牌借用兩天,好方便大秦方面的人進出。”

“是!大人!”林參將領命,恭迎的從懷裡摸出一面銅製的令牌呈上來。

按理說,林參將是祈寧的守軍頭目,應當是只有持有虎符的葉陽安才能驅策。

這兩人自認爲安排的天衣無縫,全然不覺他對一個朝廷外來的文官這般唯命是從已是破綻。

“謝謝!”蘇沐頷首,收了令牌,就轉身去尋他軍中將領交接。

黃安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慢慢露出猙獰的冷色,對身邊的林參將冷聲吩咐道;“回頭再去調派一千弓箭手在城門埋伏,防着他們點兒,千萬不要有什麼閃失。”

“是,末將明白!”林參將道,拱手施了一禮就匆匆退開。

蘇沐安排好隊伍在城外駐紮,就匆匆趕進城去和秦菁會和。

彼時秦菁的車駕剛在驛館之外停下。

黃安因爲在城門處幫忙安置她是隨行隊伍,就差了一個甚爲圓滑的左侍郎帶她過來。

“驛館到了,請殿下下車吧!”那左侍郎鞍前馬後的十分殷勤,馬上快跑兩步過來,就要親自給她開車門。

旋舞眉毛一挑,不悅的擋開他的手,自己開了門,遞出手去:“這車轅高,公主小心點!”

“嗯!”秦菁不冷不熱的應着,扶了她的手踩着墊腳凳走下來。

路上爲了方便,從第一日出京之後她便把嫁衣換了,此時一身淡黃繡袍,樣式雖然略顯簡單了些,但是被她天生的皇家貴氣一烘,仍然給人一種豔光逼人,不可直視的壓迫感。

那侍郎急忙垂下眼睛,只拿眼角的餘光去瞄她袖口銀線織就的鳳穿牡丹圖。

那衣服的料子甚是精美,繡工超絕,明明是繡的死物,卻恍若真實綻放一般。

頭頂火紅的燈籠晃啊晃,他頓時就有點眼花,忙不迭錯開眼,一擡頭,目光正要往那車廂裡掃去,眼前又是一花——

一個穿着與秦菁同色裙褂的粉紅娃娃搖搖擺擺的走出來,已經以一種君臨天下的架勢站在了車轅上。

氣勢好大的娃娃!

那侍郎心裡一聲感嘆。

靈歌已經在之前的墊腳凳上又疊放一個稍小的凳子。

然後下一刻,那個看上去威風凜凜貴不可言的娃娃就轉了個身,把圓乎乎的小屁股往衆人面前一展示——

呃……從容不迫的扒着那車轅踩着凳子往下爬。

彼時秦菁已經步調從容的上臺階,進了院子。

“這位就是小郡主吧?”那侍郎噎了一下,心道“你們這麼多人跟着就這麼看她自己撅着個屁股爬來爬去?”卻沒敢吱聲。

沒人理他,衆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白融那晃悠悠的小屁股上。

看着她安全着陸,那侍郎不死心,又想再往車廂裡瞄。

然後這回他眼前沒花,直接腿一軟,一個趔趄往後退了好幾步。

廂裡步子從容走出來的一物——

那東西白乎乎毛茸茸的一團,像是個白貓一類的寵物,但是夜色昏暗那不分明,只就見它一雙眼睛綠光瑩瑩,瘮人的很!

“這——這——這——”那侍郎眼神驚恐,兩腿發顫,“這是個什麼怪物?”

“這是怪物嗎?”旋舞一笑,走過去擡袖一撫。

絨團兒警覺性極高,噌的一下凌空竄起,不偏不倚,正向着那侍郎臉上撲去。

“啊——”那侍郎一聲腳尖,腳下一絆,砰的一聲摔在地上,慌忙擡手去護臉。

絨團兒沒停,輕盈落下,踩着他的胸口繞了兩圈,神態倨傲。

白融本來正晃悠悠的準備去攆她娘,聞聲又折回來,兩手一抄,拽着絨團兒的尾巴就走。

絨團兒條件反射的兩爪扒地,哧溜溜幾聲碎響,就在那侍郎的官袍上開了數道亮眼的口子,若隱若現露出裡面白色的裡衣料子。

旋舞早就關了車門,悠然坐在車轅上笑眯眯的看着他把方纔的後半句話說完整了,“那是我家郡主養的寵物貓。”

“駕!”言罷,就聽她清叱一聲,親自駕車去了後院安頓。

大門口白融拖着大尾巴的絨團兒哼哧哼哧的爬臺階,遇到熟悉的大門檻,屁股一撅身手利落的翻過去,顛顛兒的消失在院子裡。

那侍郎坐在門口冰涼的石磚上,低頭瞅着胸前一片破布,似乎很是掙扎了一下,才硬着頭皮爬起來追進門去。

白融爬門檻又爬了一身灰,秦菁進門就讓晴雲帶她進去換衣服。

那侍郎步履匆匆跟進來的時候,她卻已經坐在椅子上垂眸品茶。

“殿下,這行宮裡的一切用度都給您安排好了,屈就您暫居這裡兩日,回頭等太子殿下忙完了,再一道回京。”那侍郎一手掩着胸口萬分尷尬,但仔細看了看,卻發現秦菁一直在專心品茶而沒有把目光往他身上移這才稍微好點,繼續道,“這驛館的管事是自己人,您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他去辦!”

“嗯,勞殿下費心,本宮知道了!”秦菁聽他說完才淡淡的點頭應下。

“應該的!”那侍郎賠笑道,“您要是沒有別的吩咐,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秦菁沉默片刻,像是在思量什麼。

那侍郎緊張的拿眼角的餘光掃她,生怕她提出要見太子一類的要求。

半晌,秦菁才壓下碗蓋,問道:“今晚,這裡需要設宴嗎?”

這是大秦公主第一天踏入西楚的過境,怎麼都免不了一場接風宴。

“是!”那侍郎心裡頗有幾分不自在,還是不動聲色的應下,“廚下這會兒已經在準備了,還有下官這就過去吩咐他們,把給郡主準備的點心送來。”

“這點小事就不用勞煩大人了。”秦菁道,“回頭本宮吩咐婢女走一趟就是。”

“是,那下官告退!”

關於接風宴,黃安那裡已經有了對策,到時候宴席照開,然後就推說太子在軍營有急事被絆住了一時不能脫身回來。

這榮安長公主不是個蠻橫無理之人,應當也不會有別的話說。

秦菁擺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那侍郎恭謹的退到門邊,纔要轉身,又聽身後秦菁沉吟一聲道,“對了,這一路護送本宮過來的八殿下呢?怎麼進城以後,便沒再見到他?”

“哦!”那侍郎心裡一顫,垂眸回道,“八殿下一進城就趕着去軍營拜謁太子了,下官忘了轉告您了。”

“這樣啊!”秦菁笑笑,從她一直微垂的眼眸中看不清情緒,語氣卻是極淡,“今天的晚宴他會到場吧?這半個多月承蒙他照料,本宮得借花獻佛敬他一杯酒,聊表謝意。”

“當然,八殿下——他一定會出席的!”

“那就好!”

那侍郎又再等了等,見她再沒有別的話說才轉身匆匆出門去。

他一路疾走,一直到出了大門才猛地停下來來回回擦了一遍汗。

“大人!”一個衙役指揮人擡了轎子過來,見着四下無人就湊近他身邊低聲道,“尚書大人剛纔差人來問話了。”

“一切順利!”那侍郎道,“晚上的接風宴怕免不了了,你去回了尚書大人,就說無論想什麼辦法,怕是的得讓八殿下到場露個臉了,要不然夠嗆瞞得住。”

“是!”那衙役領命,打開轎簾服侍他上轎,目光不經意的往他胸前一掃,臉色頓時一變,遲疑道,“大人您這是——”

那侍郎低頭看一眼自己的破爛衫子,胸口被一口氣頂着,憤然甩袖,鑽進了轎子。

這幾年葉陽安坐鎮祈寧久不回京,就在城裡重新置辦了一座武烈侯府。

黃安在城門外看着蘇沐安頓好大秦的送嫁隊伍,然後坐轎匆匆趕來。

現在是非常時期,他們這一衆人等在這城裡不敢招搖,四處往來都是坐的毫不起眼的四人小轎。

門口的守衛認得他的轎子,並沒有攔,引着轎伕一路把轎子擡了進去,穿過中庭繞過花園,最後在一處出口比較隱秘的小院門口停下。

“行了,你們先退了吧!”他下轎擺擺手打發了轎伕,然後快步進了院子。

那院子裡面是葉陽安府中專門用來處理軍機要務的書房,佈局雖然簡陋,但設計奇特,有很多的四角可以安插守衛暗中保護。

他一路疾走進了院子,直奔右手邊的書房,擡手徐徐叩了三下門板,然後側身往旁邊讓了讓。

緊跟着那門吱的一聲從裡面被人拉開,一個小眼睛的護衛目光敏銳的往他身後一掃,沒發現異樣才把他讓進去,同時自己閃身退到門外帶上門。

黃安一步跨進門去,之前在那屋裡焦躁不安走來走去的錦袍人突然回頭,急切道,“怎麼樣?還沒有找到嗎?”

“還沒!”黃安一籌莫展的搖頭,“這座城裡但凡能藏人的地方全都搜過了,連城外的軍營也派人全面排查了一遍,可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呵——”錦袍人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找不到找不到找不到?你只會跟我說找不到?整個祈寧城就這麼大,難道他還能鑽到地底下不成?”

他說着便有些氣急敗壞起來,猛地一拳捶在桌子上。

“微臣倒是覺得他應當還在城裡,他隨駕的御林軍全部被我們扣着,城池內外又都遍佈我們的眼線,他一個人,斷不可能逃出生天!”黃安顫了顫,使勁的垂着頭不去看那人憤怒扭曲的臉,“現在的問題是,大秦的榮安長公主已經進城了,我找了個藉口,最多也能拖上幾日,如果再不能把這事兒處理乾淨了,怕是要留下後患了!”

“那又怎麼樣?”錦袍人不屑道,“橫豎不過一個女人,也就葉陽氏那老賤人才把她看在眼裡。做大事者不拘小節,今天你人都在這裡了,難道還不明白?她今日既然進了城,就等於趟了這趟渾水了——哼!”

楚明帝對楚奕的感情非同一般,他們既然鋌而走險要對他下手,就必須做到天衣無縫,半點把柄都不能落下。

所以,那個榮安長公主既然迫不及待的來了,也就只能自認倒黴了。

“主上所言甚是!”黃安擔憂道,“她那一萬人的送嫁隊伍根本不值一提,可是秦宣帝對他這位長姐的感情非同一般,如果——”

“兩國之間出了亂子自然會有人出面收拾,你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文臣,操的哪門子心?”錦袍人不耐煩的斜睨他一眼,緊跟着目光一厲,“再去找,就算把整個祈寧城翻開,也務必要在今晚之內給我把那人找出來。”

“是!”黃安大氣不敢出的應着。

“對了!”錦袍人又道,“那個女人那裡先儘量穩住她,在塵埃落定之前,我不想節外生枝。”

“是,微臣明白!”黃安點頭,謹小慎微的轉身退出門去。

他前腳一走,就聽見身後屋裡噼裡啪啦的一陣響動,明顯是筆墨紙硯被掃落在地的聲音。

黃安心頭劇烈一跳,再不敢多留一刻,匆匆出了院子。

晚間月初時分,秦菁下榻的驛館裡婢女小廝們開始車水馬龍的來回忙開,整個園子上空飯香四溢。

大廳裡所有大秦和西楚兩方朝中過來的官員都已經按照位份入了席,秦人居左,楚人居右,雙方隔着桌子熱絡的寒暄,怎麼看都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

可是作爲今日主賓的榮安長公主一直沒有出現,半個時辰以後,奉命前來陪同做戲的西楚官員們臉上笑容便漸漸的有些勉強。

彼時黃安還在穿街過巷翻天覆地的找人,座上羣龍無首,他們心裡都不安生,就在如坐鍼氈的時候,終於聽到院子裡一個小太監尖銳的嗓音唱道:“榮安長公主駕到!”

衆人紛紛起身,跪在席位旁邊迎她。

秦菁換了正式的錦衣華裙,在靈歌和旋舞的擁簇下由門外款不進來。

“衆位大人平身吧!”她面上笑容淡淡,先做不經意的瞟了眼上首的座位安排。

那裡一張桌子,雖然几案寬大,但也明顯是配着她的身份設的,只可供一人入座,而且——

她現在跟楚奕還沒有回京正式行過大禮,即使共同出席今日的接風宴,也斷然沒有兩人合用一席的道理。

黃安這些人只顧着糊弄她,卻忘了這些細節。

因爲明知道楚奕不可能來,所以主位上也只這一席。

秦菁笑笑,也不點破,走過衆人面前,徑自到主位上坐下。

兩邊跪伏的朝臣這才紛紛爬起來入席,待到衆人坐定,下午送她過來的那名左侍郎才兩步走到大廳當中對她施了一禮道,“殿下——”

“大人!”秦菁四下環視一圈,猝不及防的開口打斷他的話,“你不是跟本宮說,八殿下會來嗎?他人呢?怎麼還不到?”

黃安正忙的不可開交,無法分身前來,提前交代了這位部署,讓他給楚奕的缺席編排藉口。

這人本是腹稿打了一籮筐等着接受秦菁的詢問,卻不想秦菁進門壓根就沒想她這未來夫婿的行蹤,反而先關心起楚臨來了。

他猛地噎了一下,把準備好的話嚥下去,再開口時神色就難免有幾分不正常。

“八殿下那裡說了會來的,怎麼還不到?”他說着就裝模作樣的去往院子裡張望,同時對門口他帶來的一個小廝使眼色,“你去看看,就說榮安公主在等着八殿下開宴,請他快些過來。”

楚臨不是他們的人,本來他們也是打算,能不讓他出現就不要讓他出現,省的橫生事端。

但是秦菁心心念唸的提了,便不好再推辭,只能讓人去請。

“公主殿下,那個——”小廝領命去了,那左侍郎深吸一口氣就準備舊事重提。

彼時秦菁已經端了被茶在慢慢的品,聞言就是輕笑一聲,“本宮帶着孩子,出門不是太自由,方纔勞各位大人久候了,本宮先以茶代酒向諸位告罪,回頭等八殿下來了,再敬大家一杯。”

她說着,盈盈舉杯。

座上衆人忙是謙遜的推辭。

那侍郎又是一肚子被當場堵了回去,不得不黑着臉摸回自己席上先飲了秦菁敬的茶。

西楚的朝臣見她這般從容,一則暗中清醒,一則也是納悶的緊——

太子殿下久久未到,她不可能沒有發現,怎麼就是不提呢?

這邊他們正一肚子的疑問吐不出來,糾結的厲害,院子裡小廝已經把楚臨請了來。

因爲同樣是祈寧城的客人,楚臨本來也就被安置在這間驛館,所以他來的也快。

秦菁坐在主席位上遠遠的看着,院子裡那錦袍玉帶的年輕皇子攜美而來。

容顏俊美,氣韻絕佳,就是嘴角那抹笑容一抽一抽的,有點不太自然。

“八殿下真是難請,本宮還以爲今天請不動你來了呢!”秦菁笑笑,目光不經意的在他手邊挽着的美人身上掃了眼。

中等姿色,卻冰肌玉骨,有一副好身段。

兩人挽着手臂自殿外進來,那女子像是羞怯的略垂了眼眸,並不去和任何人對視。

“路上太累,閃了腰,就小睡了會兒,忘了時辰。”楚臨笑的有些訕訕的,說着就要對主位上的秦菁拱手行拜禮,奈何他身邊沒人羞怯,死死的挽着他的胳膊,讓他一個動作只做了一半就僵硬的頓住,最後只能咧嘴一笑,“臣弟來遲,還請嫂嫂莫要見怪。”

雖然私底下他也一直喚秦菁嫂嫂,但這個場合還是不合禮數的。

不過衆所周知,西楚的這位八皇子閒散慣了,所以大家也都一笑置之,並不與他較真。

楚臨的座位安排在秦菁的下首,兩席緊挨着。

“八殿下!”有婢女過去引他入席,秦菁的目光便是停在那美人兒落在他腕上的纖纖玉手玩味一笑,“本宮聽說你好像尚未娶親?”

那女子聞言,指尖像是微微一顫,卻始終沒有擡頭。

楚臨的腳步頓住,也未看那女子一眼,只對着秦菁大大方方的咧嘴一笑,“本王的確是尚未娶親,受不得那個束縛,回頭還得太子妃嫂嫂您多關照我。至於這個麼——”

他說着語氣一頓,“小妾,今天剛納的!”

小妾?還是今天剛納的?

他也不過傍晚時分纔剛進的城,哪兒來的時間納妾?

他說着話,也就拖拖拉拉不再往座位上挪了。

秦菁心道這小子還真是圓滑,失笑之下就衝侍立在側的旋舞擡了擡下巴,戲謔道,“你那位小妾,本宮瞅着太過木訥了點兒,不合適你的性子。既然你話說下了,本宮也不好推脫,你覺得本宮的這個丫頭怎麼樣?你若是看着順眼,便送給你了!”

楚臨身邊那女子聞言,終於愕然擡頭往秦菁這邊看過來,滿臉的訝異。

楚臨眸光一轉,隨即卻像是帶了幾分靦腆的輕聲一笑,“嫂嫂忍痛割愛,臣弟只有愧領了。”

這邊他正笑的羞赧,同時已經飛快的瞧了旋舞一眼,對她眨了下眼。

旋舞眉毛一挑,剛要瞪他,秦菁的目光已經飄過去,“還不過去服侍八殿下入席?”

“是,公主!”旋舞乖順的對着秦菁福了福,然後踏下臺階朝楚臨二人走去。

見她走過來,楚臨身邊倚着的那女子似乎瞬間慌了神,目光亂飄在楚臨、秦菁和旋舞三人身上不斷的來回晃着。

“殿下——”半晌,她絲絲抽了口氣,像是惶恐的乞求,但是在那哀怨的語氣裡,幾個當事人都聽的分明——

那是一種冷凝而陰狠的警告。

楚臨不動,橫豎這人是秦菁主動塞給他的,跟他沒有關係。

旋舞步子輕快的走過去,那女子防備的看着她,抱一線希望,她會站到楚臨的另一邊去,卻不想她就那麼直着走過來,站在了自己面前。

旋舞偏了偏頭,笑眯眯的盯着她落在楚臨腕間的手,聲音清脆道,“是你主動鬆了手走出去,還我幫你拿開手,送你出去?”

榮安長公主的貼身婢女,這麼大庭廣衆的說出這樣話,是不是太有失體面了?

她笑的明朗而美好,但是那目光卻如兩把冰刀,削在那隻白璧無瑕的手腕上。

那女子手下突然痙攣般的一抖,旁邊楚臨的眉心就跟着痛苦的一皺。

雖然座上的那些文臣無所察覺,但是從他們出現在院裡秦菁幾人就已經注意到,那女子看似挽着楚臨的動作,指下捏着的卻是他腕間命脈。

因爲秦菁執意要楚臨出席,黃安沒有辦法拒絕,於是就在他身邊安排了這麼個會武功的女人,全場挾制於他。

“這大庭廣衆之下,這成何體統?”那左侍郎等人見勢不妙急忙出來打圓場,卻未想到秦菁一個女兒家會看出什麼破綻。

“不過就是個侍妾罷了,要什麼斯文體面?”秦菁不以爲然的輕笑一聲。

旋舞已經聽到她話中深意,眸光一斂,閃電出手,一把拿下那女子手腕。

那女子卻未想到她竟也是個高手,出於習武之人的本能,一被人攻擊就下意識的還手,另一隻手腕間翻轉,併攏的四指間藍光一現,順手就要拍向楚臨的後心。

旋舞心下一驚,急忙將她往後一鬆,另一隻手就勢一拽,將楚臨甩開。

那婢女一掌拍空,已經是滿堂皆驚。

她這才猛地回神,猛地察覺自己做了什麼。

這個時候留下只會被當做刺客處置,她心裡一懼,也不戀戰,扭頭就跑。

旋舞推開楚臨,一個箭步上前,手中凝光刃寒芒一閃驟然揮出。

半月形的彎刀,在她手中收放自如,靈活程度竟然絲毫不輸暗器,迴旋一轉之間,那女子纔剛奔到整個宴席的中間,就已經覺得背後一涼。

嗤的一聲,血光飛濺!

彼時她人剛好奔到那左侍郎桌前,頓時濺了那人一臉血。

“啊,死人了!”座上文官齊齊哀呼。

旋舞面不改色的拭着剛回到手裡的凝光刃,回頭把還愣在那裡的楚臨提溜着扔到他的座位上。

整個廳中一片冷凝的抽氣之聲,滿臉血的左侍郎顫抖的指着面前屍首,“這——這人——”

“這人,我殺了!”秦菁坐在高處微笑看着,淺聲詢問,“現在,咱們可以開宴了嗎?”

她說的閒適,也不叫人進來處理屍首。

席間一衆人面面相覷,大氣不敢出。

沉默半晌,卻是一個膽子大些的西楚官員拍案而起,鏗然怒道:“不問青紅皁白的當堂殺人,公主殿下,您太過分了!”

說完就怒不可遏的離席,往外衝去。

這裡的變故,必須馬上告知他的主子知道!

秦菁靜坐不動,嘴角卻泛起一絲凜然笑意。

因爲見識了方纔旋舞殺人的手法,那人一邊往外走,一邊嚴謹的防範着身後不要被人偷襲,好在旋舞並未出手。

眼見着再有一步就要跨出門檻,他突覺喉間一涼,發出一聲咯咯的怪響。

下一刻,就捂着脖子雙目圓瞪着倒了下去。

蘇沐一身青袍,劍鋒染血的站在大門口,目光冷肅的只看着自己腳下的一尺三寸地,就好像倒在面前的這個人和他毫無關係一樣。

但是人人都看的分明,就是這個如鬼魅般突然飄出來的冷麪侍衛閃電出手劃破了那人的喉頭。

楚臨目瞪口呆的看着座上秦菁,慢慢回過神來,目光就轉爲複雜。

上一回見到的她,並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候就只看到莫如風出面攪亂朝局,他原以爲背後的秦菁不過只是個善於玩弄權術的女人而已,卻不想他們所有人都看走了眼——

她不僅僅善於權術,更有此時刀鋒出鞘時候這種嗜血的凜冽。

當初她不對任何人直接出手,是因爲不屑於對那些過客浪費精力和時間。

而這一次不同,她要留在西楚,便是用這鮮血淋漓的一場接風宴,一劍劈開她踏入西楚朝局的第一步!

這個女人的狠厲決絕,全都讓人心驚。

大廳當中一片寂靜,這一次衆人連抽氣聲都不敢有。

秦菁看着他們,仍是神色平和的微笑,“現在,可以開宴了嗎?”

如果不開宴,如果還有人妄圖離開這間屋子——

躺在他們面前的那兩個人就是最好的榜樣。

“是——是——”席間陸續有人詞不達意的開口。

秦菁牽起嘴角,滿意一笑,忽而回眸看了眼身後那張繡着錦繡山河圖的巨大屏風。

此時整個廳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見她回首也都紛紛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屏風後面有像是重疊的兩個影子在款步走動,衆人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片刻之後,身穿明黃錦袍的男子懷裡抱着一個粉嘟嘟的奶娃娃從屏風後面走出來。

那娃娃貼靠在他胸前,兩隻小手死命的拽着一條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尾巴另一頭,是一物淚委屈的滿是淚水的倆眼睛。

“五哥?”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一向粗線條的八皇子楚臨。

秦菁不動聲色的往旁邊在桌後讓出半張席位來,楚奕面容冷峻的從容入席,坐定最後纔是目光凜冽一閃,對着滿座見鬼模樣的西楚朝臣道:“今日驛館設宴,爲本宮未來的太子妃接風,本宮來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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