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你倒是個明白人。婗靖公主冷冷一笑,話音未落已經一步跨進門來。
婗靖公主也是付太后的身邊人,剛剛登上雲端的採藍艱難的想要轉頭看上一眼,終究卻只是不甘的閉上眼撲倒在地。
婗靖公主以繡鞋的腳尖踢了踢她的屍體,回頭對門外侍衛使了個眼色,都拖下去,小心點,別被人發現。
是,公主!馬上就有四名侍衛應聲上前,把採青和採藍兩具屍體擡了出去。
地面上還有好些殘存的血跡,卻沒人在意。
婗靖公主徑自上前,撿了把椅子坐下,一揮手道,留下兩個人守在院子裡,其他人把四下裡給我守嚴實了,沒我的命令,不準任何人靠近,本宮——
她說着,頓了一頓,揚眉一掃秦菁道,本宮要和榮安公主好好敘敘舊!
後面青桐和翡翠兩個端着茶點進門來侍候。
奴才遵命!侍衛們則是齊齊應道。
幾個人應當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高手,身形一閃就四下裡散開,在院子四周隱沒了蹤跡。
剩下兩名侍衛從外面帶上殿門,也很明白婗靖公主所謂敘舊的含義,遠遠的離開門邊,退到院子當中巡視看管起來。
婗靖公主來的好及時,今日晏皇陛下壽誕,您不在壽宴上出現,這樣合適嗎?秦菁一拍裙子,面帶微笑,也端端正正的坐在婗靖公主對面的椅子上。
母后他們操心的都是天下大業,哪有這閒工夫管我的行蹤?婗靖公主道,輕曼的擡手指了指,示意青桐給秦菁上茶。
青桐面無冷着臉遞了熱茶過去。
秦菁隨手一推,將茶碗遠遠的推到桌子另一角,不去碰。
怎麼?怕我下毒?婗靖公主捧着茶碗低頭吹了吹上面浮着的一片茶葉,同時拿眼角的餘光諷刺的掃了秦菁一眼。
怎麼會?秦菁不甚在意的微微一笑,仍是低頭仔細的把裙裾整理好,一邊慢慢說道,本宮和婗靖公主已經不是初次交鋒了,縱使你今日前來本就是爲的這這個目的,也總會先開誠佈公的同我把話說清楚的,要不然豈不是白白紆尊降貴走了這一趟?
早在幾年前的大秦皇家獵場上,兩人就已經結了仇。
以婗靖公主的爲人,不管隔了多久的時間,總歸是要找機會與她清算的。
今天婗靖公主來者不善是真,但晏婗靖這人,卻是太過狹隘和小心眼了些,所以明明就是爲了要她的命,卻不叫侍衛直接動手,而是多此一舉親自過來,爲的——
不過就是當面羞辱一番,以便於提升她報復之餘的快感罷了。
正是因爲拿捏準了她的這種心理,秦菁反而越發的心平氣和起來。
婗靖公主的臉色變了變,顯然是對於她死到臨頭還是這般隨意自在的姿態難以受用。
她手裡端着茶碗久久也沒喝一口,但轉念一想,這榮安公主再怎麼輕狂也就是這最後一次了。
是啊,本宮會紆尊降貴前來見你,你應當慶幸,好歹在我面前,你可以做個明白鬼了不是嗎?她的心情瞬間好起來,也覺得無所謂了。
別用這種施恩一般的語氣同我說話,難不成你以爲你本宮真就蠢到這種地步?明明被人賣了,還會幫着數銀子嗎?秦菁垂眸一朵一朵數着衣襟下襬上繡着的海棠花,語氣冷漠,晏皇陛下從來就沒有殺我之心,就連付太后——她那派下采藍這枚棋子的最終用意也不過是在今日這個關鍵時刻限制住我,從頭到尾算下來,真正要想要本宮性命的,不過就是婗靖公主一人,你又何必在我面前擺出這樣一副無辜者的姿態來?本宮和婗靖公主之間——還需要這樣遮遮掩掩,言不由衷嗎?
付太后留着她,是爲了用以挾制付厲染的,而晏英,一旦在今天和付厲染翻臉,也斷不會先殺她而不給兩人之間的關係多留一絲一毫的餘地。
你倒是看的清楚明白!婗靖公主冷冷一笑,幾乎是咬牙切齒的低頭吞了一大口茶。
這是自然,若是連這其中利害都分辨不清的話,怕是本宮今日早就沒命坐在這裡和婗靖公主品茶聊天了。秦菁道,說着微微一笑,終於一鋪裙襬擡頭直視晏婗靖的面孔正色道,今日時間緊迫,想必現在陛下壽宴之上也正是劍拔弩張的時候,別耽誤時間了,本宮千里跋涉來大晏一趟也不容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首先應當感謝的,還是婗靖公主您的盛情相邀了吧?
付太后權傾朝野,自然是個再精明不過的人物。
她會平白無故把主意打到自己和楚融的身上,一定不是偶然。
在見到晏婗靖之前,這個問題秦菁一直百,有刺客!
護駕,快——快護駕!
保護皇上!
太后,太后小心那!
變故突然,大殿中一片此起彼伏驚慌的叫嚷聲。
砰的一聲巨響,晏英身前几案上的杯碟被擊飛。
郭首輔一把老骨頭被摔得四分五裂。
因爲今天付太后身子不適,就和晏英母子倆坐了一席方便照顧。
慌亂之中,兩人急忙翻身從座位上退開。
就在郭首輔整個人被做武器扔出去的同時,緊隨其後一道敏捷的影子也到了。
因爲當庭獻藝,舞姬們上殿之前都會被全面搜身,她們身上都藏不得武器,那女子身影迅捷如鷹飛縱而至,落地一滾卻是從那張几案底下順手摸出一把半長的刀刃在手,暴起之後,不由分說就朝晏英和付太后兩人撲去。
刀鋒如雪,透着凜冽的殺氣,刺出毫不容情。
護駕,護駕!旁邊的內侍太監尖聲尖叫,情急之下直接以自己的肉身抵擋過去。
那刺客下手極狠,短刀進出一個來回就刺死了兩名意圖阻攔的內侍。
晏英慌亂的牽着付太后的手疾步往後退去,卻是下意識的把付太后往自己身後塞去,是個保護的姿勢。
然則他本身就不曾習武,動作哪及這精心訓練出來的刺客靈敏。
女刺客一刀直刺而去,他一個閃躲不及,左臂上血光飛濺,已經被劃開了一道很深的血口子。
陛下——混亂中有人失聲尖叫。
彼時殿中也整個兒亂了,抓刺客的呼聲一起,外面已經魚貫涌入一隊禁衛軍,連帶着進宮赴宴的武將們也紛紛出手,和那些突然暴起的舞姬交上了手。
其他的文官和命婦小姐們尖叫連連,吵鬧成一片,不住的有人受傷和驚嚇暈倒。
最裡面侍衛未能及時趕到,那刺客一擊不成,馬上變了個方向,又是一刀補過去。
晏英白了臉,捂着手臂有些無措。
眼見着又要見血,那刀鋒過去,這一回卻在千鈞一髮之際,那刺客腕下一個靈活的翻轉,刀鋒以一個外人完全無從分辨的角度突然偏了板寸的距離。
唰的一下,穩穩插入了付太后的胸口。
那刺客得手之後,馬上抽刀就跟着又要對旁邊的晏英下手。
刀鋒起,而血花飛濺。
付太后的身子一晃,就往後栽去。
母后!晏英目光一沉的同時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擡手往她腰後一扶。
緊跟着進殿救駕的御林軍也到了。
一個領頭的侍衛一腳踢在那女刺客的腕上,女刺客一吃痛,短刃就跌在地上。
緊跟着一羣人圍攏上來,有人大呼着:留活口,留活口!
三十六名舞娘,個個都身手不俗。
但雙拳難敵四手,怎麼也無法在層層涌入的御林軍的剿殺之下全身而退。
付太后的胸前傷口被刺的很深,鮮血汩汩涌出,再加上她本身就體質弱,這一傷之下幾乎馬上就氣息奄奄。
太后,太后!快太后遇刺了!朱嬤嬤方寸大亂在原地不住的跺着腳哭喊。
哭什麼,母后還健在呢!晏英黑着臉,一把將付太后抄起來就抱着往外走,一邊極快的吩咐,去請太醫,快請太醫到鳳鳴宮!
說着就不再理會殿中正殺的如火如荼的景象,在一隊侍衛的緊密護衛之下大步往大殿門口走去。
事發時之,秦菁和樊澤兩個正穿着樂師的統一服飾混在帷幕後頭的人羣裡,混亂中兩人都沒有現身。
這會兒禁衛軍控制了局面,秦菁靠在一根大柱後頭掀開帷幕一角追着晏英的背影看去,潛入,二則也可以在事發之時消弱晏英一方的力量。
只不過,秦菁看在眼裡的,還有晏英對她此事的刻意成全。
秦菁似笑非笑的扯了下嘴角,腳下卻是沒動。
樊澤看着她,心下就跟着微微起了戒備之意。
秦菁坦然面對他,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問道,我再跟你確認一遍,你肯定,付厲染他對付太后今日的計劃並不贊成是吧?
樊澤倒是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她還會問這個,狐疑的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付太后意在顛覆晏氏江山,讓付厲染取而代之,我只是想要確定,這——真的不是他心之所向的事情嗎?秦菁重複,目光沉靜如水看着遠處闊遠的天地。
天下疆域之大,做那一國君上,手握乾坤之人,這個誘惑——
同樣不是一般人所能抵禦的。
雖然不知道她因何而執着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樊澤依舊篤定的回道,國舅其人,你也看到了,他若是真的由此宏願,又何必要等到今天?
付厲染其人,心一招掀翻甩出去,渾身上下的骨頭都要裂了,這會兒匆匆換了衣服趕來,幾乎是被兩個內侍架着才能勉強移動。
郭首輔進門就直奔樊爵而去,緊繃着一張麪皮對他怒目而視,太后和皇上同時遇刺,咱們爲人臣子的都感同身受痛在心頭,大將軍你也是爲人臣子的,不問陛下傷勢如何已屬不該,竟還這般無禮質問今上?老夫還想問問你到底安的什麼心?難道就不想爲此說點什麼嗎?
樊爵雖然也是兩朝老臣,但到底是個武將,嘴皮子上不及文官出身的郭首輔利索。
他臉色變了變,隨即不卑不亢的冷冷道,本官一介武將,沒你郭大人那麼多彎子繞,我只說我眼睛看到的。陛下的確也是受了點輕傷不假,可是方纔殿上,我卻是親眼目睹那刺客繞開了陛下而對太后使了殺招。太后一介深宮婦人,刺客因何要繞開一國之君的陛下而取太后,這事不是很可疑嗎?
什麼舍陛下而取太后?方纔衆位大人都在場,誰都看見了,那刺客的第一刀是刺的陛下,只是沒能得逞罷了。郭首輔眉毛倒豎,怒聲反駁。
刺客武功高強,殺招巧妙,郭首輔你一介文臣老眼昏花分辨不清其中玄機也在情理之中。樊爵寸步不讓,諷刺說道。
你說我老眼昏花?郭首輔怒上心頭,一把推開身邊扶着他的內侍蹭蹭蹭幾步奔過去,擡手往後一指立在後頭的百官,道,樊將軍你要對太后盡忠,也不要口無遮攔,一竿子打沉一船人,今天的事情發生在衆目睽睽之下,在場的同僚們,十之七八都是文臣,也就說我們都是老眼昏花,只有你樊將軍一人心明如鏡,看的到我們都看不到的玄機嗎?
樊爵那話的確是嚴重了些。
郭首輔這一挑撥,立刻惹來衆怒,一衆文臣紛紛附和。
樊爵沉着臉冷眼看着,等他們議論完了纔是冷笑一聲,不依不饒道,你們看不見並不意味着就不曾發生,橫豎今日太后重傷在此,是不爭的事實!
他說着,又再轉向晏英,動作冷硬的一拱手道,陛下,皇天在上,衆目睽睽,今天這刺客事件,您若是不能給出一個圓滿的解釋來,怕是民心不安,朝臣心寒!
呵——晏英抿抿脣,由喉間發出一聲低低的笑聲,一邊撐着胳膊讓醫官給他包紮傷口一邊目不轉睛看着樊爵道,那麼依照大將軍所言,朕該如何給這個交代?
要麼提審刺客,要麼就讓大理寺協同內務府一起順藤摸瓜查證這批舞娘的幕後主使,總歸是得有理有據,要一個水落石出的。樊爵直言不諱,說着語氣一冷,眉宇之間又多了幾分怒色道,據老臣所知,因爲太后重病臥牀,這一次陛下壽宴的一切有關事宜都是藉助六公主的手在操辦的,在衆位皇子皇女當中,六公主與陛下的關係最是親厚,陛下是不是也傳召她來問問。
既然是有人居心叵測,朕看刺客也未必就有需要再審了,要麼自裁要麼胡亂指正擾亂視線,有一句話是可以信的嗎?晏英捏着下巴略一沉爲主。秦菁一笑,趁她一時回不過神來,招呼了靈歌,然後擡手一指那顆人頭道,而這顆人頭呢,本宮爲它取名,釜底抽薪,不知道皇后娘娘您意下如何?
葉陽皇后抖了抖,心身不穩的略一側眼去瞅了一眼,緊跟着胃裡翻騰,轉身撲到門廊一邊乾嘔起來。
顏瑋的人頭!顏瑋!是顏瑋!
釜底抽薪!的確是釜底抽薪!真是好一招的釜底抽薪!
她其實不是真的噁心,就是心裡千頭萬緒,一時間有點無從理順,這便找了個機會去借故冷靜。
秦菁卻不肯就此放過她,施施然走過去遞了方帕子到她面前。
彼時除了靈歌,就只有她們兩人在臺階上,秦菁忌諱也不是很大,就那麼閒散的往門邊一倚,悠悠說道,知道他的人頭爲什麼會在這裡嗎?
葉陽皇后雖然在極力壓抑心中洶涌的情緒,胸口處還是隱約看出不住起伏的節奏。
秦菁湊在她耳畔吐氣如蘭,淡淡說道,那是因爲他認錯了主子!
那你也該把這個玩意兒拿去給老七看纔對,對本宮來顯擺個什麼勁兒?葉陽皇后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皇后娘娘的演技還是一如既往的好,人贓並獲了還能這般泰然處之,面不改色心不跳。秦菁也不當衆去拆穿她,反而狀似親密,一直用耳語的方式與她交談,所有人都以爲經過顏汐的事情之後,顏家父子一定會和七皇子連成一氣,可事實上他們都不知道皇后娘娘還有一種本事,就是可以化腐朽爲神奇,能人所不能。顏璟軒真正效忠的主子是你,顏瑋屯兵三十萬的最終目的,也是爲了等在最後這個關鍵時刻,做你最出其不意的一道防線,助你成事的。
你必要在這裡亂扣帽子,什麼顏璟軒,什麼顏瑋,本宮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葉陽皇后捏着帕子,一時半俯身靠在門邊。
此時她不敢起身也不能起身,因爲連番的重創之下,她知道,自己此時連最起碼的表情都維持不好。
你不承認也沒關係,反正我也從來沒打算要你的命。秦菁也不管,就斜倚着旁邊門柱立在旁邊陪着她,並且用僅限於兩人之間的聲音和她交談。
縱使你想,怕是你也沒這個本事!提到這一點,葉陽皇后終於緩上一口氣來。
她拿帕子拭了拭嘴角,然後用力深吸一口氣,扶着旁邊石獅子站起來。
秦菁心中瞭然,側目掃了眼身後楚明帝的寢宮。
葉陽皇后已經恢復過來,她眼中帶了絲古怪的笑意,近乎玉石俱焚的慘烈,大聲道,來人,太子妃濫殺無辜,肆意殘害國之棟樑故宮之臣,把她和盧妃那個賤人一起,打入死牢,等着聽候陛下判決!
爲了安排今晚的大動作,葉陽皇后已經提前把明帝寢宮內外的侍衛全部調換。
她一聲令下,馬上就有侍衛上來拿人。
秦菁沒動,卻是盧妃不甘的掙扎了一下,據理力爭道,葉陽珊,既然你是指證本宮和越兒裡應外合,私調軍隊意圖不軌,那麼至少也要捉賊拿髒,等到越兒兵臨城下才能名正言順的拿我,此時你就這般迫不及待的要將本宮入獄,豈不是有捕風捉影之嫌?
等到楚越兵臨城下?盧妃你當真是狼子野心,死不悔改!葉陽皇后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有你這句話,本宮今日拿了你也不冤了。
你——盧妃氣結,還要再爭辯的時候,遠處突然又是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怎麼老七也在這裡麼?他的差事這麼快就辦妥了嗎?
楚奕的聲音,永遠都帶着那一線疏離而不顯熱絡。
這個時候,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葉陽皇后心下又是一沉。
楚奕策馬而來,不消片刻已經到走到近前。
皇后娘娘?他卻也不下馬,只就閒適的把玩着手裡馬鞭,目光冷漠的看着葉陽皇后。
葉陽皇后沉着臉,這一晚上已經有太多的出其不意,讓她胸中火氣被撩撥到了極點。
她上前一步,冷冷看向盧妃道,你不是應該還在北疆督戰嗎?陛下那裡已經接到密報,楚越擅自調動北疆守軍,往帝京方向開來,太子你這一路回來,難道沒有絲毫覺察嗎?
先入爲主的定了楚越的罪,然後又獅子大開口的想要把楚奕也拉下水?
看來今天這葉陽皇后當真是準備殊死一搏,不準備回頭了。
怎麼皇后娘娘聽不懂本宮的話嗎?楚奕錯開視線不拿正眼看她,誰說七弟是私自調配軍隊的?又有誰說他是要將北疆駐軍開往京都的?
自從楚奕回國之後,他和楚越之間就是水火不容。
今天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楚奕竟然爲楚越分辨起來?
所有人都露出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楚奕便是在這些目光的聚焦之下再度淡淡的開口,他麾下的北疆守軍,是奉本宮的命令急調離營的,皇后娘娘還有什麼疑問嗎?
明明是一個可以攻擊他的機會,但此時葉陽皇后聞言,卻覺得連吃了蒼蠅的感覺都不如,狐疑道,你?
是啊,就是我!楚奕肯定道。
私自調配邊境守軍是什麼罪名,殿下不會不知道吧?葉陽皇后機械化的追問,心裡卻怎麼都覺得不像那麼回事。
皇后娘娘統管後宮事物辛苦的很,難不成現在連帶着前朝軍務也想插手了?楚奕反問,語氣不善。
只是因爲陛下正在病中,本宮不得不幫忙過問罷了。葉陽皇后一扯嘴角,冷冷說道,殿下還說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了,唆使七皇子私調軍隊,你罪無可恕,他也難逃罪責。
可本宮也不是私調啊!縱使不苟言笑,楚奕此刻也終於忍不住失聲笑了出來。
隨即他一攬袖口,從裡面掏出一枚純金打造的令箭出來,輕描淡寫的往葉陽皇后面前一晃。
是父皇的金箭?二皇子當先不可思議的驚呼一聲。
所謂金箭實則是楚明帝攥在手中,總管全國兵權的特殊虎符。
可以凌駕於虎符權力之上,對國中所有的軍隊都起到調配作用的諭令。
父皇賜本宮金箭在手是何用意,皇后娘娘難道還不明白嗎?楚奕高居馬上,以一種睥睨之姿冷冷的看着對面臺階上的葉陽皇后。
歷來金箭都是一國之君親管,此時金箭在你手裡,本來就不合情理,依本宮來說——葉陽皇后神情冷厲,說着卻是語氣一頓,更添森寒,揚手一指楚奕,怒聲道,你分明就是存了不臣之心,意圖不軌!
這一支的金箭的力度非同小可。
葉陽皇后沒有因此亂了方寸,已經足見她定力非常。
人羣之中隱隱有了躁動之聲,成渝公主一急,立刻搶上前去一步,大聲道,什麼不臣之心?六皇弟本來就是父皇欽點的儲君人選,西楚的江山社稷遲早總要交到他的手上,不過就是一枚金箭罷了,就算是父皇提前賜予他保存也在情理之中,皇后娘娘未免小題大做了。
成渝公主此言差矣。葉陽皇后不以爲然的斜睨她一眼,神色倨傲,就算皇上已經定了他的儲君之位,但只要他一天沒有正式加冕爲帝,他就不是我西楚的一國之君,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未在其位而先行其政,這不是居心叵測又是什麼?
他名不正言不順,你就名正言順了?冷不防又是一聲天外傳音。
只是與頭兩次不同,這一次的聲音不是來自遠處的御道小徑,而是來自眼前楚明帝的寢宮。
這個聲音是——
所有人都是心神一震,有人歡喜有人驚恐,卻都是不約而同的循聲望去。
卻是楚明帝帶着四皇子楚華從寢宮裡頭出來。
按理說他病了這麼久下不來牀,就是要勉強撐着出來,也得要楚華扶着的。
可是眼前的楚明帝卻是精神矍鑠,步伐穩健,行走之間健步如飛,除了臉色還帶一點病態的暗黃之外,整個人竟然和平時完全沒有兩樣。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站着,甚至有人安安忖度,是不是迴光返照。
只有葉陽皇后心明如鏡。
她的目光從楚明帝挺拔的身影上掠過,再看一眼規規矩矩跟在後面的楚華心裡已經瞭然,並且瞬間涼了半截——
楚華,背叛了她!背叛了他們之間訂立的盟約和合作法則!
因爲她和楚明帝不睦並且私底下斷絕往來已經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當然,更重要的是爲了借刀殺人,以便於在關鍵時刻撇清嫌疑,所以她教唆了楚華去對楚明帝下手,卻萬萬沒有料到,她千挑萬選出來的最得意的盟友,竟然完全靠不住。
你——背叛我?接二連三的受挫,讓她終於忍無可忍的一夕爆發。
可是爆發之餘,葉陽皇后才發現,她連質問都提不起應有的氣勢來。
你口口聲聲說要收用我,可是卻當先毫不容情的將我母妃置於死地,你這樣的人,薄涼至此,保不準哪一日你將我用完之後就會一腳踹開。楚華面無表情冷冷說道,從一開始,我就沒有信過你!
從一開始就沒有?
這叢一開始,就是一個逼她就範的陷阱?
葉陽皇后腳下一個踉蹌。
楚明帝卻似乎根本沒有打算質問她什麼,只就嫌惡的看她一眼,已經擡手招呼了侍衛道,居心叵測,弒君奪位,禍亂宮廷,押下去!
語氣很輕,也無絲毫威嚴可言,但是每一個字落下來,都如千斤重石半空跌落,咋的人近乎窒息。
楚明帝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裡,縱使他們都是提前得了葉陽皇后關照,這些侍衛也很容易分辨出眼前的風向,一擁而上來拿人。
皇上!葉陽皇后驚慌失措,情急之下大聲道,你不能——
朕不會殺你!不等她說完,楚明帝已經面無表情接下她的話茬,朕答應阿敏的事一定會做到,即使這個承諾是在她真的看清楚你的爲人之前所做的。
楚奕翻身下馬過來給楚明帝見禮,楚明帝揮手示意他免了,朕今天有點累了,這裡的事,就由你看着處理吧。朕,不想再見到這個女人!
說完,不等任何人反映就轉身回了寢殿。
他不下令殺葉陽氏,卻不代表着別人也行。
葉陽皇后茫然站在那裡,楚奕目送了明帝進去,卻是不忘了繼續之前未完的話題給她解惑:翔陽侯最近私結糧草蠢蠢欲動,本宮奉父皇之命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因爲察覺他那裡意圖不軌,所以就讓老七調派人馬平亂,這樣的解釋,皇后娘娘還有異議嗎?
就是因爲得知楚越那裡動了大軍往帝京方向進發,這才讓葉陽皇后產生了錯覺,選在今日發難,怎麼到頭來卻變成針對翔陽侯了?
感覺一張巨大的網鋪天蓋地罩下來,完全卻找不到邊際。
葉陽皇后茫然的站着,想笑又笑不出來。
她不想把自己當做一個笑話來看,可是縱觀全局,她真的就只是一個自以爲是的天大的笑話。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怎麼會?她喃喃低語,每一個字都透着惶惑和不甘。
他籌謀了這麼多年,爲什麼到頭來卻是鋪天蓋地一場空?一敗塗地也還罷了,竟然——
輸的這麼離譜?
因爲你只想利用人,而從不想給對方相應的報酬,即使只是作爲棋子,試問這世界上又有幾個傻子,是甘於被你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女人利用到連渣也不剩的?秦菁扯了扯嘴角,走過去挽了楚奕的手。
盧妃和葉陽敏之間不爲人知的舊交情,換了楚越的妥協。
而楚華,終究不算太蠢,最後關頭也沒打那個捨棄自己母妃去棄暗投明的如意算盤。
西楚這整一場大位之爭下來,延續了十數年,但最後真正慘敗的,從頭到尾不過葉陽珊一個人!
只可惜,她那樣的人,是永遠也不會意識到自己的過錯的。
趙巖奉命帶人過來押着葉陽氏離開,她幾乎是本能的還想掙扎,可是楚明帝已經不在當前,而面對秦菁,她總直覺的以爲這女人不把她抽筋剝皮已經算是客氣的了,更遑論討人情。
渾渾噩噩的被人半拖半拽的離開,其他人寒暄着正要各自散開,跟在趙巖身後的那對御林軍中突然起了混亂,不知道是誰突然瘋狂的大吼一聲,左奔右走的撞倒一大片人,就在所有人亂成一團的時候,那人卻已經撲倒隊首,擡手一把短刀插在了葉陽皇后的當胸。
那人,卻是穿着一身侍衛服失蹤了好幾個月的三皇子楚原。
我不過是你用棄了的一顆棋子,我就是用棄了的一顆棋子!楚原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吃吃的嚷着,唯有兩眼猩紅,閃爍着一種奇異而瘋狂的光芒直直逼視葉陽皇后的面孔。
他的手下握着那把匕首,不住的發力。
葉陽皇后眼神驚懼,腳下步子凌亂的一退再退,一直到身子卡到後面的柱子退無可退。
來——來人——她啞着嗓子喊,聲音溢出喉管,竟然出其不意的帶着強烈的顫抖。
楚原臉上瘋狂的獰笑隨着她胸口涌出的新鮮血液而無限的渲染擴大,夢魘一般,刺激的人頭皮發麻。
如果就讓楚原這麼殺了她,事後誰都無從追究什麼。
阿奕!秦菁抿脣,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上前一步,握住楚奕的指尖。
楚奕從遠處收回視線,目光柔亮如水,靜靜的望進她略顯無奈的眼眸當中。
秦菁握着他的手,目光懇切的輕輕搖了搖頭,留她一條命!
楚奕用空出來的左手手指撥開她耳機垂落下來的一線髮絲,突然笑了笑,聽說,她現在每晚入夜都必做惡夢。
兩個人心照不宣,卻都明白。
秦菁微微牽動脣角露出一個笑容。
罷了!楚奕出一口氣,轉而對趙巖吩咐道,皇后娘娘身份尊貴,回頭到了天牢記得選一間最密實的牢房,最好窗子也不要開,一定要好好伺候着皇后,讓她能夠長長久久的活!
既然她這一生已經離不開陽光,那麼就讓她永傍黑暗而生,時時刻刻都沉浸在那個擺脫不掉的夢境裡,去懺悔自己的一生吧。
而西楚宮廷中最爲荒唐和無稽的一個夜晚,也將在這裡,永遠的畫上一個句點。
我們走吧,趁着今晚融丫頭還沒有回來!不再去理會這裡的喧囂,楚奕攬着秦菁的肩膀往另一側通往宮門的小徑走去。
秦菁靠在他的臂彎裡一路安靜的走,走了一陣,突然低聲道,哪天有空,我們去看看如風吧?
——完結——
------題外話------
這就是傳說中的大結局,立時九個月,公主終於順利結稿了,謝謝每一位寶貝們一路走來的支持,我有很認真的在寫這個故事,所以看到你們喜歡,也真心的哈皮~
大結局,五萬字在這裡,本來最後這一段的劇情還能多寫一些的,8過章節最大字數只能五萬,再加上我又開夜車了,昨天早上七點到現在,腦子已經不轉了,所以,就這樣吧,故事是完整的,就省了點囉嗦而已o(n_n)o~
我先去補眠,然後番外,我自己這裡暫時木計劃,寶貝們想看哪一斷給我留言,等我調整好狀態,儘量滿足你們╭(╯3╰)╮